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用不傷我們尊嚴的方式幫助我們。”珍妮說。湯姆的出現總令她想起順境的時候。而且,每次他出現的時候,珍妮還真有了看到希望的感覺。她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自己,一個更年輕的自己,一個有能力改變自己生活處境的女人。因此,盡管她知道會觸怒米克,但珍妮仍很高興請湯姆在廚房的桌子邊坐下來聊聊。


    湯姆從口袋裏取出一隻鬆鬆垮垮卻分量沉重的袋子。“幾磅臘肉你有用處嗎?”他說,因為擔心而眉頭緊皺。“我家小姑子從愛爾蘭老家農場裏帶來的。但是熏過,我不會弄,看了也叫我噁心,所以我覺得,與其浪費還不如……”他一邊說一邊把東西遞給了珍妮。


    珍妮毫不猶豫地接過手。她自責地哼了一聲。“瞧瞧我,幾磅燻肉就能讓我心動不已。這可真是拜瑪格麗特·柴契爾和阿瑟·斯卡基爾所賜。”她搖著頭說,“謝謝,湯姆,你是個好人。”


    他看向別處,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眼睛盯著鍾錶。“你不去接孩子嗎?對不起,我等著等著就忘了時間。我隻是想……”話沒說完他就紅著臉站了起來。“我會再來的。”


    她聽到客廳裏傳來靴子的聲音,然後是門被拴上的聲音。她把燻肉扔到灶台上,熄滅了湯鍋下的灶火。現在可以做另一種湯了。


    莫伊娜一直是比她幸福的女人。


    2007年6月28日,周四,威姆斯的紐頓村。


    珍妮回過神,看著凱倫。“我想大概是到了七點,我才意識到米克還沒有回家。我生氣了,因為我煮好了茶等著他。我哄孩子睡著後把她送到隔壁家照顧,自己跑到福利社看看米克是不是在那裏。”她搖了搖頭,事情過了那麽多年,她依然覺得吃驚。“他肯定不在。”


    “有人見過他嗎?”


    “顯然沒有。”


    “你當時一定很擔心吧。”凱倫說。


    珍妮一聳肩。“那倒沒有。我已經說過,我們倆還沒有分開。我猜他肯定賭氣跑去安迪家了。”


    “就是照片裏的那人?”


    “是的。安迪·克爾,他是工會裏的領導,但是那會兒正好請病假,據說他壓力過大。他們說得沒錯,不到一個月他就自殺了。我一直認為米克去當工賊是壓垮安迪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很崇拜米克。這事兒一定讓他心痛不已。”


    “因此他認為米克去諾丁漢當了工賊。”凱倫追問道。


    “是的,他在樹林裏的一處蠻荒之地建了座屋子,他說自己喜歡那兒的平和與寧靜。他帶我去過一次,那地方令人毛骨悚然——你在森林裏走著走著,它就突然出現在你麵前。我可不願意住在那地方。”


    “你沒有打電話去確認嗎?”“薄荷糖”插嘴說。兩個女人轉頭帶著寬容而又覺得好笑的表情看著他。


    “家裏的電話幾個月前就被切斷了,小夥子。”珍妮一邊說,一邊和凱倫相互看了一眼。“那個年代還沒有行動電話。”


    凱倫很想喝上一口水,但她死也不願意開口求珍妮·普蘭蒂斯。她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你什麽時候開始擔心的?”


    “早上米莎喊我起來的時候,他還沒有回來。這可從來沒發生過。這倒不是因為我們周五剛剛吵過架,我倆隻是鬥了幾句嘴,更厲害的我們都吵過。早上起來沒見到他,我才意識到出事了。”


    “你幹什麽了?”


    “我照顧米莎吃了飯,穿好衣服,把她送到同學勞倫家裏,然後穿過樹林去了安迪家。可是那兒沒人,我記起米克說過安迪休病假了。也許安迪想去高地待幾天,忘了這兒發生的事,讓自己的精神恢復正常。那麽他當然不在家了。當時,我真的害怕了。萬一發生了意外怎麽辦?萬一他病了怎麽辦?”想起這些,珍妮依然心有餘悸。她的手指不停地擺弄衣服的折邊。


    “我去找了福利社的工會代表,我知道,如果有人知道米克的下落,那就一定是這些人;或者他們至少知道我該去哪裏找他。”她的眼睛盯著地板,雙手緊握放在腿上。“就在那一刻,我的人生徹底改變了。”


    1984年12月15日,周六,威姆斯的紐頓村。


    一大早,盡管沒有多少人氣,但珍妮剛一進門,就感到礦工福利會會所裏的溫度依然比家中高一些,雖然高得不多,但感覺明顯。平時她不會注意生活中的這些細微差別,但是今天她隻想些除了丈夫失蹤以外的事情。她在門廳處踟躕了一小會兒,想想該去哪裏。她隱約記得,全國礦工工會的辦公室在樓上,於是她便走上雕琢華麗的樓梯。走到樓梯平台處,她就辨明了方向。她知道自己隻要順著低沉的說話聲和一縷縷揚得高高的香菸霧方向就能找到目的地。


    沿著大廳走過幾碼,一扇門半開著,說話聲和香菸就是從這裏飄出來的。珍妮小心翼翼地輕輕敲了敲門,門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然後,一個聲音謹慎地說,“進來。”


    珍妮像教堂裏的老鼠一般繞過了門。屋子的大部分空間被一張鋪著漆布的u形桌占據,六個男人圍繞著桌子無精打采地坐著,姿態迥異。珍妮有些吃驚,因為她認出了坐在桌子頂角處的那個人。米克·麥加希,以前是個共產黨,蘇格蘭礦工工會的頭兒。據說是唯一一個說出來的話能同阿瑟·斯卡基爾相抗衡的人物。他的前任曾竭力排擠他,將他排除在領導層之外。假如每次聽到有人說讓麥加希領頭局勢會有多麽的不同,珍妮都能得到一英鎊的話,那麽她現在恐怕早就成了村裏中最有錢的貴婦人了。“抱歉。”她結結巴巴地說,“我想說句話……”她眨了眨眼睛,環顧了一圈,希望找到個認識的人能聽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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