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試試。”我疑惑地說道。


    “我們可以布置布置。”葛莉娜說。


    “可是,她一家人會插一腳來阻止呀。”


    “不,他們不會,”葛莉娜說:“他們會一點兒也不知道,知道時已經太晚了,知道時你們已經秘密結婚了。”


    “原來這是你的主意呀!”


    所以我們談到這件事,擬定了計劃,不過得提醒你們,並不怎麽詳細。葛莉娜回美國,不過隨時和我保持聯繫。我繼續幹了好幾種工作,我告訴過她“吉普賽莊”的事,說我要那塊地方,她說在那裏布置一個悱惻纏綿的故事也恰到好處。我們定下計劃,使我在那裏和愛麗邂逅。葛莉娜則慫恿愛麗在英國有一幢宅第,一到成年就立刻離開她的一家人。


    嗬,不錯,我們行動起來了。葛莉娜是一個計劃大家,我想我自己沒法兒策劃得出,但卻知道自己這一角色會唱得很好,我一向都喜歡演此類角色的嘛!因此這就是事情發生的原委,我如何邂逅愛麗的經過。


    這一切一切都很有趣;有趣得要死,當然,完全是因為總有冒險在——一直有不成功的危險性。使我真正緊張兮兮的一件事,便是我不得不和葛莉娜見麵的那幾次。你們也看得出,我不得不要有十分把握,望著葛莉娜時能不露出馬腳來。力求不望著她,我們都同意,最好我應當裝成不喜歡她,佯裝嫉妒她,這一點我做得很好。我還記得她下來待一待,我們演出一場吵嘴——愛麗聽得到的一場吵架。我也說不上是否做得過火了一點,大概不至於吧。有時我緊張兮兮的,怕愛麗也許會猜出來或者其他什麽,但我想她並沒有。說真格兒的,不知道,不知道,我對愛麗的一切從來都不知道。


    和愛麗做愛非常容易,她非常甜蜜。不錯,她真正可愛。隻是有幾次我很怕她,因為她做了事情而不告訴我。她所知道的事情,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過的;但是她很愛我,不錯,她愛我。有時——我想到我也愛她啊……我倒不是說,這種愛就像是葛莉娜,葛莉娜是我所歸屬的女人,她是性的化身。我為她瘋狂,而我不得不忍耐下來。愛麗截然不同。你知道,我很享受和她一起的生活。


    不錯,現在回想起來,這話聽起來很奇怪,我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生活。


    現在我把這些擱下,因為這是我從美國回來的這一晚,我所想到的事情。這一回我回到了世界的巔峰,盡管冒險、危險,犯了一次幹淨俐落的謀殺案——這是我對自己說的——我已經有了一切一切自己所渴望的東西了。


    不錯,這可有點兒巧妙,我想過一兩次,但是沒有一個人能指得出來,更不必提我們實施的過程了。而今,冒險過去了,危險結束了,我正回到了“吉卜賽莊”這裏——就像那一天見過牆上的海報,走上山來看這幢舊宅的廢瓦頹垣一般。走上山來,轉過那處轉彎——


    而這時——也就是在這時候我見到了她,我的意思是說,就在這時候,我見到了愛麗。正當我在公路車禍頻繁的危險地段轉過彎時,她就在那裏,以前就在那裏的同一處地方,就站在那株樅樹的陰影中。她正站在那裏,見到我時動了一下,我見到了她也吃了一驚。我們原先就在那裏彼此相望,我走上去和她搭訕,演的是驚艷的小生一角,而且演得也十分好呢!嗬,告訴你們吧,我是名角嗬!


    可是,我卻沒料到現在還見到她……我意思是,現在沒法兒見到她了,是嗎?可是我看見她了呀……她正望著——直勾勾望著我呢。隻是眼光中——有些什麽使我害怕——有些什麽使我怕得要死。你明白嗎?那就像是她並沒有看著我——我意思是我知道她真正不可能還在,她死了呀——然而我卻見到了她。她人已經死了,屍體安葬在美國的一處墓地裏了。然而還是一樣,她站在那株樅樹下,望著我。不是,並不是望著我,那種眼色就像料到要見著我似的,臉上含得有愛意——那一天我見到她時同一樣的愛——那一天她在六弦琴琴弦上輕輕撚撥——那一天她對我說:“你在想什麽?”而我說:


    “你為什麽問我?”她說:“你望著我,就像你愛我一樣。”我說了些蠢話,就像是那麽一句:“當然我愛你呀。”


    我死死地站住了,就在公路上死死站定,全身發抖,大聲說道:


    “愛麗。”


    她並沒有動彈,人還站在那裏盯盯地望著……直勾勾望著我,望過了我。這可把我嚇慘了,因為我隻要想上一分鍾,就知道為什麽她不看我,這個原因我也不願意知道。


    不,我不要知道。直勾勾望著我在的地方,而不看我;我十分確定不要知道這原因,這時我撒腿就跑,就像個孬種般跑完了其餘的路,一直跑到我的莊宅燈光明亮的地方,直到這時,我才從這種傻不可及的恐慌中鎮定下來。這是我的凱旋歸來嘛,已經到家了;我是山上歸來的獵戶,回到了自己的家,回到了超出全世界其他一切的地方——到了我靈魂和肉體都隸屬的絕色女人身邊。


    現在我們結婚了,住在這幢“宅第”裏了,我們為了要而假裝的東西都已經到手!


    贏了——垂手贏得!


    門沒有扣,我走了進去,跺著腳步,走過藏書室敞開的房門,葛莉娜就站在窗戶旁邊等著我呢。她興致勃勃,也是我所見過最愉快最美麗的可人兒,就像是督師作戰的布隆妮王後,金髮閃耀的一員女將,她是性的色香味嗬,除開偶爾在“癡爭”作過短暫的幽會外,我們抑製得太久太久了。


    我徑直進入了她雙臂的擁抱裏,海洋的水員回航到了他歸屬的地方。不錯,這是我一生中最美妙時刻中的一次嗬。


    不久,我們又降落凡塵,我坐下來,她把一小堆信件給我,我幾乎立刻自動挑出有美國郵票的一封,是厲安德寄來的航空信。我不知道他信中寫的是什麽,為什麽一定要給我寫一封信?


    “這個,”葛莉娜滿意地深深嘆了口氣:“我們辦到了。”


    “是勝利日,沒錯。”我說。


    我們倆都哈哈笑了,笑得發狂。桌上擺著香檳酒,我開了一瓶,彼此敬酒。


    “這處地方太美好了,”我說,向四麵看看:“比我所記得起來的更漂亮。桑托尼——對了我還沒告訴過你呢,桑托尼死了。”


    “嗬,天啊,”葛莉娜說:“太可憐了,原來他真的病得很厲害嗎?”


    “當然他病了,我從來不願這麽想,在他臨死之前,我去看了他。”


    葛莉娜打了個冷噤。


    “我可不喜歡那麽做,他說什麽來著?”


    “並沒怎麽真正說,他說我是個該死的蠢才——我應該走另外一條路。”


    “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什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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