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館,正好女招待員來送晚飯,問:“海邊怎麽樣?”


    “別提啦,失望透了。我是聽人說這裏在東北地方首屈一指才來的,現在看來徒有虛名。”棟居直言不諱。


    “過去海濱是很美的,海沙也是白的,也有樹,是有百年樹齡的黑鬆,甚至有專程來看這黑鬆的客人呢。”


    “那麽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模樣的呢?”


    “因為造了碼頭呀,現在的海水浴場不在原來的地方,已經被移到碼頭回波厲害、浪頭大的這一側來了。海灘上的沙子也變黑了。這都是蘇聯開來的遠洋輪排下的廢油、廢物汙染的。再加上海港的防波堤和碼頭向大海伸出很遠,使海潮改變流向,把海灘上的沙子衝進大海,這麽一來,本來的原釜海水浴場就完了。我們這些知道以前海濱之美的人都不願意到現在的浴場去遊泳。先生好象不是來遊泳的,如果不是為了遊泳而來,那麽是來玩什麽的呢?‘野馬追’已經結束了呀。”


    這位多舌的女招待一邊端飯菜一邊喋喋不休。她話多的特點,對棟居來說正是機會。棟居已經從她口中知道了智惠子和奧山記憶中的海濱被破壞的原因。


    “您是這兒的人嗎?”


    “噯,家在牛鼻毛。”


    “那麽,你知道以前這裏有沒有一個‘金波館’?”棟居掃了一眼放在盤子上的菜餚,悄悄地伸出了偵察的觸角。


    “金波館?聽起來象旅館嘛。”


    “不是現在的,是過去的呀。”


    “過去?過去多少時間?”


    “明治四十年。”


    “明治!?那誰知道呀,我的父親和母親還是昭和生的呢。”女招待尖聲笑了起來。


    “是啊是啊,年代太久啦!”棟居應聲附和。


    女招待從托盤中端出菜:鹽烤鯛、生墨魚片、海膽炒山菜、烤鰻、油炸蝦、海帶色拉、銀魚湯,都是以海產為主的菜。棟居對海水浴場已經絕望了,但看來出租汽車司機說的“飯菜可好呢”不是說謊。棟居更感到肚子在咕咕地叫。


    “是啊,不過,您去問問掌拒,說不定她知道。”女招待邊說邊給棟居盛飯。。


    “你能不能同她先打個招呼,我吃完飯就去請教她。”棟居首先要解決的是肚子問題。


    “金彼館被燒光了,現在什麽都不剩了。”


    “燒了!,女掌櫃的話使棟居大為詫異。


    “當時我還是小孩子,有些事已經記不太清了。昭和十九年冬天,聽說是在二月一日,原釜發生了一場大火災,燒掉二百多間房子,我家差一點也著火。聽我已故世的父親說,金波館就是在這場大火中燒光的。”


    “那麽金波館的人後來怎麽樣了呢?”


    “哎呀!這是陳年古董的事啦,先生為什麽要打聽這種事呢?”女掌櫃投來疑惑的目光。


    “其實我就是你所想的那種人,問這些是因為它同某案件有關。”棟居出示了記事冊,表明了身分。住宿登記簿已被女招待拿去,不過那上麵也沒有記棟居的身分。


    “媽呀!東京的刑警。”女掌櫃大吃一驚。“既然您是東京派來查這件事的,還有幾個了解當時情況的老人呢。”女掌拒馬上變得熱心起來。


    女掌櫃替棟居分別打電話給了解當時情況的原市會議員、原區長、原消防署長、旅遊協會、市社會教育赴,約定見麵時間,並替棟居排好程序。這天,棟居順著從原釜地區到相馬市區的路線逐個訪問這些人,走了整整一天。


    沒有人知道長沼智惠子和奧山謹二郞。所有被訪問的人當問及智惠子和金波館時,都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棟居到相馬市圖書館查閱了《相馬市史》,在消防一欄裏記載著下麵這些話:


    ——昭和十九(一九四四)年二月一日原釜北郊的大火燒掉一百八十六戶人家,一千零八十七人受害。當時的消防團英勇地投入了搶救。


    第三節


    第二天早晨,棟居離開住了兩宿的旅館,坐出租汽車去相馬車站,女掌櫃和那位女招待一直送到旅館門口。天沒變,還是那麽晴朗。看來那股低氣壓前鋒已經向北方移去了。


    接下來的目的地是米澤,在原釜沒有找到智惠子和奧山的足跡,最後的希望就寄托在米澤上了。已經掌握的情況僅證明奧山是“米澤的中學生”而已。


    然而,在米澤將有人會幫助棟居。出發前曾同米澤市社會教育處取得聯繫,對方說當地有一位專門研究高村光太郞和智惠子的學者,約定讓這位鄉土史家協助偵察。


    米澤市裏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山,東麵是飯豐連峰:西麵是藏王山,南邊是盤梯山。


    “您是棟居先生嗎?”突然聽到有人問,循聲望去,隻見二位敦樸的男子正在向他微笑,一位四十多歲,另一位六十上下。棟居點點頭。對方馬上低下頭很有禮貌地自我介紹:


    “卑人是社會教育處的遠騰,這一位就是前幾天向您推薦的矢部先生。”


    “承蒙二位特意來迎接,真過意不去。”棟居不安地說。事先並沒有約定來接。


    “如果我能對您有所幫助,本人將感到榮幸。我一定竭盡全力協助。您冒著酷暑遠道而來,令人敬佩。本來處長也要來接您,後來有要事脫不開身。請您多多原諒。”


    處長如果親自來,棟居更要受寵若驚了。


    “旅館已經訂好了。”


    車已等在車站前。此處接待之熱誠,同原釜比,簡直是天壤之別。已經安排了,棟居也不便推辭,他接受了主人的盛情。


    米澤不愧為域下町,從上杉景勝到城內,到處可見武家宅第、古神社、土壘、古代商家建築等歷史遺蹟。繁華的街上也有現代化的商店和大樓,但從總體上給人一種樸質的感覺。


    棟居住的旅館在繁華的內束街五段的一角,地處米澤城址和上杉神社的東北麵。在旅館的西餐廳裏三人重新互致初次見麵的禮節。


    矢部原來是山形縣屬下高中的校長,現在在市教育委員會從事保護本市文化遺產的工怍,雖然長期從事教育工作,但毫無教訓人的習慣。他說話穩重,目光溫和,待人寬厚。棟居要求邊進餐邊聽矢部介紹。矢部說今天客人太累,明天再談。但棟居堅持當晚就要開始調查。並將自己的來意作了大致介紹。


    “您的注意力已經放在奧山謹二郎是怎樣在金波館認識智惠子這個問題上,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其實,就連研究光太郞智惠子的學者們麽認為這位奧山謹二郎是一個謎。”矢部侃侃而談。


    “是一個謎?”


    “年譜上雖然寫著‘明治四十年夏,在福島縣相馬郡原釜海水浴場金波館認識米澤中學學生奧山謹二郎,以後保持著姐弟式的通信關係’一行字。但是,要說中學,當時的米澤隻有一所興讓中學,該校在安永四年(一七七六年)成為藩校,遠近聞名。那麽,在相當於智惠子中學時代的那段時間,也就是明治1三十七年到明治四十五年,在姓奧山的同窗會名冊中應該有奧山謹二郎。但是,我查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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