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執行得非常到位,整個上午都待在宮殿內,除了問過一句能不能看他以外,其餘時間隻在宮人偶爾進來的時候抬抬眼睛。現在保懷進來,他也是看了看對方,然後就又將視線重新放到被顧拿在手中的那本書的封麵上。盡管他的問題得了一個肯定的答複,但徐連還是沒有多看顧。月亮是要被掛在天上,而不是被凡人拿在手中的。保懷進殿看到徐連以後,還有些猶豫要不要將話告訴顧。後者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直接說。“徐連是自己人,沒有關係。”這句自己人讓徐連又看了他一眼,而後他就在顧的臉上看到像昨日在五公主的生辰宴上一樣的笑容。他心內惴惴,臉上的傷疤又在似火般焚燒起來了。第71章 毀容奴侍(4)顧發話後, 保懷就將那名小太監的身份說了出來。“是小祥子,在灑水間做事。奴才去的時候, 他正在昨天宮晏的那條路上鬼鬼祟祟地張望, 應該是找徐公子的下落。”徐連不知道保懷要說的話竟然是跟自己有關,“他為什麽要找我?”保懷見顧沒有出聲製止,也就把燕之山囑托小太監的始末講了出來。“丞相府那邊還算安靜, 聽聞那位燕小公子今天還出門遊玩了。”再叫燕小公子,保懷的語氣諷刺了許多。“這件事你辦得很好, 既然要找人,那就讓他們找到。”徐連不明白顧這話是什麽意思,但他也沒有出聲打斷對方。很快, 他就聽見了顧進一步的安排。“找個死囚,將昨晚換下來的舊衣服給對方換上。”人在皇宮大院失蹤,本身就是自己看管不力, 就算真有懷疑, 燕之山那邊也不敢做什麽。就是等燕琅以後回到關外再打仗的話,可就沒有替身了。顧為人和善,並不代表他不會算計。既然說過要幫徐連撐腰,那麽對方從前的委屈也不能白受了,他會一樣一樣幫對方討回來的。吩咐完了保懷以後, 顧讓徐連在宮殿中等自己,他要出去一趟。“殿下,你去哪?”原本還坐得規規矩矩的人立刻站了起來,像是擔心顧一去不回。“去找我父皇,我跟燕琅之間還有一門婚約。對方人品如此, 這婚約也不需要再繼續下去。”顧倒也不瞞徐連,對方聽了後, 捏了捏手。“可是皇上會答應嗎?”“父皇一向對我多有疼愛,他如果知道了燕琅的為人,一定比我還生氣。”徐連聽出顧的意思了,也就是說,這門親事是一定會解除的。今後顧不再是燕琅的未婚夫,這個念頭一起來,徐連就有種說不上來的高興。“那殿下,您可以早點回來嗎?”“好,是不是一個人待著不習慣?玉熙宮的宮人都很好,你有什麽需要,直接跟他們說,我把春韶留給你。”徐連沒有解釋他隻是不想離開顧,重新坐了下去,對顧的話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殿下。”顧見一切妥當了,才離開玉熙宮。他的宮殿本身就離顧清濯住的宮殿很近,這也從另一方麵體現出了他的受寵程度。既然是要去見皇上,顧就沒有再坐輪椅,而是被宮人抬上了步攆,到了地方才重新坐到輪椅上。汪岑看到是顧來了,先進去通傳了一聲。而後就眉飛色舞地迎了上來,並問候了顧的腿恢複得如何。“太醫看過,說是恢複得十分好。”“那就好,二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會早日痊愈的。”一邊說著,一邊就將人送到了裏麵。顧清濯早就知道外麵的人是顧,走下來同樣溫言關心了一番。“瘦了許多,是不是禦膳房的菜不合口味,還是伺候的人不用心?”“哪來這麽多事,隻不過是最近胃口欠缺,等腿疾好了以後應該就恢複了。”“那怎麽行?朕這就讓禦膳房每日做多幾道菜,好歹多吃一點。”“多謝父皇,兒臣這次來,是有一件事要跟父皇說。”“什麽事?”“跟燕琅有關。”說到這個話題時,顧的表情也嚴肅了許多,顧清濯揮退了其餘宮人,隻留下汪岑伺候。“朕知道你要說什麽,燕琅的事,汪岑已經調查清楚了。”“這門婚事,就算是你同意,朕也不會同意!”即使已經過了一上午,再想起燕琅做過的那些事,顧清濯還是十分生氣。燕琅之所以敢這麽肆無忌憚,弄虛作假,很大程度上都是歸咎於丞相府的權力太大。顧清濯不光是要解除顧跟對方的婚事,還想要趁著這件事,將危險連根拔除。