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外的天空,原本玄月高掛,繁星閃耀,卻不知何時風起雲湧,烏雲漸漸吞食了月華,讓天地間陷入黑暗之中。


    嘩啦啦,山風攪落樹葉無數,秋風拂過,沒來由讓人生出一絲寒意。


    刀頭寨裏,李墨白像個幽靈刺客,一棟房子一棟房子地收割刀頭寨山賊的性命,一路幾乎沒有受到阻攔。


    刀頭寨中血腥味越發濃重,隻是即便這樣依舊沒有引起其他山賊的警覺。甚至在李墨白突然出現在其中一棟房屋中時,一名山賊竟然還嘲笑他是個菜雞,殺個肉票還被弄得自己一身血。


    然而,他眼中所謂的菜雞,卻在下一秒鍾,將一柄黑色長劍刺進了他的喉嚨裏。當他的血液噴射而出,濺了李墨白一身之時,他終於在斷氣之前明白了,這個身穿山賊衣袍之人,並不是他的同夥,與此同時他也看見了李墨白隱藏在兜帽之內的麵容。那張臉冰冷無情,那雙眼仿佛來自九幽,那眼神又似死神的凝視,讓他如墜冰窟,生不出絲毫的反抗之心,隻能驚恐地感受著生命流逝所帶來的痛苦。


    李墨白心中凜然,原本他還擔心自己會不會錯殺無辜,此刻看來,還是他太過仁慈。刀頭寨的山賊,所暴露出對人命的漠視無情,以及殘忍嗜血,無不在告訴李墨白,這些山賊已經徹底失去了人性,可以說他們與凶殘嗜血的野獸並無多大區別。


    月黑風高殺人夜,一個個山賊不斷地倒在血泊中,即便偶爾鬧出來的一點響動,也沒有幾個人注意到。


    直到此時,李墨白基本上解決掉了半數以上的山賊。一方麵,是因為李墨白此時的裝束跟山賊一樣,讓山賊沒能及時分辨敵我。另一方麵,這些被殺的山賊基本上都是凝氣境後期以下的武者,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完全抵擋不住李墨白的突然襲擊,以至於李墨白斬殺他們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輕而易舉。


    “我說老燕!死個把肉票的小事兒!你犯得著來說屠夫的不是嗎?再說了,屠夫如果不殺人!他還是屠夫嗎!哈哈哈......”


    山寨裏最大的一棟房子裏,七八個山賊聚在一起,圍在一張大桌子旁,放蕩形骸地喝酒吃肉。


    “狗屁的肉票!這事兒,大當家您得管管!派出去的小崽子們,有的就是應付差事,隨便抓了個人就來充數!”


    “不錯!這些小崽子做事越來越離譜,就在今天,肥豬與獨耳竟然被人打劫了!差點光著屁股回來!太他媽丟我們山寨的臉了!我看屠夫就應該弄死他們!”


    山賊七嘴八舌,有人憤慨,有人質疑。


    “你們這是在質疑本寨主的安排?”


    朱琮突然開口,隻是他的聲音有些冷,立刻讓嘈雜的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山賊們停止吃喝,紛紛疑惑地看向朱琮。


    “有女人可以爽!有鮮血喂刀!難道你們還不滿足?這不正是你們想要的嗎?”


    朱琮將杯中酒灌入口中,然後露出一絲邪魅的笑。


    “大當家英明!大當家威武!”


    山賊們瞬間明白過來,原來這是朱琮的安排!他們自然不再有意見,立刻興奮地叫喊起來。一時間,屋子裏更加喧囂,氣氛似乎也變得融洽了許多。


    燕俠看見這一幕,沉默不語,他悶頭喝完杯中酒,然後直接起身離開了屋子。


    “哼!不識好歹的家夥!仗著跟我死鬼老爹有點關係,也想插手山寨的事務!若不是看你還有用!小爺立刻弄死你!”


