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警察拿出十幾張照片,攤在蘇艾身前桌上,蘇艾低頭細看,阿五躺在病床上輸液,雙眼緊閉,另一個中國男子上身纏滿繃條,原來是祝子。蘇艾想:“福建人為何要傷害祝子?”一時也想不出個道理。


    女翻譯指著祝子照片,問道:“你認識他嗎?”蘇艾道:“認識,他是北京人,大家叫他祝子。”女翻譯又道:“你能講講,當天你和他在餐館幹什麽嗎?”蘇艾道:“下午收了攤,我和祝子約好在福建餐館打平夥吃飯。”女翻譯又道:“你們有多少人在一起吃飯?”蘇艾道:“有北京人祝子和濮林,福建人曾旭。”女翻譯又道:“以前你們認識嗎?”蘇艾道:“祝子和曾旭在巴末夫嘎舊裝市場做生意,很早便認識,北京人濮林是第一次打交道。”女翻譯又道:“祝子被人刺了七刀,你知道為什麽嗎?”


    蘇艾暗想:“自己要翻案,可不能講得太多。”思索一陣,才搖頭道:“不知道。”女翻譯奇道:“真的?”蘇艾道:“真的,那天我被別人從身後打暈,以後發生了什麽,一點不知。”無意抬頭與做記錄姑娘的雙眸相對,趕緊低下頭來。女翻譯又道:“上次錄口供時,你不是說,你在廚房裏聽見有人在餐館外慘叫嗎?”蘇艾摸摸自己頭上發癢的傷口,驚道:“我說過這話嗎?不會吧,我沒說過。”


    男便衣、女翻譯很不高興,女律師若無其事,不停用手梳理頭髮。男便衣將祝子照片收疊好,女翻譯指著阿五的照片,問道:“你認識照片上的中國人嗎?”蘇艾裝模作樣看了一會,失口抵賴,道:“我和這男子素未謀麵,不認識。”女翻譯三推六問,顯得十分氣憤,大聲道:“上次錄口供時,你說有人敲詐你,難道也忘了?”蘇艾鼓大眼睛,也大聲道:“我什麽時候說過認識那男子?沒有啊!”


    大家沉默許久,女律師道:“蘇艾頭上傷口仍未痊癒,所以什麽也不記得。”屋外走進一位男便衣,手拿頭盔。蘇艾大驚,忙道:“幹什麽?不要。”頭一陣昏厥,雙眼緊閉,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蘇艾戴上頭盔,睜開眼睛,又將案子前前後後述說一遍,講得一字不漏,頭頭是道,供認不諱。最後指著阿五的照片,義憤填膺,叫道:“這男子便是敲詐我的其中一人,餐館服務生叫他阿五。”瘦姑娘出屋列印資料,緊接著男便衣也起身離開,女翻譯為蘇艾端杯咖啡。


    十五分鍾後,蘇艾又在供詞上簽了字。男便衣遞給蘇艾一疊資料,蘇艾一看,全是克郎複印件。男便衣道:“你身上的錢,我們複印了兩份,一份留警局存檔,一份你帶在身上,但願你出來時,你身上的錢分文不少。”蘇艾想:“男便衣轉彎抹角講一大堆,什麽意思?”男便衣又道:“外麵中國人正在四處找你,我們把你轉移到一個新地方,保護起來,那兒有電視、書刊看,也可以抽菸,條件比看守所好。”女律師起身問道:“你需要私人律師嗎?”蘇艾搖頭道:“不用。”女翻譯有些傷感,目噙淚花,道:“警察說,你想起什麽,盡快告訴他們,他們會竭力襄助。”寫了個秘密警局地址與蘇艾,旁敲側擊,又道:“你們中國人講,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蘇艾未能免俗,心中不甚了了,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


    兩名特警進屋,給蘇艾戴上手銬。蘇艾和女翻譯、女律師、男便衣、瘦姑娘點頭告別,跟隨特警下到地下停車場,上一輛普通斯柯達車後排,前排坐兩便衣。特警幫蘇艾除去頭盔,斯柯達車啟動開出停車場,門衛檢查證件、批文後,才出鐵欄上街。


    外麵世界晴空萬裏,艷陽高照。坐在副駕上的大個子男便衣扭頭向後道:“好天氣?”蘇艾忙道:“是的,好。”汽車一路狂奔,蘇艾被冷風吹拂,頭腦漸漸清醒,心中驚道:“我想好編假口供,怎麽又承認了?真是豬頭!”又想:“我出庭時,打死也不認帳,沒事。”片時,又驚道:“別人問我請不請私人律師?我又忘了開口。”又想:“趕緊與胡捷娘聯絡,請她幫我請私人律師,沒事。”蘇艾這也沒事,那也沒事,思維陷入紊亂。


    兩小時後,汽車旋上了一座大山,山上人煙稀少,想必已到了郊外。汽車在一排高牆大院鐵門前停下,大個子男便衣下車出示證件和批文,鐵門自動開啟,汽車進門,兩個便衣將蘇艾帶進樓裏,揮手離去。蘇艾慘然望著樓外高牆和鐵絲網,壁壘森嚴,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秘密警察保護他的地方是一座監牢,又被戲弄一次,悔不當初。


    一個獄警帶蘇艾登記,令蘇艾脫光身子檢查,發了兩套深藍色囚服、一個塑料杯、一把牙刷、一隻牙膏、一床毛毯、一張床單、兩套睡衣和一雙拖鞋。蘇艾將所有物品捧在手中,進鐵柵欄,下到地下室,又進得一間囚室。


    囚室有兩張雙層鐵床,顯得擁擠不堪。其中一個下鋪睡著一個男人,那男人翻身麵對蘇艾,問道:“有煙嗎?”蘇艾搖頭。男人起身坐在床上,蘇艾看清楚男人約四十五歲,相貌平平,皮膚不是很白,說不定有茨岡人血統。男人道:“明天,上麵好。”蘇艾初來此地,搞不清楚他在講什麽,隻是隨便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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