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霍華德說。你甚至可以看出他心裏的掙紮:他們死了,他的爸爸和媽媽都死了,他們已經不在世上,他將永遠見不到他們,不知道他們的長相,這一切都很糟,還是,都很好?


    莎麗說:“我可不覺得難過,”


    她從她丈夫的腿上跳下來,坐到桌子上,手指頭撥弄著一張紙:“霍華德,我不難過是因為,如果他們還活著,那麽情況將會很糟糕。你對他們來說,是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而他們對你來說也一樣,這會造成所有人的困擾,對大家都沒有好處。所以我一點也不難過,霍華德,你也別覺得難過!”


    “不,”霍華德瞪著眼睛,埃勒裏不喜歡這種瞪法,霍華德的目光現在更顯得呆滯了,“好吧,就算他們死了,”他緩緩地說,“但是,他們總該有個名字吧?”


    “你父親,是個農夫,”迪德裏希回答他說,“而你母親是個農夫的妻子,很窮、很窮的人家。他們住在原始的農村,距離這裏大約十英裏,在萊特鎮和菲德利蒂之間。沃爾弗特,你還記得嗎,三十年前那一帶有多麽荒涼。”


    沃爾弗特說:“農夫啊?”他說這話的樣子讓埃勒裏想把他的門牙打到肚子裏去。莎麗轉過去看了他一眼,迪德裏希也皺起眉頭。


    霍華德仿佛對沃爾弗特的話充耳不聞。隻是呆呆地望著他的養父。


    “他們太窮,窮得無法請人手幫忙做農活兒——根據事務所的人給我的資料,”迪德裏希繼續說,“你的父母必須全部自己來,種地所得僅僅夠餬口。然後,你母親懷了你。”


    “然後,啪,她把我丟在就近的一個大門的台階上。”霍華德微笑起來,而埃勒裏寧願他繼續目光呆滯。


    “你是在半夜生的,當晚還趕上一場夏季的暴風雨,”迪德裏希回以一個微笑,但是他的表情不再顯得開心,現在他後悔了,覺得不自在、有些氣惱,好像為自己對於霍華德的反應做了錯誤的判斷而生氣。他用更快的速度說,“從他們所找到的資料,康哈文事務所的人能夠完整地敘述當晚的情形,而那場夏季暴風雨是很重要的因素。


    “你母親是由一位萊特鎮的索斯布裏奇醫生接生的。在你出生後,一切平安,你母親也安頓好了,索斯布裏奇醫生就乘著他的馬車,在暴風雨中啟程回家。但是,在路上,他的馬可能是受到閃電的驚嚇而失去控製,因為,馬、馬車和索斯布裏奇,被人在路邊的峽穀底下發現。馬車被摔得粉碎,馬腿斷了兩條,醫生的胸口也嚴重受傷——被人發現時他已經死了。當然,他也就來不及到鎮公所去替你辦理出生記錄。那事務所的人相信,這是為什麽你的父母親會做這樣的決定的原因。顯然你的父母覺得,他們太窮,沒辦法好好地撫養你——他們也沒有其他小孩——所以當他們聽到索斯布裏奇醫生的意外,知道他不可能有時間去辦理出生記錄,於是看到機會,可以把你送到比較好的家庭扶養,同時又讓對方無法追查嬰兒的來源。


    “顯然,他們知道,隻有索斯布裏奇醫生和他們知道你的出生,而醫生已經死了。


    “至於,為什麽他們會把你放在我們家門口,沒有人知道。不過,我不認為和我們有什麽關係,而隻是因為我們的房子看起來很豪華——至少對於一對農民夫婦來說是很豪華的。”


    “這一切都隻是假設,”霍華德微笑道,“假設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沒有名字的嬰兒著想。你們怎麽知道,他們這麽做,不是因為不想要這個沒有名字的嬰兒?”


    “噢,霍華德,閉嘴,不要再說這樣的話!”莎麗打斷他的話說。她非常在意,在意、不安,並且生迪德裏希的氣。


    迪德裏希急忙說:“總之,康哈文的偵探們因為找到索斯布裏奇醫生的約會記錄簿,才發現這一切。那本記錄簿是可以裝在口袋裏的小筆記本,整理屍體的人從他身上拿出這本筆記本,和他的其他遺物放在一起。康哈文的人是在索斯布裏奇醫生家的閣樓裏發現這本東西的。醫生最後的一次親筆記錄,很顯然是在他為一位農婦接生完一個男嬰之後、離開農家之時寫的。而這個嬰兒的出生時間,霍華德,完全和你的出生時間——當年你身上的毯子裏夾著的紙條所寫的時間——吻合。而且,我已經把那張收藏了這麽多年的紙條,交給了事務所,事務所的人告訴我,那張紙條毫無疑問,是那農夫的筆跡——因為他們找到了那農夫辦理房屋抵押時的舊文件。霍華德,事情——”迪德裏希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說,“就是這樣了。所以現在你可以不必再猜想自己的身份,”他的眼睛閃著光,“可以開始好好地過你的生活了。”


    “迪茲,這是你今天晚上第一次說出比較像樣的話,”莎麗叫道,“讓我們先來點咖啡,好不好?”


    “等一等,”霍華德說,“我是誰?”


    “你是誰?”迪德裏希嚇了一跳,然後溫柔地說,“你是我的兒子——霍德華·亨德裏克·範霍恩。要不然你是誰?”


    “我是說,本來是誰?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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