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壓抑著一陣要從體內發出來的戰慄,拉起喬的手,走出廚房,穿過廳堂,一直出了前門。她坐進吉普車,把喬安置在旁邊,便發動了引擎。


    可是亨利就在那裏,一隻腳悠閑地蹬在腳踏板上,手裏握著大衛的滑膛槍,說:“你到哪兒去?”


    她的心往下一沉。如果她現在就把車開走,他可能開槍——什麽本能警告了他,讓他這一次把槍從車裏拿到屋裏去了呢?——就算她自己願意冒險,她也不能讓喬冒險。她說:“隻是把吉普車開到一邊去。”


    “你這麽做需要喬的幫助嗎?”


    “他喜歡兜風。別一副盤算我的樣子!”


    亨利聳聳肩,退了開去。


    看亨利漫不經心地握著大衛的槍那樣子,她不敢肯定,要是她就這樣把車開走,他會不會當真開槍。但她隨即回想起她從一開始就感覺到的他那種內在的冷酷,她明白了:他什麽都幹得出來。


    出於一種睏乏至極的感覺,她畏縮了。她把汽車倒進了車庫,關掉引擎,下了車,帶著喬返回了屋子裏。她想不出該對亨利說什麽才好,在他麵前做什麽才是,要怎麽才能隱瞞自己已經發現真相的事實。


    她想不出什麽主意。


    她讓車庫的門敞著,沒有關上。


    32


    “就是這地方,大副。”艦長說著,放下望遠鏡。


    大副透過雨幕向外窺視:“算不上什麽休假勝地,是吧,長官?依我說,太荒涼了。”


    “沒錯。”留著灰白鬍子的艦長是位老派的海軍軍官,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就曾與德國人在海上交過手。不過,他已經學會不去計較大副說起話來的油腔滑調,因為這小子是個十分出色的海員。


    這個“小子”年過三十,按照這次戰爭的標準,已經稱得上是老兵了,他根本不曉得自己從艦長的寬宏大量中獲得了多少好處。這時巡洋艦爬上了一個海浪陡斜的側麵,艦身傾斜著,然後又鑽進了波穀,他緊握住一根欄杆,才穩住自己。“既然我們已經到了這裏,長官,我們要做些什麽呢?”


    “繞島巡航。”


    “太棒了,長官。”


    “還有就是睜大眼睛,看看有沒有u型潛艇的影子。”


    “在這種天氣,我們不大可能在水麵附近找到什麽潛艇——就算真的有,不到口水吐得到的距離也不會看得見。”


    “今天夜裏——最遲明天,暴風雨就會停了。”艦長開始往菸鬥裏裝菸草。


    “你這麽認為嗎?”


    “我敢肯定。”


    “憑著海上的本能嗎?”


    艦長咕噥著說:“不,是天氣預報。”


    巡洋艦繞過一個岬角,他們看到一個小海灣,那兒還有個小碼頭。上麵,在懸崖頂上,一棟方形的小房子在風雨中屹立著。


    艦長指點著說:“我們隻要條件允許,就立即派一隊人登陸。”


    大副點點頭:“沒什麽兩樣……”


    “你說什麽?”


    “我得說,每繞島一周,要花我們一小時。”


    “那又怎樣?”


    “那樣,除非我們特別走運,而且剛好在恰當的時間趕在恰當的地點……”


    “否則那艘u型潛艇會浮出海麵,接走他的人,再沉下去,我們連個水花都不會看得見。”艦長幫大副把話說完。


    “是的。”


    艦長用他多年來在海上風浪中練就的那一招點燃了菸鬥。他連吸了幾口,然後噴出滿肺腔的煙。“我們順其自然吧!”他說著,從鼻孔裏吐出煙。


    島的東端還有一棟小房子。艦長用望遠鏡觀察著,發現房子那兒有一根大型的無線電天線。“報務員!”他喊道,“看看能不能與那些房子聯絡上。用皇家觀察隊的頻率。”


    “是的,長官。”


    那棟房子出了視野時,報務員說道:“沒有回答,長官。”


    “算了,報務員。”艦長說,“那不重要。”


    阿伯丁港海岸警備隊快艇上的水兵們坐在甲板上,一邊玩著半便士一把的“二十一點”,一邊拿高級軍官的低能來開玩笑。


    “要牌。”傑克·史密斯說,雖然從名字看不出,他其實是個蘇格蘭人。


    “瘦子”艾爾伯特·巴利什是個胖胖的倫敦人,他發給了史密斯一張j。


    “我爆了。”史密斯說。


    “瘦子”撈過他的賭注,“有一個半便士了,”他裝出疑惑的樣子說,“但願我能活著花掉這筆錢。”


    史密斯抹去一個舷窗內壁上的小水珠,向外望著港灣裏上下浮動的船隻。“看咱們的船長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他評論說,“還讓人以為我們要去的是柏林,而不是風暴島呢。”


    “你難道不知道嗎?我們是盟軍反攻的尖刀。”“瘦子”翻開自己的牌,是一張十,他又給自己發了張k,說,“我二十一點,給錢吧。”


    史密斯說:“這傢夥到底是個什麽人——開小差的嗎?那麽,抓他應該是憲兵隊的事,不是我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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