棟居想到,有必要重新分析一下楊君裏為什麽要到目黑區去。當然,已經知道古館豐明就住在那一帶,並且已經在古館這條線索上花了不少功夫,但是,看來並不一定要拘泥於古館豐明一個人。


    為了再次確認一下楊君裏上車的地點,棟居又去訪問了載過她的出租汽車司機帆足忠介。帆足正在工作,開著車在市裏兜生意,公司用無線電話聯絡了一下,不一會他就回了車庫。


    “啊呀,那件事啊,沒忘,沒忘。還沒有逮著兇手嗎?”帆足的話中略帶揶揄,他取來一張地圖說:


    “正好是在這裏,——從都立大學過來的那條路同目黑路的交叉口過來一點,有一座人行橋,她就站在橋邊上。”帆足指著地圖某一點說。


    棟居順著帆足的指尖看著,忽然眼睛一亮,問道:“她站在目黑路的哪一側呢?”


    “中根一側呀,就是麵向目黑的右側嘛。”


    “這麽說,你的車是從市中心向郊區開的羅?”


    “是啊,在交叉口過來一點點的地方,前一個乘客下了車。在這個‘v’字型轉彎處,我剛想慢慢地向這兒開來兜客,就被她叫住了。我想又碰上反方向的乘客了,等問過目的地,我才放心。”


    聽了帆足的話,棟居聽出一個漏洞來:楊君裏要回市中心的旅館,為了方便喊回城的車,按一般的做法應該站在八雲一側的人行道才對(回城的車在路左側行駛),不過,楊君裏不認識路,她很可能搞不清回城的方向。


    “在人行橋的旁邊?”棟居再次確定了楊君裏的位置,然而古館的辦公室卻在八雲一側。


    “不錯。”


    “是否有這種可能性。她是從八雲一側穿過人行撟而來的。”


    “要回城,卻穿過人行橋來叫朝城外開的車,哪有這種乘客呀?”


    “這麽說,她是從中根一側過來的啦。”


    “恐怕不能下這個結論。”


    “不是說當時你正朝城外開嗎?”


    “當時我打算再回銀座,盼望能接到回城的乘客。要是遇上反方向的乘客,就麻煩了,因此我曾停過車。直到聽她報了一號街,我才放心。”


    棟居坐上帆足的車,到楊君裏上車的“現場”去勘查。再過一會就是同楊君裏上車一樣的時間了。棟居還是第一次到這個現場來,因為對楊君裏上車地點周圍的調查是由別的偵察小組擔任的。


    棟居到現場下了車。隔著人行橋,北邊是八雲,南邊是中根。離目黑路一步之距,便是住宅街,在公寓、公共住宅之間,混雜著被稱為“大造”的和洋結合的住房。還有豪華的公館、小洋房、高級公寓,以及全是單間的舊公房。這裏是東京失去比例迅速膨帳的結果。


    人行橋靠中根一側的邊上是公館的石牆以及木材堆放場。靠八雲一側是幢七層樓的公寓,它的底層開著一家餐廳。眼下幾乎沒有人,隻有車輛一輛接一輛不停地來來去去。


    棟居站在現場,他要確定一下楊君裏到底是不是從八雲一側穿過人行橋到上車地點的。她不熟悉路,照例不會跑到橋這一邊來喊反方向的車。楊君裏從走訪的人家出來後,按常理應該到距離最近的大路上叫車,如果事實果真是這樣,並且她因此叫到了帆足停著的車。這就說明她是從中根一側的某個地方來的。同八雲一側相比,中根一側公寓和公房少。大部分的人家都有圍牆,牆裏種樹,樹木裏麵的人家早就睡了,一片寂靜。


    棟居心裏瞎猜著來回踱了一會步,然後穿過人行撟,來到八雲一側。從人行橋朝目黑方向走一段距離,有幢麵向目黑路的大樓,古館的辦公室就在大樓裏麵。大樓的底樓是超級市場,二樓以上都是公寓。古館死後,他的辦公室照例應該已經遷出了。


    從地麵朝上看,這幢高高的大樓裏幾乎都關了燈。楊君裏如果來此訪問過古館,那麽回去時就應該在大樓前叫車。看來她並沒有來訪問古館。那麽,她到底是來訪問誰的呢?


