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朝的確有這樣的風氣,若是一個人太差,其餘人是很不屑同他來往的。顧明知道徐連沒有這個意思,卻有意這樣說,就是在激對方。徐連果然上當,連忙結結巴巴地解釋起來。“我沒有,我怎麽會這樣想。”他急得厲害,生怕顧就誤會了。“我不相信,除非你現在就上來。”很好騙的徐連立刻就忘了自己先前那些大道理,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等到他躺下來,並被顧蓋好了被子後,才反應過來。“主人……”看出徐連要下去,顧先一步拉住了他。“你看,就算上來了也沒有什麽,對不對?”徐連感受了一下,聲音聽著都快哭了。“可是,我的心跳得好快。”跟顧睡在一床被子裏,手挨著手,體溫包裹著體溫,不僅是心跳得很快,四肢都在發慌。這種感覺很奇怪,完全由不得自己控製。靜謐當中,顧仿佛真的聽到了徐連的心跳聲,一下接著一下的。可他知道,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除非他將耳朵貼在徐連的胸口。顧當徐連是太過緊張,又拍了拍他的肩側。“習慣就好了。”徐連覺得不是習慣那麽簡單,但又說不出話來。最終,他聽著顧的呼吸聲逐漸變得綿長。手腳發慌的感覺不僅沒有得到緩解,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嚴重,直到身邊的人側了個身,伸手下意識將他摟在了懷裏,更是達到了巔峰。那跳得迅速的心根本就要直接從嘴巴裏鑽出來了,口鼻分明是能正常使用的,徐連卻覺得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主人,抱了他。徐連渾身上下都在發軟,甚至在發抖。顧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睡夢中下意識的舉動,感覺到什麽,又將手環緊了更多。徐連完全睡不著了,他不敢推顧,也不想推顧,就這麽睜著眼睛一直待在他的懷裏。他開始數起了顧的呼吸聲,一、二、三……徐連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睡著的,在數到不知道第幾個數的時候,他的眼睛閉了起來。顧醒來的時候,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兩隻手都被占據著。他抱了一個人,並且還將人抱得牢牢的。等看清對方是徐連以後,顧不由得有些懊惱。明明是他將人叫上來,卻做出了這種事情,委實不應該。他放輕著動作,將手收了回來。徐連睡得一直都很安穩,直到他已經起身,對方躺在那裏的睡姿都沒有變過。顧都能想象得到,昨晚抱住對方以後,徐連也是這麽逆來順受,一動都沒動過。怎麽能這麽聽話?顧也說不清心裏的感覺,他隻是覺得有些莫名的堵,又莫名的發酸。沒有馬上叫保懷進來,顧靠在床頭又看了徐連一會兒。手背再一次貼在了對方的臉上,他半邊臉都在被子裏麵,臉上摸起來燙燙的。顧做過以後,才發覺不妥,將手收了回來。下意識看了徐連一眼,見對方沒有醒過來,顧輕聲喊了保懷。對方早晨都會在外麵守著,聽到顧的聲音立刻就進來了,隻是看見徐連竟然也在顧的床上時,臉色為之一變。“殿下……”“噓,小聲一點,幫我穿好衣服,不要讓人進來打擾他。”“是,殿下。”保懷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每次給顧穿衣服看到徐連的時候,都是一臉複雜。再看到床階上還有兩床鋪好了的被子時,就更疑惑了。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什麽事了?保懷伺候顧已經很多年了,做起事情來有條不紊,除了扶顧下床的時候有些避免不了的動靜外,其實時候都是靜悄悄的。等顧被人推出去,床上的人才抖著睫毛睜開了眼睛。雖然睡在顧身邊會放鬆下來,但這麽多年養成的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在顧醒來的時候,他其實也已經醒來了。徐連緩緩地將手掌貼在了顧剛剛碰過的地方,聞著身邊顧留下來的味道,含糊著聲音喊了聲“主人”。顧跟顧清濯在昨天有了計劃後,後者很快就有了行動。在燕之山某次跟顧清濯提起來兩個孩子由於種種原因,都沒有好好培養過感情,暗示對方要多給顧和燕琅一些相處機會時,顧清濯當即就皺了眉,表示是該好好考慮他們之間的婚事了。“隻不過……”顧清濯擺出苦惱的樣子,“將來皇兒必不隻是一個閑散王爺,丞相心中應該有數,這樣一來,要是讓燕琅那孩子成為別的,也委屈了對方,可真要當上那個位子,也必須有實打實的功績才行。”燕之山會暗示,顧清濯同樣會暗示。他給了對方一種將來顧會坐上寶座,以及如果燕琅跟顧成親以後,必然要成為皇後的提示。燕之山的眼睛當即就是一亮,可嘴裏說的卻是推辭之語。