飛火流螢,看兩匹馬的外表,也確實配得上這個名字。顧點了點頭,“可以。”“今天的馬還沒有喂食,殿下和徐公子感興趣的話,可以移步去玩玩。”這種專供主子們騎玩的馬都是養在專門的地方,裏麵打掃得幹幹淨淨,沒有一般馬廄的異味。既然都已經出來了,無所謂再多玩一會兒。顧同意了禦馬監的提議,帶著徐連去了。兩匹馬都有專門的人伺候,且很快就有人將它們的名字告訴了刻製馬牌的人。顧因為腿上不便,就沒有太靠近它們,而徐連則是拿了一把草料,跑去喂了飛火跟流螢。比起剛來玉熙宮的時候,徐連看上去要活潑了些。顧的笑容還在嘴角,看著兩匹馬,突然意識到飛火流螢本就是合在一處的詞。徐連給他的馬起了這個名字,是有心,還是無意?又或者隻是對方自認為的身為奴侍,想要跟他更靠近一點?顧才想著,就又覺得自己因為一些莫須有的記憶在疑神疑鬼。君子豈能在背後如此揣測他人?顧將那些不合時宜的想法通通驅逐了出去。“殿下,大殿下早上命人送來了許多珍玩,說是您喜歡,特意讓人從外麵帶回來的。”大殿下顧祈,母家有一位做生意的舅舅。他最開始是賣一些小玩意兒起家,後來顧祈的母親入宮當了娘娘,娘家也受到庇蔭,對方的生意就越做越大。先是在京內做,後來又發展到了其它地方。幾年前航海去了外邦,跟他們做起了往來,經常會給顧祈帶些稀奇玩意回來。顧祈跟顧兩個皇子在立儲上麵的競爭是最大的,民間以及眾位大臣都以為他們私底下必然撕得很激烈。事實恰恰相反,他們雖然有鬥爭,可兄弟情誼也在。很多時候,顧祈讓人給自己帶東西,都會順便給顧也帶一份,五公主是單獨的,不在他之內。顧祈喜歡的是外邦的獵奇玩意兒,而顧則是喜歡不同的風土文化造就的產物。聽到保懷說起兩個人的相處時,顧略有驚訝。醒來以後,顧祈也看過他幾回,所表現出來的跟保懷說得一點不差,現在顧已經習慣了跟顧祈之間的相處模式。“有回禮嗎?”“有,已經讓秋棠送過去了。”“嗯,我也有好久沒跟大哥說說話了,等會回去的時候順便去他宮裏看看吧。”“好,那奴才現在就讓人先跟大殿下那邊說一聲。”宮裏麵保懷辦事是最有汪岑風格的,徐連玩了一會兒,他事情就辦妥了。顧跟對方說了自己等會兒的打算,問他是要回玉熙宮,還是陪他一起去顧祈的宮殿。當初徐連在打聽顧的消息時,也聽了一耳朵顧祈的信息。民間的揣測隻會比皇宮更嚴重,況且,顧祈跟顧雖然出身差不多,但顧母家那邊基本已經沒有什麽能擔重任的人了,比起顧祈天然就少了許多優勢。他立刻腦補出了一係列大皇子暗中欺辱顧的行跡,微微握了拳頭道:“我跟殿下一起過去。”他要保護好主人。看徐連的表情,顧就知道對方誤會了。“大皇兄為人很好,還經常派人送禮物給我,上次你玩的那個玻璃彈珠,就是對方送過來的。”“我知道了,殿下。”徐連說是這樣說,內心卻覺得自家主人太單純了。皇位那種東西,又不是地攤上隨便就能買到的,說不定那個什麽大皇子是故意偽裝成這個樣子,好讓主人放鬆警惕。他經曆的壞事多,對人性的看法也更加極端。顧沒有跟他去解釋,讓徐連按照自己的想法扭轉思路。人心如何,總歸是要自己去看的,而且徐連這樣隨時保持警惕,也並沒有錯,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保護,反倒讓對方喪失了生存的能力。顧祈住在萃聚宮,走過去還有一段路。顧到的時候,顧祈立刻起身相迎,看到徐連跟在他的身後,有些驚訝,但眼裏沒有流露出鄙夷和厭惡這種情緒。