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洛杉磯報界的每一個成員,頓時都陷入了狂熱狀態,公民的責任感和職業上的樂趣,都促使他們深度挖掘歐赫匹水電公司的故事;他們的報導千奇百怪,從維尼·摩恩挑剔的洗浴習慣,到潘克的一張舊劇照——他曾經在已經被遺忘的平原史詩《印第安人》當中,扮演單手持弓的黃馬部落酋長。他們甚至從資料庫裏找到了一張裏斯·雅爾丹贏得一九二八年南加州業餘高爾夫球賽冠軍的照片。


    一名專題記者實在找不到素材了,隻好求助於統計數據。他指出這件案子裏麵的所有當事人,都不是好萊塢本地人——啊哈,這還用說嘛!


    裏斯·雅爾丹來自維吉尼亞州——雅爾丹家族是為數不多的來自維吉尼亞州,既擁有祖傳的巨額財富,又能夠保持傳統的家族。所羅門·斯佩思在紐約出生。沃爾特·斯佩思本該生在高山、平原或者大海上——因為他的父親有四處遊蕩的習慣,結果他卻是在芝加哥的一家醫院裏,看到第一縷陽光的——他的母親也是在那家醫院裏,最後一次和陽光告別的。


    維尼·摩恩出生時,被命名為弗麗達·蒙德伽德,在南達科他州麥田中的一個瑞典小教堂裏受洗。進入好萊塢是她不可避免的宿命。她長著一頭金髮,喜歡扭動翹起的屁股蛋蛋,上中學的時候,維尼就是校劇團的明星。她曾經在一個名叫尼克的希臘人開的餐館裏當女招待,後來蠃得了州裏的選美小姐大賽,和一頭產奶冠軍奶牛,—起來分享榮耀。


    安納托爾·魯伊希出生於時尚之都維也納,不過,他很快就補救了這個錯誤;他放棄了堪薩斯城的律師職業,被好萊塢的磁性吸引了過來——就像是鐵屑一樣。潘克來自紐約市布魯克林的弗拉布希地區。


    那名記者甚至附上了菲茨傑拉德的介紹,這讓主編憤怒不已。菲茨傑拉德似乎是波士頓的愛爾蘭後裔,他追求真理,還嗜好威士忌;慢性鼻竇炎和湯姆·穆尼的承諾,促使菲茨傑拉德來到了加利福尼亞,等等,等等……


    艾勒裏·奎因先生是曼哈頓西八十七街的住戶,在這個謎案陷入困境的時候,他也曾經依靠研究,這些有趣而瑣碎的數據來解悶。


    在這個案子中,唯一土生土長的加利福尼亞人,是一位舉止難以捉摸的女孩子——她就是裏斯·雅爾丹的女兒——瓦萊莉·雅爾丹。


    “我認為,”沃爾特·斯佩思第一次遇到瓦萊莉·雅爾丹,是在貝弗利山的一個私人馬球俱樂部,“沒有什麽名人,真的出生在好萊塢這個地方,雅爾丹小姐。”


    “嘿,這就是你搭訕的方式嗎?”瓦萊莉·雅爾丹嘆了—口氣,繼續削一個橘子的皮。


    “為什麽要待在好萊塢呢?”沃爾特·斯佩思一邊繼續說著,一邊上下打量著瓦萊莉·雅爾丹。他真不明白斜扣在瓦萊莉腦袋上的圓形氈帽,如何能夠違反地球引力,不過,注意到瓦萊莉的嘴唇之後,他就忘記了關於引力定律的嚴肅問題。


    “我不在乎你說什麽。”瓦萊莉·雅爾丹小姐不快地說,“走開,你破壞了我的……”


    瓦萊莉·雅爾丹突然跳了起來:“好樣的,老爸!……加油,潘克!……”雅爾丹小姐激動地尖叫著,揮舞著手上的橘子。


    “當心那匹棗紅色的馬!……”瓦萊莉·雅爾丹揮舞兩手吶喊著。


    大概潘克聽從了她的勸告,因為兩匹馬從混亂中沖了出來,他們的前麵是一個劃出優美弧線的球。


    “沒問題了!……”瓦萊莉·雅爾丹小姐滿意地說,“哦,你還在,斯佩思先生?”


    第一名騎士是一個長腿的年輕人,他騎著一匹棕色的馬,一溜煙地衝過了賽場,用嫻熟的技巧,把球精準地推向了球門。在他和追逐者之間,還有另外一個年輕人,他有一頭紅髮,臉上長著雀斑,肩膀異常寬厚。


    球蹦蹦跳跳地落入了球門柱之間,第一名騎士舉起球棍表示慶祝,紅頭髮的保鏢笑著應和,把大栂指頂到鼻子上。然後,他們一起慢慢地跑回中場。


    “哦,我明白了。”沃爾特·斯佩思激動地說,“前麵那個是你老爸,第二個就是潘克。”


    “你是偵探?……”瓦萊莉·雅爾丹小姐似乎有了興趣,笑著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紅頭髮——潘克1——似乎很合適。再說,我覺得你父親不會去用拇指頂鼻子。”沃爾特·斯佩思得意地說,隨口又問了一句,“潘克是誰?”


    1潘克的英文為pink,意思為粉紅色。


    “怎麽了?”


    “他是你的男朋友?”


    “哦,原來你關心這個。”瓦萊莉·雅爾丹小姐一邊伶俐地反問,一邊把小巧的牙齒,嵌進橘子裏麵。


    “才三分鍾,你就開始打探我的私生活!……你是不是馬上就要向我求婚啦?”


    “請原諒!……”沃爾特·斯佩思一本正經地說,“如果你覺得我很討厭……”


    “不,還不壞!……”瓦萊莉·雅爾丹小姐嗬嗬嗬地笑了起來,“過來,小寶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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