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件事是:我因為修補陶片,把手指頭弄得粘粘的,便到研究室去拿些丙酮洗掉它。當我到那裏的時候,我發現麥加多先生在一隅,頭伏在胳膊上,我想他是睡著了。我拿到我要用的那瓶丙酮便走了。


    那天晚上,麥加多太太出乎意外的抓住我。


    “你從研究室拿走一瓶丙酮嗎?”


    “是的,”我說,“我拿了。”


    “你明明知道古物室老是有一小瓶丙酮準備著的。”


    她的話說得氣勢洶洶的。


    “是嗎?我不知道呀。”


    “我想你是知道的。你隻是想到處偵查。我知道醫院裏的護士是什麽樣子。”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望著她。


    “麥加多太太,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我嚴正地說,“我絕對不要偵查任何人。”


    “啊,不會,當然不會。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到這裏來幹什麽嗎?”


    我思索了一兩分鍾。我實在以為她必定是喝醉酒了。我沒再說什麽,便走開了,但是,我以為這件事很奇怪。


    另外一件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有一次,我正用一片麵包誘使一隻小野狗過來,不過,那小狗很膽小——所有的阿拉伯狗都是如此——它覺得我一定是不懷好意的,便逃走了。我跟著它跑出拱門、來到屋角。我跑得太猛了,不知不覺中撞著了拉維尼神父和另外一個人。他們正站在一塊兒:我馬上就發現另外那個人就是我那天同雷德納太太注意到的那個想往窗裏偷窺的人。


    我向他們道歉,拉維尼神父笑了笑,同另外那個說了一句道別的話,便同我一起回來了。


    “你知道,”他說,“我覺得很丟臉。我在學習東方語文。可是在這個工地沒一個人能聽懂我的東方語言:這是很丟臉的,你說是嗎?方才,我正在試著同那個人用我學的阿拉伯語談話,看看我的話有沒有進步。那個人是鎮上的人——但是仍然不很成功!雷德納說我說的阿拉伯語太純粹了。”


    就是這個。但是,我的腦子裏忽然掠過一個念頭:那個人竟然還逗留在這房子周圍。真是奇怪。


    那一夜,我們有一場驚嚇。


    那是大約淩晨兩點鍾的時候。我是一個睡眠時非常警醒的人。做護士的人大多如此。到我的門開開的時候,我正坐在床上。


    “護士小姐!護士小姐!”


    那是雷德納太太的聲音,很低、很急。


    我劃著名一根火柴,點起蠟燭。


    她正站在門口,身穿一件藍色的長晨袍,一副嚇得發呆的樣子。


    “我隔壁的房間裏,有一個人——有一個人——我聽見他在抓牆壁。”


    我跳下床來,走到她身邊。


    “不要緊,”我說,“有我在這裏。別害怕,親愛的。”


    她低聲說:“去找愛瑞克來。”


    我點點頭,便跑出去敲他的房間。過了片刻,他就同我們在一起了。雷德納太太坐在我的床上,喘息的聲音很大。


    “我聽見他,”她說,“我聽見他——在抓牆。”


    “古物室有什麽人嗎?”雷德納博士叫道。


    他很快地跑出去——於是,在這剎那間,我突然想:這兩個人的反應多麽不同。雷德納太太的恐懼完全是個人方麵的。


    但是雷德納博士馬上就想到他那些寶貴的寶藏。


    “古物室,”雷德納太太低聲說,“當然了,我多愚蠢!”她站起身,拉好晨袍,叫我同她一起去。她那驚恐的神氣統統化為烏有了。


    我們來到古物室,發現雷德納博士和拉維尼神父在那裏。


    拉維尼神父也聽到一個聲音,所以起床查看。他說他看到古物室有燈光,就穿上便鞋,抓了一個火把,因此,耽擱了一會兒。


    等到他走到那裏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什麽人。不過,幸而那裏的門是鎖得好好的。在夜裏,那門應該是鎖好的。


    雷德納博士看什麽也沒有丟,這才安心。然後,他便同他碰麵。


    此外,並未發現什麽。外麵拱門已經上鎖。守衛的人斷然他說,誰也不可能由外麵走進來。也許他們方才睡得很酣,這並不是確定的。但是,並沒有人闖進來的亦象。


    方才拉維尼神父從架子上把那些匣子取下來,看看是否一切都是整整齊齊的。很可能是他的聲音驚醒了雷德納太太。


    另一方麵,拉維尼神父本人也肯定地說,他聽到腳步聲由他窗外經過,並看到古物室有一個燈光一閃。


    另外沒人聽到什麽,或者看見什麽。


    這個偶發事件在我這篇記載中是具有價值的,因為,因此雷德納太太才在第二天吐露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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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我們剛剛吃完午餐。雷德納太太照例回房休息。我打發她上床,給她好幾個枕頭,還有她要看的書。我剛要離開她的房間時,她把我叫回去。


    “護士小姐,不要走。我有一件事要對你說。”


    我又回到她的房裏。


    “把門關上。”


    我遵照辦理。


    她下了床,開始來回踱著。我可以看得出她在下決心做一件事,不想幹擾她。她分明是有一件事,猶豫不決。


    最後,她似乎已經鼓起勇氣去做她需要做的事了。於是,她轉過身來,突然對我說:“坐下來。”


    我靜靜地坐在桌旁。她緊張地說:“你也許不明白這一切都是怎麽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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