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了一口氣,好穩定聲音。“我能怎麽辦?我沒有地方可去。我沒有錢、沒有家……”我坦白地說。


    “我很替你難過,艾仕禮小姐,可是貝瑟南格林擠滿了窮困的女孩,要是我讓她們都住進來,我得有座城堡才行!況且,我一我不認識你,或任何關於你的事。”她別扭地回答。


    我說:“求求你,隻要一晚就好。如果你知道我被多少人拒絕過,我真的認為,如果你讓我走回街頭,我會一直走下去,直到走到一條河或運河,然後跳進去淹死自己。”


    她皺起眉頭,將一根手指放到唇邊咬指甲。我現在注意到,她的指甲都非常短,而且咬痕累累。


    最後她說:“你到底遇上什麽麻煩?班納先生認為你大概來自一來自監獄。”


    我搖搖頭,疲憊地說:“事實是,我曾經和某個人住在一起,她們把我扔了出來,還拿走我的東西——喔!我曾經擁有的那些美麗東西!——她們把我弄得又慘又窮又茫然……”我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弗洛倫斯沉默地看著我一會兒才開口,我認為她的態度相當謹慎,“那個人是?”


    這讓我猶豫起來。如果我告訴她實情,她會怎麽做?我過去差點以為她是陽剛女,但現在——或許她一直都是普通女孩,出於友誼約我去聽演講。也可能她喜歡過女孩,之後背棄了她們——就和凱蒂一樣!這個想法使我提高警覺:如果一個臉上有瘀傷的陽剛女出現在凱蒂家門口,我非常清楚她會受到何種待遇。我將頭埋入手掌,輕聲說:“是一位紳士,我曾經住在一位紳士的豪宅裏,在聖約翰樹林住了一年半。我讓他對我”——我想起彌爾恩太太的處事風格——“做出一堆承諾。他買給我所有東西,而現在……”我抬起頭,“你一定認為我很糟糕。他說過他會娶我!”


    弗洛倫斯看起來非常驚訝,卻也開始流露同情。“我猜是那傢夥打黑了你的眼睛,和梯子完全無關吧。”


    我點點頭,伸出一隻手觸摸臉上的瘀傷,再將手指搭在發上回憶。“他真是個惡魔!他富可敵國,隨心所欲。他看見我在陽台上,就和你看見的一樣,穿著一條長褲。他——”我臉紅了,“他喜歡我扮成男孩,穿著像水手的衣服……”


    “喔!”她大叫,好像從未聽過更糟的事。“我發誓,有錢人都是最差勁的!你沒有家人依靠嗎?”


    “他們——他們都拋棄了我,為了這件事。”


    聽到這句話,她搖搖頭,再度若有所思,迅速瞥向我的腰際。“你現在——你現在不會有麻煩吧,有嗎?”她輕聲問道。


    “有麻煩?我——”我實在忍不住重複,就像她遞給我劇本,讓我對她復誦台詞般。“我曾經有麻煩,”我說,視線轉向膝上,“不過紳士打我以後就沒事了。我想,是因為我之前太窮的關係吧……”


    聽到這句話,有一個非常古怪且和善的表情出現在弗洛倫斯臉上。她點點頭,咽著口水——我發現我巳經使她相信了。


    “如果你真的沒有地方可去,我想,讓你在這裏和我們待上一晚——隻有一晚——也無大礙。明天我會給你一些可供你棲身的地方名單……”


    “喔!”我覺得準備好再暈倒一次,純粹出於安心的緣故。“班納先生不會介意嗎?”


    結果,班納先生對於我的暫住毫無異議。就像之前一樣,他比妻子更友善,樂意為了安慰我而處理各種問題。他們吃東西時——因為我先前來打擾他們時,他們正要喝茶——是他將盤子放在我麵前,並盛上燉肉。當我發抖時,他拿了一條披肩給我;而且當他看見我去廁所回來,跛腳走進房間時,他要我脫下靴子,弄了一盆鹽水讓我浸泡起水泡的雙腳。最後——也是最棒的——他從一個書架拿下一罐菸草,卷了兩根整齊的香菸,給我一根抽。


    弗洛倫斯整夜都坐在稍遠之處,她坐在餐桌旁,埋首於一堆紙張——我天真地揣測那是無依少女的名單,也或許是弗裏曼特爾之家的帳目清單。我們點菸時,她抬起頭看,用鼻子吸了一口氣,不過沒有抱怨。她偶爾會嘆氣或打哈欠,或是揉著頸子,好像酸痛不已,她丈夫會對她說一些鼓勵或充滿感情的話。嬰孩一度啼哭,她偏著頭,卻不受影響,是雷夫毫無怨言地起身處理。她隻是繼續工作:寫字、閱讀、比對紙張、在信封上寫地址……她繼續工作,雷夫打起哈欠,終於起身伸個懶腰,親吻她的臉頰,禮貌地對我們道晚安。她還在工作,我打起哈欠,開始打瞌睡。終於,到了約十一點時,她將紙張整理成堆,用手抹了臉頰一下。當她看見我時,她驚動了一下,我真的相信,在她辛勤工作之際,已然遺忘我的存在。現在想了起來,她先是臉紅,隨即皺起眉頭。


    她說:“我最好得上樓了,艾仕禮小姐,你不會介意睡在這裏吧?恐怕沒有別的地方讓你睡覺了。”我微笑著。我不介意——盡管認為樓上一定有間空房,私下懷疑為什麽她不讓我住進那裏。她幫我將兩張扶椅推在一起,又去拿一個枕頭、一條越子和床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輕舔絲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英]薩拉·沃特斯 林玉葳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英]薩拉·沃特斯 林玉葳譯並收藏輕舔絲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