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旋轉回來。莎麗這時像胎兒似的,蜷曲在一張大椅子裏,兩手捂著臉,霍華德則為自己倒了杯酒,一副很專注的神情。


    “這隻是開始,”埃勒裏柔和地說,“他會要求得更多,更多,然後又是更多……他會拿走你有的東西,他會拿走你能偷來的東西,最後,他還會把證據賣給迪茲。所以,不要再給他錢,今天早上就去找迪茲,一起去,告訴他一切。你們兩人能做到嗎?或是,你們其中一人?”


    莎麗的頭垂得更低了,霍華德瞪著玻璃杯裏的威士忌。


    埃勒裏嘆了口氣。


    “我知道,這就跟上刑場一樣。但事情的演變其實比表麵看到的更棘手,一個不留神——”


    “你以為我害怕嗎?”莎麗已經把手拿下來,她剛才在哭,但是她現在很生氣,就像她星期六晚上那樣地生氣,雖然今天早上生氣的原因不同,“我告訴過你,我擔心的是迪茲,他會受不了的,”她從椅子上跳起來,“我已經不再考慮我自己,”她的聲調中帶著激情,“我隻是想要忘記這一切,重新開始,補償他。我也能夠做到。如果必要,我會把霍華德趕走。我可能會變得很無情,埃勒裏,你不知道我可以做到多麽無情。不過,我還是得抓住這次機會。”她又把頭轉過去,“也許,”她低聲地說,“那勒索的人會隔很長的一段時間才再來下一次——如果,有下一次的話……”


    “這個信封,莎麗,”埃勒裏拍拍自己的口袋,“是在星期六下午五點三十分,進入萊特鎮郵政局郵戳機的。這個時間,距離我第一次付給他兩萬五千元,僅僅隔了兩個小時。換句話說,他到厄拍姆旅店拿了錢以後,立即就去寄了這封信。他看起來,像不像是那種會等到好久以後,才提出第三次要求的人?”


    “也許他會就此罷手,”莎麗激動地說,“也許當他知道再不會有更多的了,他就會罷手的。也許他會……也許他會突然死掉。”


    埃勒裏問:“霍華德,你怎麽想?”


    “不能讓他知道。”霍華德一口把酒喝光。


    “那你們是準備付錢了。”


    “是的。”


    莎麗說:“我們必須付。”


    埃勒裏的手指在他肚子上編來編去地搓動著:“拿什麽來付?”


    霍華德用他全身的力氣,將手中的玻璃杯往壁爐裏扔去。杯子撞到爐壁上碎成了小片,像灑落的一把鑽石。


    “像鑽石,”霍華德說,“真希望這些真的是鑽石。”


    “莎麗,”埃勒裏坐直身子,“用什麽來付?”


    莎麗用極不尋常的語氣說:“我馬上回來。”


    走到花園裏,她跑了起來。埃勒裏和霍華德望著她跑著繞過水池,然後,穿過門廊,進到屋裏。


    霍華德搖搖頭,“今天早上哪兒都讓人不舒服,”他一臉歉意地說,“埃勒裏,剛剛摔杯子的事,真對不起。我很孩子氣,是嗎?”他拿起另一個酒杯,又倒了一杯酒,“為了罪惡!”


    埃勒裏看著他把一整杯喝光。


    霍華德眼神呆滯地轉過頭去。


    三分鍾後,莎麗出現在門廊上,她的手按在右邊的口袋上,穩重地穿過門廊和花園。不過,到了客房的門廊上,她卻突然加快腳步,進到屋子裏後,她“砰”的一聲關上門。


    霍華德呆呆地看著她。


    她向霍華德伸出右手。


    手裏提著一條晃來晃去的鑽石項鍊。


    “我從保險箱裏拿出來的。”


    “莎麗,這是你的項鍊?”


    “是我的。”


    “可是……你不能把你的項鍊給出去啊!”


    “我相信這條項鍊能換到兩萬五千元。迪茲至少花了十萬元買的,”她轉向埃勒裏,“你想看看嗎?”


    “這條項鍊很漂亮,莎麗。”但是他動也沒動。


    “是啊,漂亮極了,”她的聲音平穩,“是上一次結婚紀念日,迪茲送給我的。”


    “不行,”霍華德說,“不行,太冒險了。”


    “霍華德!”


    “這一下肯定是有去無回,莎麗,你怎樣向爸爸解釋?”


    “上一次的兩萬五,你也冒了險。”


    “這個,不……我……”


    “不管你從哪兒弄來那筆錢,一定有記錄的,一張紙條或什麽的。你當然冒了險。現在,該我了。霍華德,你拿著吧。”


    霍華德的臉漲得通紅,但他還是接下了項鍊。


    陽光照進觀景窗,照得那些鑽石的小刻麵繽紛晃亮,霍華德的手像放在了燃燒的火焰上。


    “不過……這東西要變換成現金才行!”霍華德輕聲地說,“我……不知道該去哪兒換?”


    ——霍華德,你這不成器的傢夥,這依賴得一塌糊塗的孩子。


    “你們知道嗎,”埃勒裏坐在轉椅上說:“這是純粹的愚蠢行為。”


    霍華德帶著渴望地看著他。


    “埃勒裏,我不會再要求你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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