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說,“我來處理。”


    我與她及其他人道別,然後匆匆上路了。


    取車的路上我又遇到了在切斯特商店的那些男人。我們互相打了個招呼,但我並沒有停下來跟他們說話。我匆忙趕到朱迪的商店,那門口停著我的沃爾沃。就在我快到那裏時,我看見瑪麗走出了商店,我的雙腳停頓了一下,很想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自從我和裏奧談話以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我沒有再見過裏奧。在那次糟糕的談話發生後的第二天我試著給他打電話,但他不在家,然後我就和朱迪還有孩子們去貝爾法斯特了。接下來的三天裏,我試圖忘記發生過的一切,想著回來時再給他打電話聊聊。之前已經忘記的他臉上那種絕望的表情又出現在我的腦海裏,讓我異常痛苦。


    瑪麗提著一個紙箱,裏麵裝著修改好的節目單。她說她要去港口的魚市擺放節目單,問我去哪兒。我告訴她關於鋼琴的事,說我要去道格拉斯太太家搬鋼琴。


    “哎呀,太好了,”她說,“你可以先把我和箱子送到港口那裏,然後我來幫你搬鋼琴。”


    我點點頭,有點驚訝。我原以為她會對我有點冷淡的。也許裏奧什麽都沒告訴她?我打開車門,幫她把箱子放在後座上。等她坐到副駕上後,我掉了個頭,向鎮外駛去。


    我不知道裏奧有沒有告訴瑪麗關於我們談話的內容,所以幹脆迴避了這個話題。她問我去貝爾法斯特這趟怎麽樣,在我跟她講我們的“巨人之路”觀光旅行前,她告訴我裏奧提到了我要去諮詢一個睡眠專家。


    “感覺怎麽樣?你認為有幫助嗎?”


    我從考夫曼診所回來已經三天了,確實感覺好了一些。我每天能睡好幾個小時,頭痛也減緩了,隻有些輕微的不適,隻要吃一片阿司匹林就能輕鬆搞定。我告訴她,考夫曼醫生確信我的頭疼屬於心理性的,我也開始相信他了。


    “心理上的?你想說……想像的嗎?”


    “差不多吧。”


    “你的夢裏有什麽?尤其是那些非常真實的噩夢裏,裏奧告訴我你做過一個。”


    看來裏奧跟她談過。


    “是的,” 我停了幾秒之後才說,盡量使聲音聽起來正常,“考夫曼認為這些都是虛構的,就像在同一時間睡著又醒著。他認為我從床上爬起來,在我的房子和院子裏走來走去,我的大腦就杜撰了一個圍繞它的故事。”


    “你相信嗎,皮特?”


    “我隻想忘掉這一切,瑪麗。等傑普和貝阿特麗絲假期結束後我還會去找考夫曼。我願意接受治療,隻要生活能恢復正常。”


    我們已經到了主街和公路的交叉口。我停下來,讓兩輛法國牌照的房車先走。然後並道向右轉。


    “皮特,裏奧告訴了我一切。”瑪麗說,“關於你們的談話,以及有關你在我們書架上發現了丹尼爾的畫像。”


    我突然覺得很緊張。


    “他還告訴我,你認為這可能是某種警告,某種預兆。”


    我應該在“安迪家”商店的第一個路口右轉,但我已經完全錯過了。甚至都沒記起來要轉彎。


    “翻你家裏的東西我真的很抱歉,瑪麗。”


    瑪麗把手輕輕放在我的胳膊上,仿佛想說些什麽。我發現已經開過了以利亞路口,看來得找個地方掉頭。


    “沒關係,皮特。我不想說謊,那確實很傷人。但我們能理解,裏奧本來想給你打電話來著,但被我勸住了,我讓他等你回來再說。我們知道你是個好人,從見到你的第一天我們就知道。還記得那天嗎?我們貿然拜訪你家,仿佛進了自己家門一般,完全不顧你的感受。你看著我們,仿佛在說:‘這兩個瘋狂的老傢夥是誰?’”


    我開懷大笑,瑪麗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們交不到什麽朋友,皮特。”她說道,“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難了。也許是因為我們老了,又或者是因為我們總是搬家。我們和人相處總是很謹慎,隻和很少人敞開心扉,而你算一個。”


    “我也是,瑪麗。”


    “那好,就讓我們把之前的不愉快都忘掉。裏奧可能會比較固執,但沒有一件事情是啤酒不能解決的。至於你的噩夢……哎,讓我們希望醫生說的是對的,那隻不過是某種幻覺。如果你還想了解我們其他的什麽事情的話,任何事情,都可以和我們直說。”


    “任何事情?”我開玩笑地問道——盡管,我腦中確實有一個疑問。


    “是的,任何事情,皮特。”


    我想問問她“憤怒號”事件,以及那對失蹤的夫婦,但現在看來這並不是個好主意。


    畢竟我很想修復與裏奧、瑪麗的關係,並把之前的事情一口氣都忘掉。


    我在路旁發現了一個可以掉頭的小路口,便逕自轉了過去。我們在沉默中抵達了道格拉斯的小屋,那是一棟顏色明快的白房子,院子裏擺滿了侏儒模型、塑料蜻蜓以及其他奇怪的手工藝品。凱斯,道格拉斯太太的大兒子在等著我們。在滿是蜘蛛網的客廳裏,我們發現了一架電子琴。那是一架科音牌八十八鍵電子琴,配有踏板和一個美麗的支架,而且完美的是它可拆卸。琴看起來很體麵,我想。


    我們把沃爾沃的座位摺疊起來,凱斯幫我把鍵盤、支架和琴凳放到車上。經過三次嚐試,我們終於成功把琴斜放在車裏。


    之後,我們開車回到鎮上,瑪麗和我再也沒有提起那個敏感話題。我們從天氣討論到了電影,又聊到了天使的性別問題。這次輪到我招待夫婦倆來我家吃飯了,我答應在孩子們回到阿姆斯特丹前請他們來做客。


    我把車停到港口附近的隔欄旁。隔欄上麵貼著告示:克蘭布朗露天電影之夜,如有打擾,敬請諒解。我讓多諾萬和其他的小夥子幫我把電子琴搬到充氣屏幕前鋪設的紅色地毯上,布萊克公司的員工已經把屏幕安裝好了。


    其中一個員工已經開始測試投影儀和音響設備,麥克風中傳出音樂聲。他見我們在擺放電子琴,便走了過來。


    “帶電纜了嗎? 我們每個立體聲通道要接一條。”他說。


    “電纜?我以為你們有。”


    他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要把電子琴連接到調音器上,我們需要兩條電纜,每條至少六英尺長。”我們打開琴凳,發現裏麵隻有兩本曲譜,一本《克萊德曼曲集》和一些為新手準備的披頭士樂隊的曲子。道格拉斯夫人從來沒有將電子琴接入過外部揚聲器,所以她不需要接線。


    “我看看我車裏有沒有。”身旁的年輕人說道。


    不巧的是, 他們隻有麥克風電纜,並不適用於電子琴。


    “沒人告訴我們要帶電纜。你覺得你能找來嗎?”他問道。


    “我家裏有一套。”我說著,低頭看了看表,已經6點15分了,“如果我快些的話,不到半個小時就能回來,我們還能有時間調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午夜琴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米克爾·聖地亞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米克爾·聖地亞哥並收藏午夜琴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