    看著燕俠的背影,朱琮眼中閃過一道寒芒,一道若有若無的殺意一閃即逝。


    咯吱,房門被打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燕俠皺了皺眉頭,轉身關好門,心中滿是無奈。


    搖了搖頭,燕俠正準備離開。突然,他發現一個黑影從旁邊的一棟屋子裏竄了出來,隨之飄過來的還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燕俠眸子一縮,不由得汗毛倒豎,他能夠感覺到對方釋放出來的強烈殺意。


    兩人相對無言,互相警惕,一時間有些僵持。


    “哎!天道輪回,因果循環!該來的還是來了……”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燕俠突然歎息了一聲,然後搖了搖頭,頹然地走向了他自己的那棟小屋。


    “真是個怪人!這人難道不是山賊嗎?”


    李墨白有些發愣,怔怔地看著燕俠推門進入屋內,然後隨手掩住房門。


    理智告訴李墨白,這個人肯定就是山賊中的一員,隻是他在此人身上卻感受不到那種凶厲嗜血的欲望,倒是看到了一種生無可戀的頹廢感。


    緊了緊手中的長劍,李墨白有些猶豫了,按說此時是擊殺此人的最好時機,隻是一想到對方言語中的坦然,和生死看淡的態度,李墨白放棄了立即擊殺此人的想法。


    悄悄地靠近小屋,李墨白本想透過窗戶的縫隙,觀察這個怪人的情況,隻是他剛接近窗戶,屋子裏就傳出來一道聲音。


    “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我不會阻攔!”


    聲音淡漠冰冷,不過也向李墨白表明了態度,帶著不解,李墨白閃身離開小屋,緊接著向下一間屋子掠去。


    風急,呼嘯聲響徹山穀,掩蓋了黑夜中一切輕微的聲響。


    一個個山賊接連倒下,刀頭寨迎來了最至暗的時刻。


    閃身再次闖進一棟房屋,眼前的一幕差點令李墨白嘔吐出來。


    昏暗的燈光下,牆壁上掛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刑具,一個十字木樁上鮮血淋漓,上麵還遺留著被砍斷的手臂與下肢,而軀體部分則出現在旁邊的一個長方形木案上。一個醜陋的男人披頭散發,正沉浸在對人體器官的解剖之中,他的身旁,地上還橫陳著兩具殘屍,另外,他對李墨白的闖入似乎毫不在意。


    李墨白啞然,這如果是一名醫者在做人體解剖研究,那也算正常。隻是這個醜陋的男人身上,有的隻是嗜血的癲狂,因為木案上的屍體已經被他分割的七零八碎,有的器官上還有被他撕咬過的痕跡。


    “魔鬼!受死!”


    李墨白厲喝一聲,第一次使出驚鴻劍訣第二式,疏影。


    瞬間迸發出來的劍影,接連落在醜陋的男人身上。


    屠夫從未想過,他隱約間察覺到進來的人,竟突然對他下了死手。隻是等他聽到了李墨白的冷喝,劍光也一閃而至,緊接著他就感覺到身體各處傳來的刺痛。


    四肢筋骨被劍尖挑斷,喉嚨被刺破,屠夫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嘶喊卻隻能在喉嚨裏發出一陣咕嚕聲。鮮血順著屠夫的傷口不斷湧出,流得很慢,因為李墨白並沒有傷及其主要動脈,所以,一時半會兒屠夫還無法咽氣。


    李墨白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魔鬼一般的人,眼神冷靜冰寒。不是他殘忍,隻是李墨白覺得,對待這種惡人就應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自己也感受一下受盡折磨而死的痛苦。


    直到屠夫開始瞳孔渙散,李墨白才轉身離開屋子。屋子裏,屠夫的血液即將流盡,等待他的隻剩死亡。


    又清理了幾棟房屋裏的山賊,李墨白發現了被囚禁的肉票,隻不過他並沒有驚動這些人,也沒有將他們放出來。


    因為暫時還不安全,另外,李墨白還沒想好怎麽安置他們。


    “呼!就剩這一棟大屋了!”


    片刻後,看著僅剩下的最後一棟大房子,李墨白能夠感覺到屋內有七八個武者的氣息。


    “咦!莫非路上的山賊醒了!”


    正欲提劍破門而入,李墨白突然瞥到穀口有一道身影顯現。


    他轉身飛掠至穀口,立刻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胡鬧!你過來幹啥!”