顧祈身為大殿下,前幾次的宴席自然也是參加的。不過身為大皇子,以徐連先前的身份,他是不可能會多加關注的,自然也不知道徐連以前是燕琅的人。他隻是聽說顧最近身邊多了個人,並且十分寵著對方,到哪裏都會帶著。這回見到徐連驚訝,一是因為對方的外貌,原本顧祈還猜著,能讓顧這麽寵著,想必人一定長得很好看,沒想到對方竟然毀容了。二是因為顧連來他的宮殿都將對方帶在身邊,顧從前性格溫和,也是從來沒有跟誰過從甚密,更何況如此。顧祈雖然隻比顧大了幾歲,卻已經成家立業,孩子都有了。宮裏的皇嗣不多,顧清濯特別恩典,準許已成婚的皇子或公主繼續住在宮內。反正皇宮這麽大,一人一座宮殿,彼此之間也跟隔了好幾條街差不多。大皇子妃娘家有事,跟孩子都出宮去了,要過幾天才回來。因此談話的時候,隻有顧祈指揮著宮人招待。“早聽聞你交了位新朋友,不給皇兄介紹介紹嗎?”徐連跟保懷一樣稱呼顧為殿下,可顧祈還是能看得出來,對方在顧麵前的身份不同。“他叫徐連,之前我落馬的時候,就是他救了我。”“落馬?不是燕琅救了你嗎?”顧祈疑惑,怎麽又變成徐連了。“事情有些複雜,等將來有時間我再同皇兄說,隻是救我的人,的確是小連。”顧祈年少時就十分崇敬俠肝義膽的人,聽到顧這麽一講,看向徐連的目光裏都多了些賞識。“你很好,難怪皇弟如此喜歡你。”這句喜歡本也沒有其它意思,隻是顧剛剛摒棄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思想,陡然聽到,不免怔了怔。而徐連本身心裏就裝著類似的念頭,聽到以後不由得看了顧一眼。“大殿下謬讚,我隻是做了自己分內之事罷了。”顧讓徐連在自己麵前的時候以“我”相稱就可以,徐連說慣了,又被前麵那聲“喜歡”擾亂了思路,沒注意自己言辭上的差錯。他的話卻讓顧祈多看了他一眼,隨後目光又放在了顧身上。“今晨給你送過去的東西裏還有一幅畫,跟我們這邊很不相同,顏色尤其大膽,你看了以後肯定會喜歡。我還讓舅舅給你順便采買了那邊的顏料,你喜歡作畫,不妨學一學,說不定還能創作出一個新的流派來。”“那就謝皇兄吉言了。”對於他人的肯定,顧也沒有推辭。身為皇子,是有這樣的底氣跟信心的。顧在萃聚宮待了兩個時辰才回去,顧祈留他一起用午膳,顧知道徐連在這裏肯定不習慣,就沒有留下。他很坦蕩地將理由告訴了對方,顧祈也沒有勉強。“那行吧,我也不多留了,回頭有空常來玩玩,記得帶上你這位小友一起。”顧祈跟顧擁有同一位父親,相貌上自然也有很多相似之處,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同樣帶點溫和的意味。但給人的感覺不同,顧的溫和是讓人如沐春風,顧祈的溫和更多是表麵上的。這並不是說他善於偽裝,而是顧祈本身的性子就不是這樣的。顧沒有聽出顧祈話裏微末的打趣,答應了對方後就帶著徐連離開了。一直到走出萃聚宮,徐連緊繃的身體才放鬆下來。那位大殿下果真好功夫,他看了那麽長時間,都沒有看出破綻,徐連內心更加堅定了要保護好顧的想法。卻看萃聚宮,在顧離開以後,顧祈仿佛心情很好的樣子。“皇子妃去了有幾日了?”“回大殿下,已有七日了。”“備馬,隨孤出宮一趟,把皇子妃接回來。”宮人聽到他這話,當即就苦著一張臉。別人不知道,他身為顧祈身邊伺候的人還能不知道嗎?