    在中根一側,居住著仙波信仰——開頭被列入表內的作家之一,而且仙波的家離楊君裏上車地點又最近。但是停戰前仙波就從中國回國了,而且他在中國的經歷同楊君裏對不上號。因此仙波就從懷疑對象中排除掉了。


    棟居再次穿過人行橋回到中根一側,在離目黑路不遠的地方找到了仙波信仰的家。他家圍著樹籬,盡管庭院狹小卻收拾得井井有條。院內一幢平房,顯得舊了些,但整個家園十分整潔、舒適。室內的電燈早已熄滅,看來全家都已入睡。


    棟居從橫樑木門縫中朝裏觀察著,心想如果楊君裏來拜訪古館以及仙波,他們按理應該把遠道而來卻又人地生疏的楊君裏送到乘車的地方。但是帆足說楊君裏上車時隻是孤身一人,而且還站在同回飯店相反方向的人行道上。或許她沒有找到要想拜訪的人。根據訪日代表團團長提供的情況,楊君裏是打算走訪東京市內的朋友,於晚上九時走出飯店的。如果她出飯店後直接上朋友家,路上最多隻需要三十分鍾,那麽從九點半以後的一個半小時內她難道一直在路上徘徊嗎?。


    會不會她要拜訪的人不止一個呢?如果事實真是這樣,看來她到目黑之前走訪的那個朋友似乎同她說了些什麽。


    不管怎麽說,楊君裏此行為的是找“目黑的朋友”,這一點已經無可非議的了。但認為找不到朋友就灰心得服毒,這種設想,是站不住腳的。


    棟居冒著凜冽的寒風,在這個住宅區兜了一個通宵。他邊走邊想,要以中根為中心,把它周圍的平街、綠丘、自由丘、八雲、柿之木阪、再加上田穀區的深澤這一大片地區的所有居民徹底查一下,看看其中到底有沒有“731”的人。


    然而這似乎是不現實的笨辦法,戶籍冊上又不記載軍籍,而且有的軍籍早已燒毀,隻要本人不再申報,別人就不知道。何況又是“731”這樣的絕密部隊,本人根本不想重新申報。


    但是,軍人和軍屬有撫恤金,這個特殊待遇未免所有“731”人員都肯放棄。回國後,盡管有不少人怕被問戰犯罪,但停戰至今很多日子過去了,連石井部隊長為首的許多頭目都沒有問罪,何況一般人員。因此不能排除有人重報軍籍、申請軍人撫恤金的可能性。隻要領撫恤金,就有線索可查。調查的重點範圍是中根的一段,二段在東橫線的東側,離目黑路較遠。目黑路和東橫線之間的中根地區都要查。


    棟居好不容易分析出一些頭緒,但事與願違,中根地區查不到一個同“731”有關的人,擴大調查的範圍,還是沒有。在這個地區裏,除了古館豐明,沒有發現一個“731”人員。當然,也有漏查的可能。如象古館這樣,在這裏隻有辦公室和別墅,而生活的中心場所卻在其他地方。


    第三節


    棟居藉口歸還《檸檬悲歌》重訪了古館家,這次是第三次。第一次在楊君裏死後不久,第二次是參加葬儀。失去主人的家顯得很清冷、黯淡。蜚聲文壇,被新聞界宣赫一時的流行作家——波肇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隻剩下他在全盛時期造的這座家園,剩下建造時最流行的式樣。這毫無用處的漂亮式樣今天所起到的作用隻是給人們作一個對比——往日的顯赫和今日的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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