    在看清對方身形之後,李墨白不由有些生氣。這裏可不是玩耍的地方,其他什麽的,李墨白可以由著秦沐雪,但這裏幾乎變成修羅地獄,卻並不好玩。


    “你!別過來!”


    突然聽見李墨白的聲音,被飄來的血腥味熏得頭暈的秦沐雪本能地露出一絲驚訝。隻是一眨眼,李墨白就渾身是血地出現在她的眼前,立刻嚇得她捂著鼻子連連後退。


    殺意凜然,血腥味刺鼻,若不是她熟悉李墨白的氣息,絕對會將李墨白視作山寨裏的殺人狂魔。


    “你都幹了些什麽?”


    秦沐雪越看心裏越驚,她心裏不由產生了一絲恐懼,眼前的李墨白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趕緊回山洞,等我回去了再跟你解釋!”


    李墨白心中焦急,剛才他能夠感覺到,大屋裏有兩道不弱的氣息,如果秦沐雪參與其中,恐怕有受傷的可能。


    “好不容易能夠為民除害!為啥不允許我參與!”


    秦沐雪理直氣壯,噘嘴抗議。


    “好!你去那間屋子裏看看吧!如果你看過之後還願意留下,那我們就並肩作戰!”


    見語言無法阻止,李墨白靈機一動,伸手指向屠夫所在的那棟房屋,示意秦沐雪進去。


    “哼!去就去!”


    秦沐雪閃身進入門內,隻是一眼,她便驚恐地捂著自己的嘴巴飛快地退了出來,並蹲在一旁嘔吐起來。


    “怎麽樣?還願意留下嗎?”


    李墨白一挑眉,隱藏在兜帽下的臉上露出一絲揶揄之色。


    “太,嘔,惡心,嘔,了!”


    秦沐雪差點將膽汁吐了出來,她發誓這輩子再也不願看到剛才的那一幕。感覺眼睛都壞了,好難受!


    “我,走了!這熱鬧沒法再看了!”


    又過了一小會兒,秦沐雪終於直起了腰,她一邊抑製著胃裏的翻湧,一邊頭也不回地往山寨外走去,像是一刻也不願意在這裏多做停留。


    “丫頭!小心點兒!外麵的山賊快要醒了!”


    眼見秦沐雪逃也似的出了山寨的大門,李墨白急忙追出門外,小聲地叮囑了一句。


    秦沐雪頭也不回,隻是揮了揮手回應了一下,臉上卻露出一絲冷色。


    “醒了嗎?哼!這輩子都別想再醒過來了!惡人必須死!”


    就衝剛才那血腥的一幕,秦沐雪在心底裏立刻判決了幾名山賊的死刑。


    不多時,秦沐雪就從樹叢裏拖出一名仍在昏迷中的山賊,然後飛快地拖到懸崖邊,緊接著手中用力猛然向外甩出,山賊立刻飛出懸崖,變成了空中飛人,嗖的一聲直墜崖底。


    這一幕正好被李墨白回頭看見,他不由一縮脖子,心道:“這,這丫頭也太狠了吧!這是不準備給人留全屍啊!”


    很快,這一幕又再次出現,至此,看守大門的兩個山賊都被秦沐雪扔下了懸崖,後果嘛,兩千多米高的落差,生還是不可能了,摔得七零八落是肯定的了。


    搖了搖頭,李墨白知道山道上的暗哨隻怕是都要步此二人的後塵了。


    他飛身重新來到大屋前,一腳將大門跺得粉碎。


    “雜碎們!伸頭受死!”


    一聲暴喝,李墨白影隨聲動,隻見一道劍光劃過,瞬間就有一顆人頭落地。


    “大膽!”


    “放肆!”


    “哪裏來的凶徒!竟敢在我刀頭寨行凶!”


    剩餘的山賊怒吼著身形暴起,或躲閃,或抽出兵器抵擋。


    一時間,大屋之中人影綽綽,頓時傳出一陣鏗鏘有力的金鐵交鳴之聲,震耳欲聾,激蕩人心。


    短暫的一次突襲,機會稍縱即逝,李墨白並不戀戰,他閃身跳出戰圈,盡量不讓自己陷入包圍之中。


    屋中一共八個山賊,一個被砍掉了腦袋,兩個被斬斷了手臂,還有兩個受了輕傷,剩下的三人則抵擋住了李墨白的突襲,分毫不傷。


    “才除掉一隻!失敗!”