大皇子妃根本就不是娘家有事所以才出宮的,否則的話,也不會帶著小皇孫一起,分明是大皇子之前惹了皇子妃不快,把人給氣走了。宮人為難地開口:“大殿下,皇子妃出宮之前吩咐過,讓奴才不準幫您。”顧祈瞪了眼,拿扇子敲了對方的頭。“我是你主子還是她是你主子,一個個都反了天了?”宮人挨了打,哎呦著討好了對方幾句,說他立刻就去準備馬車。不過臨走的時候,又嘀咕了聲:“誰讓您一定要跟皇子妃拌嘴,拌不過人家還耍賴。”要不是跑得快,顧祈又得敲他一下。顧清濯的幾個皇子公主性子都相當隨和,顧祈尤其喜歡跟宮人開開玩笑。他跟自己的皇子妃乃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這回顧祈跟人拌嘴把對方氣了回去,不敢去找人,估摸著這麽多天過去,他的皇子妃應該已經消氣了,才找回了膽子。“對了,把我新得的那把劍送去給玉熙宮。”“大殿下,您早上不是才送過嗎?”“你不懂,這個禮物是送給我那皇弟的新朋友的。”顧祈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他算是知道顧為什麽都二十多歲了,除了跟燕琅有婚約之外,身邊連一個親近的人都沒有。當局者迷,他可是一眼就瞧出了徐連的心思。若單是對方有這個心思,顧祈必定會提醒顧一句,離對方遠些。可他觀察下來,發現顧對徐連處處都是縱容,就連跟他談話的時候,也擔心對方會無聊,時不時跟他說兩句話。還有那句徐連不習慣在外麵用膳,怕他吃不好的話。顧祈當時聽了就很想笑,也就是顧自己沒看明白對徐連的感情。其實就算一頓沒有吃好,又有什麽關係呢,大不了回去以後再補上,不過是他一點也不願意叫徐連受委屈了,所以才拒絕了自己。顧祈對顧喜歡誰並不會多加幹涉,乾朝繁盛,皇子與公主都不需要犧牲自己的婚姻來達成什麽目的。他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隨心自然,盡力爭取自己想要的就可以了。至於身份相不相配這種問題,那是顧要考慮的,不是他這個做皇兄的。想到他這位向來於情愛一事不沾邊的皇弟也有動情的一天,顧祈就覺得十分有趣。看今天的樣子,顧完全還沒開竅,也不知道對方什麽時候才能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不過,那位叫徐連的人,倒真是在乎他的皇弟,一進來就緊盯著他,一副生怕他把人給吃了的樣子。想來民間有關他跟顧的猜測,一定非常多。“殿下,您等會見到大皇子妃的時候,可不能還像現在這樣笑,否則的話皇子妃又要生氣了。”“閉嘴!”顧跟徐連回宮後不久,就收到了顧祈又派人送來的禮物。得知禮物是特地送給徐連的,顧有些意外。“皇兄還說了什麽嗎?”“大殿下沒說什麽,隻是讓奴才把劍送到徐公子手上。”如今宮裏的人差不多都是喊徐連為徐公子。徐連自覺跟顧祈並沒有交情,而且他是顧的人,麵對對方送來的東西,他的第一反應是不願意要,可又不知道該怎麽拒絕,隻好看向了顧。“這把劍是天下第一鍛造師鍛造而成,早就聽聞有大主顧將其拍賣下來,沒想到竟然是皇兄。禮物很適合你,收下吧。”“殿下?”“皇兄平時隻對各位弟弟妹妹親近,很少送東西給其他人,既然是有意要送給你的,想來是對你很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