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送來後就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攪我們了,我已經給雷蒙德打了招呼,叫他注意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斷我們的談話。”我悄悄地打量了他一番,但又裝出什麽都沒看見的樣子。很明顯,他當時的情緒極度焦慮不安。他在屋裏來回踱了幾分鍾,當帕克端著咖啡盤進來時,他才在火爐旁的扶手椅上坐了下來。


    書房非常舒適溫馨,房間的一壁擺著一排書架。椅子很寬大,上麵鋪著深藍色的皮革。一張大大的書桌放在窗子旁,文件按類別分檔,整整齊齊地堆放在桌子上。一張圓桌上放著各類雜誌以及有關體育運動的報紙。


    “最近我一吃完飯胃部就疼痛,”艾克羅伊德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平靜地說,“那種藥片你得多給我一點。”他急切地談起了藥片之事,我馬上就意識到這次談話跟他的毛病有關。我藉此機會誇耀了一番。


    “我早就想到這一點了,所以我隨身帶了一些。”“你真是太好了,快給我吧。”“藥在大廳裏的那隻包裏,我這就去拿。”艾克羅伊德一把抓住我。


    “不必勞動大駕,帕克會去拿的。帕克,快去把醫生的包拿來。”“是,先生。”帕克退出了書房,我剛想開口,艾克羅伊德就揮了揮手。


    “不要慌,等一會再說,你難道沒看出我神經緊張的樣子嗎?我幾乎已經無法控製自己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這一點,心裏感到很不安,各種預兆頃刻向我襲來。


    艾克羅伊德接著又說:“你去看一下,窗子是不是關好了。”我感到有點詫異,起身來一來到窗子邊。這不是落地窗,隻是一扇普通的格子窗。厚厚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但窗子上部是敞開著的。


    當我還在察看窗子時,帕克拿著我的包走了進來。


    “窗子沒問題。”我邊說邊從窗簾後走了出來。


    “你把窗子拴上了吧?”“是的,已經拴上了。你今天怎麽啦,艾克羅伊德先生?”帕克退出書房,隨手把門關上了。要是帕克在場,我是不會問這樣的問題的。


    艾克羅伊德停了一會才回答。


    “我快完了,”他慢騰騰地說,“不必拿那些該死的藥片了,我剛才的話隻是說給帕克聽的。僕人對什麽都感到好奇。來,快過來坐下。門也關好了嗎?”“是的,沒有人會偷聽到的,你放心吧。”“謝潑德,沒有人知道我這二十四小時是怎麽過來的。如果說一個人的房子在他身旁倒塌成了一堆廢墟,那指的就是我。拉爾夫這小子幹出的事使我無法容忍,我們暫時且不談此事。我要談的是另一件事——一件與拉爾夫不相幹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必須當機立斷馬上做出決定。”“出了什麽事?”艾克羅伊德沉默了片刻。很奇怪,看來他不太願意談這件事。後來他終於開口了,但他提出的問題使人十分驚訝。這是我不曾預料到的。


    “謝潑德,阿什利·弗拉爾斯斷氣之前是你照料他的嗎?”“是的。”看來他的下一個問題更加難以啟齒。


    “你是否懷疑過——是否想到過——唉,他是被毒死的?”我遲疑了一會,然後果斷地把該說的話都說了出來。羅傑·艾克羅伊德與卡羅琳不一樣,對他不妨說實話。


    “跟你說實話吧,”我說,“當時我並沒有懷疑——但自從——哦,就是在跟家姐閑聊後,我才開始有點懷疑。從那時起,我一直在想這件事,但我找不到任何懷疑的依據。”“他是被毒死的。”艾克羅伊德說。


    他說這句話時,語調粗澀深沉。


    “是誰毒死他的?”我聲色俱厲地追問道。


    “他的妻子。”“你是怎麽知道的?”“是她親自告訴我的。”“什麽時候?”“昨天!天哪!昨天!好像已經過了十年。”我等了一會,接著他又往下說。


    “你要知道,謝潑德,我把心中的秘密全告訴你了,你得替我保密。這件事就至此為止,不多談了。我想徵求你的意見——這沉重的壓力我一人無法承受。我剛才已經說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你能把來龍去脈全告訴我嗎?”我說,“我還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弗拉爾斯太太怎麽會向你坦白這件事的?”“是這麽回事。三個月前我向弗拉爾斯太太求婚,她拒絕了。後來經我再三請求,她同意了,但她說要等到喪悼斯滿後才跟我公開訂婚。昨天我去拜訪了她,我跟她說,從她丈夫去世至今已有一年零三個星期,我們可以公開訂婚了。我已注意到,最近這段時間她的舉止總是非常古怪。這時她沒作任何提示,突然把一切都講了出來。她恨她那個殘忍的丈夫,開始愛上了我——於是她就採取了最可怕的手段。毒死他!天哪!這是殘酷的謀殺。”艾克羅伊德的臉上流露出反感和恐懼的表情。弗拉爾斯太太肯定看出了這一點。艾克羅伊德並不是一個為了愛情而原諒情人罪行的人,從本質上說,他是一個安分守紀的公民。當她道出真相時,他那健全、理智、守法的心靈促使他跟她徹底決裂。


    “是的,”他以低沉單調的聲音繼續說,“她坦白了一切。看來有一個人什麽都知道——這個人向她敲詐了一大筆錢。就是為了這一點,她幾乎被逼瘋了。”“那人是誰?”突然我的眼前浮現出拉爾夫·佩頓和弗拉爾斯太太肩並肩的景象,他們頭挨著頭地走在一起。我心中一陣焦慮不安。假如——嗨,這是不可能的。我還刻就在那天下午拉爾夫跟我打招呼時的坦然模樣。太荒唐了!“她不肯說出他的名字,”艾克羅伊德慢騰騰地說,“事實上,她也沒說這人是男的。但當然——”“當然,”我同意地應了一聲,“肯定是男的。這一點你也是肯定無疑的嗎?”艾克羅伊德呻吟著,雙手托著低垂的頭,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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