棟居向課長匯報了自己的想法。


    “哦,有那種可能嗎?”課長起初表示懷疑。


    “我是這樣設想的。首先查一下作者中是否有人的家及工作場所在都立大學附近,是否有人常去那一帶的商店或在那裏逗留。如果有,再加上他曾在中國呆過,那就有眉目了。”


    課長雖然沒有積極支持這個設想,但表示有興趣。於是,棟居馬上到圖書館翻閱文藝年鑑和文學辭典,調查了二十八位作家的經歷。


    馬杉範之、58歲,住目黑區棉之木阪二區的二十多號,但是沒有去過中國。


    常法寺三郎、61歲,住目黑區自由之丘公寓某號,戰爭時期曾在中國的滿洲鐵路任職。


    波肇(原名古館豐明)、5.4歲,家住川崎市多摩區細山,但他把工作地點安排在目黑區八雲二段的高級公寓裏。戰對,他作為一名“少年見習技術員”,曾去過滿洲。


    仙波信仰(原名信夫)、67歲,住目黑區中阪一某號,戰爭時期是《朝日新聞》報的隨軍記者,曾跟著部隊到過中國的湖北、當陽、宜昌等地。


    在以上四人中,仙波信仰在中國的時間最長,從一九四o年四月隨三十九師團參加唐河平原圍殲戰、宜昌戰役,強渡漢水、當陽,到一九四四年四月眼隨由第十一軍朝日集團十幾個兵團組成的三十多萬大軍占據湖南,前後共四年。而且他住的地方離楊君裏叫車的地點又最近,步行隻要一、二分鍾。


    仙波在中國的那段經歷,為他獲得今天的地位和職業奠定了基礎,使他成名的處女作就是以那段經歷為內容的。但是戰爭尚未結束他就從湖南回到日本,這同楊君裏因停戰而與丈夫分離的情況不符。


    其次,比較引人注目的是常法寺三郎,但是他在滿洲鐵路部門的職務是什麽,任職期的長短都無從知道。


    波肇,真名叫古館豐明,如果把他當作楊君裏的丈夫的話,年齡還小了些。現在五十四歲,停戰時是十八歲,十八歲就娶有妻室未免太早,但也不能說當時就不能同二十二歲的楊君裏結婚。所謂的陸軍少年見習技術員屬於什麽兵種,尚不清楚,


    馬杉範之,隻是因為住在柿之木阪才被列人四人之中的,但如果他隱瞞了在中國的經歷,那麽,疑點立刻會集中在他身上。


    在同這四人直接接觸前,棟居想把他們的作品大致瀏覽一下。小說選中收集的都是各位作家的代表作品,不費什麽周折,就從圖書館的藏書中找到了。


    首先要查的是仙波信仰的作品,他的作品以戰爭為題材,名為“臆病隊長”,用喜劇形式寫了他從軍期間在中國的一段經歷,但沒有發現同楊君裏有關的線索。


    接下來是常法寺三郎的作品,題為“六棵樹的周末”。是篇把男女生活情態歸結到六棵樹裏描寫的報告文學。早期東京的風俗,在中國人看來一定是很有趣的。這篇作品裏也看不出什麽頭緒。


    其次是波肇寫的“深夜出殯”,內容是關於解剖活人的,讀後令人毛骨悚然。它的故事情節是:一個道德敗壞的醫生想要新鮮的內髒,活活解剖了仍在呼吸的病人,然後又把別人的內髒放入體內,縫好還給病人家屬。病人家屬領遺體時還以為自己的親人為醫學研究作出了貢獻。作者很可能有過這方麵的經歷,解剖場麵描寫得非常逼真。


    看到末尾,棟居大吃一驚。作品用一句俳句結尾,這句俳句是:


    “手術刀,割活體,又剖檸檬。”


    棟居不懂俳句,但是這裏卻出現了“檸檬”字眼。


    光看這句俳句還不知道為什麽要剖檸檬,但棟居眼前浮現出沾著鮮血和脂肪的手術刀割開檸檬的可怕情景。檸檬出現在他作品之中,這難道是偶然的嗎?檸檬,去過中國,住在都立大學附近,四人中隻有波肇同時具備這三個疑點。


    棟居馬上把波肇列為首要調查對象,並進一步詳細地調查了他過去的經歷。他出身於岩手縣花卷市,在國民學校高中畢業後,當了陸軍少年見習技術員併到滿洲赴任。戰後回到日本,做過司機,私人偵探,保險公司外勤員,醫療器械推銷員,商業新聞記者等十幾種工作。一九五六年獲得某文學獎,從此開始了筆墨生涯。家庭成員有一九五三年結婚的妻子葉子、二十五歲的長子(在某公司工作)、二十一歲的長女(女子大學三年級學生)。


    波肇深切關注社會問題,他的作品象把鋒利無比的手術刀,無情地剖析了生活中飛速發展的物質文明所帶來的種種社會病灶,他以獨特的文筆和非凡的才能寫出許多具有現實意義的作品,從而贏得了廣大讀者。棟居這次看“深夜出殯”,是第一次閱讀他的作品。看後令人覺得作品的風格確實同結尾俳句所比喻的那樣,象把鋒利的手術刀,但那種犀利風格的背後似乎有些發狂。


    有一位文藝評論家曾說:“變態的風格是作品的靈魂”。棟居似乎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第三章 避忌的原因


    第一節


    棟居決定直接同波肇(古館豐明)見麵,他按照紳士錄上記載的地址掛電話求見。接電話的是個女人,象是波肇的妻子。她說主人忙,沒空會客。棟居執意要見麵,請求對方隻要抽出二、三分鍾就行。對方回答說主人已經不能說話了。


    “不能說話?遇上意外的交通事故了嗎?”棟居驚奇地問。


    “一個月前得了腦溢血,現在左半身和嘴還沒有恢復知覺,神誌是清醒的,但是不能說話。”對方的聲調悒鬱。


    “能聽懂別人的話嗎?”


    “能,但反應遲鈍,無法答話。現在需要絕對安靜,不能會見任何來客。”


    剛理出來的線索又斷了。棟居掛上電話,不由地思忖起古館妻子的話來。她說病是一個月前發的,一個月前正好是楊君裏猝死的時候,會不會是楊君裏的死誘發了他的病呢。現在隻能等待古館康復後再說。但是,據說腦溢血的死亡率很高,而且死得很快,一周內便可決定生死與否,有一半病人將被病魔奪去生命。古館發病一個月後已恢復知覺,這表明病情正向著好的方麵發展,也許再過二、三個月就可以開口說話了。可是,就這麽等到他病癒,二、三個月就白白過去了。病人不能開口說話,但見了來客後表達自己觀點的辦法總該有的。棟居作好吃閉門羹的思想準備,決定闖上門去試試。


    古館從前的家就在他目前工作的公寓附近。二年前,古館處理掉舊居,搬進了在川崎市多摩區細山的新居。


    古館的家座落在可以極目遠眺的山頂,是座二層樓的鋼筋預製構件建築物,利用率高、光照好。房子建在比路麵高一層的地基上,從大路到家門口有一段石階連接。住房下還有隧洞式車庫。房子的四周一片死氣沉沉。


    門上掛著門牌,上書“古館豐明”。


    棟居心裏想著同古館家屬見麵後怎樣纏磨,反覆默念著事先準備好的藉口,按響了門鈴,不一會,屋裏傳來習慣性的詢問聲。


    “我是前幾天打過電話的警察,想同夫人見麵說些事。”棟居盡量表現得謙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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