“我隻盼琅兒將來順遂,與二殿下彼此和樂,其它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燕之山並不懷疑顧清濯話裏的真實性,一來顧的確是很受寵,要是將來顧清濯把皇位傳給其他人,才比較可疑。二來他說出來意之前,已經打聽清楚了,顧的腿疾恢複得很好,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綜合這兩點,對方這個儲君是板上釘釘的。“此言差矣,既然人力可以求得,又何必依托天意?眼下就有一個很好的機會,就看愛卿是否舍得。”“還請皇上明言。”“西南戰事吃緊,不過有宏將軍在,也無甚大事。我預備派燕琅過去相助,到時大軍得勝,還怕沒有名目嗎?”他們都知道這是一場必勝的仗,派燕琅過去,完全就是鍍金的。顧清濯這一招最高明的地方在於那位宏將軍是燕之山一手提拔的人,完全斷絕了對方的擔心。實際上,宏將軍是個不折不扣的純臣。他雖然跟燕之山的關係比較近,可要是發現有人在戰場上做小動作,是絕對不能容忍的。燕之山哪裏想到顧清濯是有意要對付他,考慮了一番,覺得沒有什麽問題。不過為了表示他的高風亮節,他還是故作清白地道:“琅兒好不容易回來,臣實在不願意再受骨肉分離之苦。隻是事關琅兒將來,臣想請皇上準許,回家後跟對方商量一下,讓他自己拿主意。”“愛卿愛子之心,讓人動容。”“皇上言重。”……不出顧所料,有了燕之山的勸導,即使燕琅一開始不願意去,最後也還是動身了。顧清濯為了表示看重,還特意給對方辦了一場歡送宴。表麵上看,是因為燕琅跟二皇子有婚約在身,顧清濯愛屋及烏,以及其他人也覺得皇上在這個時候還派燕琅過去,就是有意找名頭來賞賜對方,實際上,這場宴會辦得有多熱鬧,將來燕琅的真麵目敗露,就會越名譽掃地。皇宮中舉辦歡送宴,顧身為二皇子,當然不能不出席。燕琅已經有幾天沒見到顧了,這回他還擔了一個打仗的名頭,料想對方應該不至於再像之前那樣冷淡。因此當著大家的麵,燕琅目光灼灼地道:“明日我便又要離京,不知二殿下可有什麽話贈我?”未婚夫夫,臨別贈語也是親密的一種方式。燕琅毫不扭捏地說出來,引得大家調侃不已,起著哄讓二殿下說點什麽。顧卻是無動於衷,他的第一感覺沒有錯,燕琅的所作所為,完全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鬼。讓他跟惡鬼親近,無疑是白日做夢。“沒有。”場麵一靜,眾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否則的話,顧未免太不給燕琅麵子了。緊接著,他們就聽到顧吩咐保懷,讓對方從他的膳食裏單獨分一些出來,送回到玉熙宮。眾人這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於是主動開口的燕琅直接就下不來台了。還是顧清濯替他解了個圍,才緩解了尷尬。保懷這時也已經將要送回去給徐連吃的飯菜裝進了食盒裏,顧不太走心地附和了顧清濯的話。“不錯,我笨嘴拙舌,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還請燕公子不要介意。”誰不知道二殿下風采斐然,要是連他都笨嘴拙舌,那這天下就沒有聰明人了。可顧講話的口吻太過輕和,聽不出敷衍的意思,大家也就理解為是二殿下對即將要跟自己成親的人的不好意思。在心上人麵前,笨嘴拙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氣氛很快就重新熱鬧了起來,連燕琅也放緩了臉色。他解下了腰間的一塊玉佩,讓宮人送到了顧的桌上。“算起來,我與二殿下之間也是因玉起緣。臨別之際,就將我貼身的玉佩贈予殿下,希望等我回來的時候,能從殿下這裏再拿回來。”這是一點訴說彼此關係親近的小把戲,燕琅有意如此,目的就是為了讓顧在自己離開這段時間,忘不了他。就算想不起來,其他人也一定會或多或少地提起幾句。顧對於宮人送過來的玉佩,隻是隨意看了一眼。他甚至連宴席都沒有參加完,保懷回宮不久,他也就回去了。至於那塊玉佩,則是直接讓人扔了,至於扔到哪裏,顧連問都沒有問。第72章 毀容奴侍(5)今天皇上要給燕琅辦歡送宴, 徐連也知道。顧說要給他出氣,自然不可能會瞞他對付燕家的事情。隻是隨著顧出去的時間越久, 徐連的心情就慢慢沮喪起來。他之前高興, 顧會跟燕琅解除婚約。可是,徐連突然意識到,他又是在什麽立場高興呢?難道沒有了燕琅, 他有什麽機會不成?徐連無比清楚地認識到,就算沒有燕琅, 今後也還是會有張琅、李琅。他們肯定是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貌有才貌。他有什麽,他隻是一個得幸被顧看重的奴侍罷了。甚至, 無論臉上還是身上,都滿是難看的傷疤。他越想就越難過,坐在那裏跟喪失了所有生氣一樣。就在這個時候, 保懷提著食盒回來了。“徐公子, 殿下記掛著您,特意命奴才給您送些吃食回來。”說著,保懷就將裏麵的菜一道一道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