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她哥哥說。


    “我們不會太晚的。”


    “你們高興多晚回來都可以,我們不會怎麽樣的。隻是要小心一點,你們會經過一些相當危險的街道……”


    從貝瑟南格林到蓋博街的路程的確會讓我們經過一些城裏最兇險、最貧窮、最汙穢的地區,一般說來,絕對不會很愉快。我知道路線,因為之前經常和弗洛倫斯同行,我知道哪些巷子最陰森、哪些工廠最剝削工人、哪些屋裏有最悲苦與無助的家庭。不過那晚我們為了享樂一起外出,說起來似乎很奇怪,我一路上都很快樂,走的雖然是時常踏過的地方,卻成了截然不同的景色。我們通過杜鬆子酒館、低級的娛樂場所、咖啡館以及酒館,今晚,它們不再是平常的陰鬱之地,而是散發溫暖、光芒與色彩之地,充斥笑聲和叫囂聲,以及啤酒、湯和肉汁的撲鼻香氣。我們看見談情說愛的情侶、擁有搭配帽上櫻桃裝飾唇色的女孩,還有彎身翻動一袋袋冒著熱氣的發燙牛肚、腳蹄,以及烤馬鈴薯的孩童。誰知道在一兩個小時後,他們會回到多悲苦的家庭?然而,現在他們走過的這些街道——帝斯街、史卡萊特街、野兔街、時尚街、水管工街、寇可街、平金街、小珍珠街——和他們,對我們來說都有一種奇特的魅力。


    “今晚這座城市好像非常快樂!”弗洛倫斯訝異地說。


    是為你而快樂的,我想這麽回答:為你和你的新打扮而快樂的。但我隻是對弗洛倫斯微笑,挽著她的手臂說:“看看那件大衣!”當時我們經過一位穿黃色毛租大衣的男孩,他的大衣在布裏立巷的陰影處亮如燈籠。“我曾經認識一位女孩,喔!她一定會愛上那件大衣的……”


    沒過多久,我們便抵達蓋博街。我們先往左轉,接著向右,在這條路的盡頭看見一家酒館,我猜那便是我們的目的地:一間低矮、平頂的小建築物,門上有盞發出梅子色光線的煤氣燈,還有一塊招牌——軍艦酒館——那提醒了我們的行程使我們離泰晤士河有多近。


    “走這邊。”弗洛倫斯不自在地說。她帶我走過門口,繞著建築物來到後麵一個較小且暗的入口。在此有一排相當陡,看似險峻的階梯帶我們向下,來到一個過去必定是酒窖的地方。樓梯底部有扇霧麵玻璃門,後麵便是那個房間——我想起它的名字叫“船裏的男孩”——我們要去的地方。


    那房間並不大,不過非常陰涼。我花了一點時間估量寬度和高度,觀察光點所在——劈啪作響的爐火、煤氣燈、吧檯上黃銅、玻璃杯、鏡子和白鑞的光芒——以及光點間陰暗的空間。我想:這裏大約有二十個人,有的坐在成排座位上,有的靠著櫃檯站著,也有的聚集在最遠最亮的角落中,圍著似乎是張撞球檯的東西。我不喜歡觀察她們太久,因為我們的出現,使她們全抬起頭,而我對她們和她們的議論感到異常羞怯。


    我一直低著頭,和弗洛倫斯走到吧檯。有一位方下巴的女子站在那裏,用布擦拭啤酒杯,她瞧見我們過來時,將玻璃杯和布都放了下來,露出笑容。


    “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弗洛倫斯!真高興能再看到你!你現在看起來真健康!”她伸手牽起弗洛倫斯的手指,快樂地打量她。然後她轉向我。


    弗洛倫斯頗為羞赧地說:“這位是我的朋友,南茜?艾仕禮,這位是史溫德斯太太,經營這裏的酒吧。”我和史溫德斯太太互相點頭微笑。我脫下大衣和帽子,用手指撫過頭髮。當她瞧見我這麽做時,眉毛微微揚起,真希望她想的和安妮?裴吉一樣:弗洛倫斯有了一位新的叔叔,好啊!


    “你想喝什麽,南茜?”弗洛倫斯問我。我說隻要是她喜歡的就好,她猶豫片刻,要了兩杯蘭姆酒。“我們拿酒到座位去吧。”我們走過房間——地板上有沙,我們行走時,靴子踩出聲響——來到一張放在兩張長椅間的桌子。我們一人坐在一邊,將糖攪入玻璃杯中。


    “這麽說來,你曾經是這裏的常客?”我問弗洛倫斯。


    她點點頭,“我已經很久沒來這裏了……”


    “真的?”


    “從莉蓮過世之前,這裏就有點喧鬧,我沒心情待在這裏……”我注視手中的蘭姆酒,突然有大笑聲從背後的座位傳出,我嚇了一跳。


    一位女孩的聲音傳來,“我說:‘我隻有和朋友才會做那種事,先生。’他說‘埃米莉?佩汀潔說你讓她幹幹了你一小時半’——那是個謊言,不過總之我說:‘和人幹幹是一回事,先生,這又完全是另一回事。如果你要我去——她’”——說到這裏她必定做了某種手勢——“‘你得付我一大筆錢。’”


    “那他有嗎?”另一個聲音傳來。先講話的人停頓,或許是為了啜一口杯中的酒,她又說:“要是那雜種沒有將手掏進口袋,拿出一枚金鎊放在桌上,像你們希望的那樣冷酷,那就揍我吧……”我看著弗洛倫斯,她微笑著。“她們是妓女,來這裏的女孩有一半是妓女。你介意嗎?”當我自己曾經是位妓女——一位男妓——時,我怎麽會介意?我搖搖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輕舔絲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英]薩拉·沃特斯 林玉葳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英]薩拉·沃特斯 林玉葳譯並收藏輕舔絲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