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派出所到前撟市府的居民總名冊都查了,仍未發現同奧山有關的記錄。居民有義務填寫每人一份的居民登記單,警方以戶為單位將居民登記單編成居民總名冊。在居民總名冊的基礎上,編出選舉人名冊、國民健康保險簿、國民年金1簽收簿、老齡年金簽收簿、老齡者一覽表等表冊,記錄個人的有關資料,並據此頒發或分派作為居民或國民應當享受的權利以及承擔的義務。誰要是沒有記入居民總名冊,就意味著他不能作為一名正式居民在該地區居住。


    註:年金:每年支給的定額養老金。——譯者注


    棟居又仔細查了戶籍登記冊,發現整個前橋市都沒有奧山的戶口。奧山謹二郎沒有留下一絲生存的痕跡。


    棟居步履沉重地走出市府辦公處,已是夏日漸漸西下時分。街市暑熱如煮,建築物在午後的斜射陽光下充滿了立體感。從銀川河方向開始吹來涼風,多少能驅散一些暑氣。離回去乘的列車開車時刻還有一段時間。


    “這裏的幹風和悶雷是很有名的,怎麽聽不到雷聲呢?”前撟警署一位叫“穀”的刑警,陪棟居連續調查了一天,此刻一邊擦著汗,一邊說。


    “去上野的快車已經沒有了,我送你到高崎吧。”看到棟居很抓緊時間,穀向棟居建議說。


    “不,送到那裏太過意不去了。”棟居推辭道。


    第六章 夢幻的側麵


    第一節


    所有可能了解到奧山謹二郞情況的渠道都堵死了,奧山是唯一能同“智惠子”掛上鉤的“731”隊員,奧山的線索一斷,給楊君裏之死又蒙上了一層奇幻的迷霧。


    棟居不肯就此罷體,他想起奧山的出生地點是山形縣,但是光憑這一點線索是無濟於事的。看來眼下已經到了山窮水盡,一籌莫展的地步。但是棟居又想起了查出731部隊的那個圖書館,想起了那間又小又暗的書庫裏那股黴味,覺得在那裏可能還有一絲線索。


    棟居來到設在駒場公園內的日本近代文學館,該館藏有明治、大正、昭和時代的文學遺產,他借來了對查閱高村智惠子有參考價值的書籍。既然奧山謹二郞曾同高村智惠子相愛過,那麽智惠子的材料中就可能有這方麵的記載。


    智惠子的村料,幾乎都同光太郎的資料編在一起,單獨關於她的很少。棟居緊張地翻閱這些材料,決心從中找出智惠子的生活軌跡來。棟居仔細地看著,如果這裏還找不到,就沒有指望了,因為所有關於智惠子的文獻幾乎全都涉獵到了。


    棟居的目光停在明治四十年、智惠子二十二歲的地方:


    ——夏、在福島縣相馬郡原釜海水浴場金波館認識米澤中學學生奧山謹二郞,以後保持著姐弟式的通信關係。


    “有啦!”棟居舒了一口氣,總算從智惠子的經歷中找到奧山謹二郎了。這說明不光是奧山沒有忘記過去,智惠子的履歷中也“記錄”著奧山呢。雖然隻有短短的一行,但它證實了二人確實有這種關係。奧山在米澤中學讀過書,到米澤去一趟說不定可以了解到奧山的情況。棟居決心直接去該地尋找奧山的蹤跡,到奧山和智惠子首次邂逅的福島縣海水浴場去。


    第二節


    棟居是八月二日動身去東北查尋奧山謹二郞的。八月初恰好是暑假中“民族大移動”1的最盛期,車船十分擁擠。但棟居顧不上這些了。


    註:日本不僅學校,企業也放暑假,許多人利用此機會旅遊。——譯者注


    下午五點四十分,列車略為晚點到達相馬車站。相馬車站的車站廣場與任何車站不同,到處都是私人汽車,出租汽車沒人坐。棟居走上車站廣場,一股熱浪立即包圍了他。城市和大海都被西斜的太陽烤得發燙。相馬不是棟居此行的目的地,所以沒有預定住宿。出了車站,左麵就是一家旅遊社,但已經下了窗簾,看來已經停止經營。