    李墨白一抖手,將長劍上的血珠震飛,眸子瞬間鎖定了下一個山賊。


    七個山賊一頭黑線,心中更是暴怒,這家夥竟然用隻來形容他們的數量,這顯然是不把他們當人看嘍!


    “老子要砍了你!”


    “狂妄的小子!找死!”


    “都給我住手!”


    眼看手下山賊就要與李墨白拚殺至一處,朱琮突然大喝一聲,站了出來。


    “道友且慢!不知我刀頭寨何時惹上道友?令道友如此動怒?”


    “道友?你也配!”


    李墨白聞言,不由怒斥了一句,眼中閃過難以掩飾的厭惡。


    “你他媽的怎麽跟我們寨主說話呢!”


    “老子要擰下你的腦袋當夜壺!”


    “你!咳!咳!”


    朱琮強忍著怒火,尷尬地咳嗽了兩聲,並揮手製止了左右兩個山賊衝上去的舉動。


    “您說的對!能夠使用烏恒精鐵打造武器的宗派世家,的確是我們高攀不起的存在!隻不過你要殺我們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朱琮一句話,眾山賊心裏不由一驚,李墨白則是一愣。山賊驚的是李墨白的身份,李墨白驚的是手中長劍的來曆。


    “肥豬跟獨耳要抓我上山當肉票,這個算嗎?”


    李墨白揶揄道。


    朱琮臉色陰沉,他自然知道李墨白口中的兩個人是誰,其他的山賊,表情也是變換不停,他們驚恐異常,他們知道這一次刀頭寨是踢到了鐵板上了,如果處理不好,怕是真的要被滅寨了。


    “誤會!一定是誤會!”


    朱琮臉上賠笑,眼睛卻在向著左右使了一個眼色。


    “閣下滿身是血,想來已經殺了我不少手下,我看閣下不如就此收手,我這裏再奉上賠禮,我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如何!”


    朱琮見李墨白的注意力,隻在他一個人身上,心中不由竊喜。他假意逶迤,意念一動捧出一柄烏黑長刀,看材質竟跟李墨白的長劍如出一轍。


    “刀不錯!若是你誠心相贈,我倒是可以放過你們一馬!”李墨白大笑,表情看起來很是高興。


    “既然閣下喜歡,我自當奉送!”


    朱琮臉上繼續賠笑,立刻捧著長刀向李墨白靠近。隻是他走動之時,一隻手掌輕輕地移向刀柄,而且一雙眼睛不住地觀察著正與李墨白拉近距離的兩個手下。


    短短的幾步路,朱琮走得很慢,他低著頭,掩飾著臉上的表情變化。隻是他們的小算盤撥得劈裏啪啦,卻不知李墨白時刻都在防備,同樣在算計著他們。自始至終,李墨白就沒打算放過這群十惡不赦的山賊,所以,朱琮的小心思注定是徒勞無功。


    “死!”


    眼看即將走到李墨白身前,朱琮突然握住刀柄,暴喝一聲,揮刀砍向李墨白。與此同時,另外兩名實力強勁的山賊,猛然間向李墨白發出攻擊。


    “驚鴻一瞥!滅!”


    李墨白斷喝一聲,蓄積好的靈力噴湧而出,隻見長劍之上流光溢彩,一道兩三尺長的劍芒吞吐而出,下一刻,以他為中心,瞬間劃出一道環形虹芒。


    靈力綻放,光華閃耀,朱琮與手下山賊皆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不可能!他隻不過是個凝氣境的武者!”


    “老天爺呀!他的靈力也太強了!”


    “快躲開!這不是凝氣境的實力能夠抗衡的!”


    山賊們大驚失色,不斷驚呼,然而朱琮與另外兩名山賊,使出的皆是全力一擊,他們隻想對李墨白一擊必殺,根本就沒有想過退路。此時他們就如離弦之箭,隻能硬生生迎上了李墨白蓄力發出的第三式劍招,驚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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