需知今日燕琅就敢如此放肆,等真的跟顧有了婚姻之實,燕家又會如何僭越皇權,以下犯上?燕之山這個丞相,算是做到頭了。不過這樣一來,就意味著這件事的難度更大了。“父皇,兒臣倒是有個主意。”燕之山在官場久了,已然是個老狐狸,滑不溜手,很難掌控。可燕琅不同,盡管有些小聰明,跟對方比起來還是太嫩了。他們可以從燕琅下手,將丞相府一網打盡。“不過在此之前,還請父皇替我那位救命恩人報個仇。”顧如果想處死燕琅的話,等顧清濯清算了丞相府以後,是很簡單的事情。隻是他覺得死太便宜對方了,怎麽樣,都是要先讓徐連受過的折磨再讓對方也嚐一遍。顧的打算是讓燕琅重新去戰場,越是盛世,私底下的仗就越多。不過顧也並不會拿百姓的安危來開玩笑,他讓顧清濯將燕琅先丟到其它打仗的地方,讓他全權聽令於當地的將軍。沒有了徐連,也沒有了賞識他的人,燕琅再想作假無異於做夢。很快,他就會露出馬腳。至於如何讓燕之山答應這件事,也很簡單,直接在他們的婚約上做文章就行了。隻要顧清濯開口,表示他身份尊貴,以燕琅如今的地位,為防兩人婚後惹人非議,先讓對方去取得更多的功績,等回來後再趁此機會給燕琅加官進爵,相信燕之山也沒有拒絕的理由。隻要抓到了燕琅的破綻,順藤摸瓜,掌握住對方,燕之山必然會有所行動。他們完全可以甕中捉鱉。顧跟顧清濯商量了許久,才從宮殿中出來。他答應了徐連會早點回去,不想這一談竟是連太陽都快落山了。顧手指輕點著蓋在腿上的披風,問道:“徐連怎麽樣了?”“春韶說您走後用過藥,還是在之前那個地方坐著不動。不過後來藥效上來了,徐公子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昨晚上那情形,春韶怕驚醒了徐公子,就沒有給他蓋毯子。”徐連警惕性高,如果春韶真的要給對方蓋件什麽的話,恐怕人還沒有走到身邊,徐連就先醒了。顧讓宮人走快了一點,回到寢宮,就看到徐連還趴在桌子上沒有醒來。別人睡著了隻會沒有防備,隻有他是像刺蝟一樣。沒有讓別人進去,顧自己推著椅子走近了對方。他昨晚是大半宿沒有睡,徐連雖然睡了,實際上也很不安穩,顧沒有喊醒對方,將披風給他蓋上以後,又重新拿起那本醫書看了起來。徐連在他看到第二頁的時候動了動,顧以為他是要醒過來了,沒想到隻是將臉轉了個方向,從後腦勺對著他,變成了臉對著他。這個姿勢恰好將他毀容的那部分擋住了,光是這樣看的話,分明也是一個才十八九歲的少年郎。“元瓊,我又打了勝仗,你預備怎麽祝賀我?”“雲懷想要什麽?”“隨便啦,隻要是元瓊你送給我的,我都喜歡。”“這怎麽行,送禮物一定要收到的人喜歡。”“那你就給我畫幅畫像吧,上次你不是說我騎馬好看嗎?就把我騎馬時英勇不凡的樣子畫下來吧。”那是一張朦朧的臉,眼尾卻有一道劃痕,紮著高馬尾,語氣活潑。怔神間,顧手裏的醫書不小心掉了下來。徐連被聲音驚醒,睜眼時銳利的視線在看到顧的時候,立刻軟了下來,連帶著剛醒來的聲音也是軟的。“殿下,您回來了?”顧的注意力從腦海中的片段回到了徐連身上,“嗯,吵醒你了,還要再睡一會兒嗎?”“不了,我已經睡了很長時間了。”徐連看到外麵的太陽已經下山了。大概是剛剛醒過來,沒有想很多東西,徐連講話的時候,一直都是看著顧的。等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他才發現自己這麽沒有規矩。“不要緊。”顧看出了徐連在意什麽,醫書掉在桌子上,他暫時沒有去撿,“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作過我的下人,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是朋友。朋友之間說話,是可以看著對方的。”他安慰徐連,卻沒想到本來就忐忑的人聽了他的話更加不安起來,甚至直接跪在了地上。“我願意當殿下的奴侍,殿下不要趕我走。”“我並沒有要趕你走。”“可是……可是朋友的話,我就不能再留在這裏了。”“殿下救了我,我的命就是殿下的,主人,徐連可以永遠效忠你,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