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縮、煩躁的應賀特跟以前的他比起來,徒有個空架子。他的態度已經失去了以前的自信和裝腔作勢的樣子。他如今依賴他母親的決斷和不屈不撓的意誌。


    至於伊莎,她一直害怕——非常害怕——說錯了話。一個不小心可能就要陪上一條人命。


    是的,她終於說,成親的主意是明智的。沒有時間到有財勢的親戚家中去挑個丈夫。畢竟,女方的血統才是重要的——她的丈夫隻不過是雷妮生和雷妮生的孩子所繼承的財產的管理人而已。


    所以再下去就談到對象該是賀瑞——一個誠實正直、長年證實友善的男人,一個財產已經併入他們的財產之中的小地主的兒子——或是身為表親的卡梅尼的問題。


    伊莎在開口之前小心地衡量這個問題。說錯一句話——可能就造成災厄。


    然後她說出了她的回答,以她不屈不撓的個性加以強調。卡梅尼,她說,無疑的是適合雷妮生的丈夫。他們的婚禮以及必要的慶祝活動——由於最近的不幸事件,大量的削減——可以在一周內舉行。也就是,如果雷妮生願意的話。卡梅尼是個好青年——他們在一起會生下強壯的子女。再說,他們兩個彼此相愛。


    好了,伊莎心想,她已經撒下了骰子。一切就看天數了。


    她已經脫手了。她已經照她自認為得當的做了。如果這是孤注一擲——也好,伊莎跟伊比一樣喜歡在棋盤上見個高低。生活本來就不是件安全的事——必須冒險贏取勝利。


    她回到房裏時,懷疑地四周看看。她特別檢查一下大酒甕。甕口在她離開時封蓋了起來。她每次離開房間都把它封起來,現在封條還好好的吊在甕口上。


    是的——她決不冒那種險。伊莎滿意地發出格格惡笑。要害死一個老太婆可沒那麽容易。老太婆知道生命的價值——也知道最最詭詐的把戲。


    明天——她叫喊她的小女僕。


    “賀瑞在哪裏?你知道嗎?”


    小女僕回說她想賀瑞是上山到他在墓旁的石室裏去了。


    伊莎滿意地點點頭。


    “去那裏找他。告訴他明天早上應賀特和亞莫士到田裏去時,把卡梅尼一起找去,在凱伊特跟孩子們一起到湖邊去之後,要他來這裏找我。你明白吧?復誦一遍。”


    小女僕照她的話復誦了一遍,伊莎把她打發上路。嗯,她的計劃令人滿意。跟賀瑞之間的磋商將會是相當秘密的,因為她會把喜妮支開到紡織棚裏去。她要警告賀瑞再下去會發生什麽,他們可以一起自由交談。


    當那黑人小女孩回來說賀瑞會照她的吩咐行事時,伊莎輕鬆地嘆了一口氣。


    現在,這些事情料理妥當,她的全身布滿倦意。她叫那小女孩把一瓶香膏拿來幫她按摩。小女孩的指壓令她感到舒服,而且香膏減輕了她筋骨的疼痛。


    她終於躺了下來,攤開四肢,頭靠在木枕上,睡著了——她的恐懼一時減輕了下來。


    久久之後,她醒了過來,覺得全身出奇的冷。她的手腳麻痹、僵死……就像是全身被什麽東西偷偷縮緊了一樣。她可以感覺出這使得她的頭腦麻痹、她的意誌癱瘓,她的心跳減慢下來。


    她心想:“這是死亡……”


    奇怪的死亡——沒有前兆,沒有預警的死亡。


    她想,這就是老人的死法……


    然後,她較為覺悟了起來。這不是自然死亡!這是敵人暗中出擊。


    下毒……


    但是,怎麽下的毒?什麽時候?一切她所吃的、喝的——都有人事先嚐過,確定安全過——毫無漏洞。


    那麽,是怎麽下的毒?什麽時候?


    伊莎運用她最後的一絲微弱的智力,一心一意要刺穿這個迷團。她必須知道——她必須——在她死去之前。


    她感覺出心髒的壓力增加——致命的冰冷——痛苦緩慢的吸氣。


    敵人是如何做出這件事的?


    突然,過去的一個記憶協助她了解了。刮除毛後的綿羊皮——一堆腥腥的油脂——她父親的一項試驗——證明某些毒可以被皮膚吸收。綿羊油——綿羊油脂做成的香膏。


    敵人就是這樣對她下手的。她的那瓶香膏,對一個埃及婦女這麽必要的香膏。毒藥就在裏頭……


    而明天——賀瑞——他不會知道——她無法告訴他……太遲了。


    第二天早上,驚嚇的小女奴奔跑穿過屋子,大叫她的女主人在睡眠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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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夏季第二個月第十六天


    一


    “賀瑞——她是被害死的嗎?”


    “我想是的,雷妮生。”


    “怎麽害死的?”


    “我不知道。”


    “可是她那麽小心。”女孩的聲音沮喪、困惑:“她一直提高警覺。她採取每一項防範措施。任何她吃喝的東西都經過試驗證實無毒。”


    “我知道,雷妮生。但是,我仍然認為她是被害死的。”


    “而她是我們之中最聰明的一個——最明智的一個!她那麽確信沒有任何傷害能降到她身上。賀瑞,這一定是魔術!邪惡的魔術,惡鬼的符咒。”


    “你這樣相信是因為這是最容易相信的事。人們就像這樣。但是伊莎她自己就不會相信。如果她知道——在她死前,而且不是在睡眠中死去——她知道是活生生的人幹的。”


    “她知道是誰幹的?”


    “是的。她把她的懷疑表露得太公開了。她成了敵人的一項危險。她死掉這個事實證明她的懷疑是正確的。”


    “那麽她告訴過你——是誰吧?”


    “沒有,”賀瑞說:“她並沒有告訴我。她從沒提起過名字。但是,她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我深信,是一樣的。”


    “那麽你必須告訴我,賀瑞,我好提高警覺。”


    “不,雷妮生,我太關心你的安全了,我不能這樣做。”


    “我有這麽安全嗎?”


    賀瑞臉色一沉。他說:“不,雷妮生,你不安全。但是如果你不知道事實真相會安全得多了——因為你一知道了就變成了確切的威脅,對方會不惜冒任何險立即把你除掉。”


    “你呢,賀瑞?你知道。”


    “我想我知道。但是我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顯露出來。伊莎不明智,她說出來了。她顯露出她的思考方向。她不應該那樣做——我後來也告訴過她。”


    “可是你——賀瑞……如果你出了什麽事……”


    她停了下來。她覺察到賀瑞的眼睛正注視著她的眼睛。莊重、專心地直看進她的腦海,她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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