    棟居茫然無措地站著,不知如何才好。


    如果到相馬警署打個招呼,一定會給他照顧一個住處。但是棟居不願意這麽做,即使去打招呼的話也要在離開相馬的時候去。眼下棟居的偵察工作幾乎處於可有可無的狀態,所以他不願去麻煩地方土的警察。剛開始時的偵察工作是從自殺、他殺兩方麵布置的。但是自殺論點占上風後,偵破指揮部就名存實亡了。另一方麵,反正指揮部快要解散了,對堅持要搞下去的棟居也就放任自流了。


    棟居正站著凝思,一輛出租汽車開到他身邊。


    “先生,去原釜嗎?”司機探出頭來問。


    “哪兒有便宜些的地下旅館?”棟居問道。


    “現在經常檢查,地下旅館麻煩多著哪,我帶你去一個住處吧。”


    “太貴了可不行呀。”


    “是個老鋪子,雖然比地下旅館稍微貴一點,但服務費和飲食費也包括在內,飯菜可好呢。”


    棟居考慮了一下,爽快地上了車。棟居已經查過相馬市的電話簿,沒有發現金波館的電話號碼,看來金波館早已停止營業。要是這樣的話,老鋪子肯定比地下旅館更了解同行業的情況,說不定可以打聽出一些事情來。


    一過道口,車子就向著大海的方向駛去。不一會路邊的房屋就斷斷續續了,公路已伸進一片海灘。右邊是分散的小山包,左適是圍墾出來的水田。從公路兩側來看,靠山一側的建築物比靠海的一側多。相馬市的民謠以及“野馬迫”1全國是有名的,但是棟居現在對它毫無興趣。


    註:武士騎著馬在野地裏演習或操練叫“野馬追”。——譯者注


    車子在海岸平地中穩穩地開了十分鍾,到一座近海濱的旅館前停下。眼前這家旅館比想像中的好得多,棟居意識到在這裏的開銷將會超出預算。說是老鋪子,卻是格調明朗的現代化新建築,使用了很多新的建築材料,入口處用的木料都是全新的。


    門口沒有人,司機大聲喊起來。出來一個女掌櫃似的胖婦人。聽完司機的介紹,把棟居帶到二樓一個二間相連的房間,一開窗就可以看到大海。太陽剛下山,晚霞的餘輝把大海染成紅色。與其說西方的夕陽映紅了東方地平線上的雲層,莫如說東方自己產生了間接的天然照明效果。


    棟居沒有觀海的雅興。他想在天黑前確定一下這裏是不是七十年前智惠子遊泳過的海。因為明天說不定天氣變壞,得不到夏日大海的感受了。


    一位車輕的女招待送來茶具,棟居告訴她想去看看大海。女招待驚奇地說;“浪大著呢,在海邊小心別被海浪捲走。”


    從旅館走十分鍾就到了海邊,海濱很亮,但東方的雲朵已被染上一層暗紅色。遠處的地平線,天水蒼茫。海風送來陣陣海潮味。


    這是一個又小又荒涼的海水浴場,海灘上看不見一棵鬆樹,隻有幾個白鐵皮屋頂的葦蓆棚,葦棚後麵空瓶、空罐和其它垃圾堆得小山似的,使海灘變得更荒涼。同“東北地方數第一”的說法相差甚遠。


    棟居很失望,智惠子和奧山記憶中那洋溢著青春氣息的海濱竟如此大剎風景。應該是白沙青鬆的海濱浴場,這裏卻是“黑沙無鬆”。棟居向好幾位當地人打聽金波館,都回答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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