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加拉村的居民知道風琴還能演奏出其他樂曲嗎?……約翰·科特思忖著。事實上,這些原始人是不可能偶然地發現這個秘密的:隻要撥一個鈕,他們就可以演奏另外一位作曲家的曲子以代替韋伯的這首樂曲。


    樂師在足足彈奏了半個小時“魔彈射手”這首樂曲之後,他撥了一下風琴旁邊的彈簧片,就像街頭背著這種樂器演奏的人所做的一樣。


    “啊!……他可太聰明了!……”馬克斯·於貝爾叫了起來。是的,太聰明了,除非有人教過這些森林居民使用風琴的秘密,並且教過他們如何用這種手搖風琴來演奏音樂!……隨後,樂師繼續搖動手柄。


    現在演奏的是一首最流行的法國曲子,這是一首名為“上帝的安排”的憂傷歌曲。


    大家都知道洛伊紮·皮熱的這首“代表作”。按照當時的藝術傳統,這首樂曲的前16小節是用a小調寫成的,副歌部分則重新用a大調演奏。


    “噢!不幸的人!……噢!可憐的人!……”馬克斯·於貝爾叫了起來,他的聲音引起了聽眾一陣不滿的低語聲。“誰是可憐的人?……”約翰·科特問,“是這個風琴演奏者嗎?“不!是那個風琴創造者!……為了節約他竟然沒有在風琴箱內安排升do音和升sol音!……這個副歌部分應該用a大調來演奏:


    去吧,我的孩子,再見了。


    聽憑上帝的安排……


    可現在,樂師卻是用c大調整在演奏!”


    “這,這可是罪過!……約翰·科特笑著說。


    “而這些未開化的傢夥竟然絲毫沒覺察出來……我們人早就會跳起來了!而他們卻無動於衷!……”


    是的,這些瓦格第人一點兒也沒發現這個可怕的錯誤!……他們竟然能夠接受任意的調式轉換!……雖然這些瓦格第人有著戲院雇來的鼓掌捧場者那樣的大手,可是,他們卻沒有鼓掌。即使如此,他們的神態卻表明,他們是那樣的如醉如癡!


    “這一點就足以將他們劃歸為動物了!”馬克斯·於貝爾說。除了那首德國樂曲和這首法國歌曲,這架風琴裏大概就沒有其他曲子了。整整半個小時,樂師一直在翻來覆去地演奏這兩支曲子。他們可能把其他的曲子弄壞了。好在那首德國樂曲的音符還比較全,沒讓馬克斯·於貝爾像剛才聽那首法國抒情歌曲那樣義憤填膺。


    音樂會結束之後,繼之而來的又是狂舞與痛飲。夕陽西下,太陽躲到樹頂後麵,由於熱帶地區的黃昏很短,瓦格第人在樹枝間點燃了火把照亮廣場。


    正當馬克斯·於貝爾和約翰·科特覺得忍無可忍、打算回去的時候,羅一瑪依說出了這個名字:


    “姆塞羅一塔拉一塔拉……”


    真的嗎?……酋長要出來接受臣民的敬拜了嗎?……他終於肯屈尊露麵了?……約翰·科特和馬克斯·於貝爾停住了腳步。


    不錯,“王宮。”旁邊一陣躁動,人群發出了沉悶的竊竊低語聲。門被打開了,一隊士兵列隊站好。為首的正是他們的拉吉“上校”。


    幾乎與此同時,大家看到幾個瓦格第人抬著一個寶座——這是一張鋪著布匹與樹葉的舊沙發——大模大樣坐在上麵的正是那位酋長大人。


    酋長大約60多歲,頭戴綠色植物編成的“王冠”,鬚髮皆白,身體肥胖。那幾個抬寶座的僕人肩上的擔子肯定不輕。


    儀仗隊開始繞場一周。


    人群深深地一躬到地,大家鴉雀無聲,好像被威嚴酋長的出現給鎮住了。


    酋長大人漠然地接受著臣民的致意,他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方式。偶爾,他才肯點一下頭表示滿意。他沒有做任何手勢,隻是因為鼻子搔癢他才用手撓了兩、三下。他那長長的鼻子上戴著一副大眼鏡——怪不得他的綽號叫“鏡子老爹”!


    當他經過兩個好朋友麵前時,他們倆個聚精會神地盯著他。


    “可是……這是個人!……”約翰·科特肯定地說。


    “一個人?……”馬克斯·於貝爾反問道。


    “是的……是一個人……而且……還是個……白人!……”


    “一個白人?……”


    是的,沒錯,坐在這“教皇禦轎”上的是一個與他統治的瓦格第人毫不相同的人,這個人也根本不是上烏班吉地區的土著……約翰是不可能弄錯的,這是個白人,是個完全夠資格的人類代表!


    “可是,他對我們倆個的出現沒有任何反應,”馬克斯·於貝爾說,“他好像根本就沒發現我們!……見鬼!我們總不會和恩加拉村這些半人半猴的傢夥一樣了吧。和他們一起生活了三個星期,我想我們還不致於丟掉了人的模樣吧!……”馬克斯正要叫喊:


    “嗨!……先生……在這兒……請賞光看我們一眼……”這時,約翰·科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極奇驚異地對他說:“我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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