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下髮夾,讓頭髮落在肩上。


    “上司想對這件事保密,”他說,“這就是說我們得在總部以外的地方開會。別準備任何東西。如果我們缺蘇打水了,我會拿的。”


    “晚上幾點?”


    “五點到六點之間。”


    “你要我開車去接露安妮和基恩嗎?”


    丹尼爾一拍額頭:“噢,不,我怎麽給忘了。他們什麽時候來?”


    “下午七點,如果航班準點的話。”


    “你有完美的時間觀念,也是最好客的女主人。”


    “他們會愉快的,丹尼爾。到這兒的第一天左右他們很可能累壞了。我已經安排了星期二去老城的教堂和貝瑟勒漢步行參觀。我會替他們訂票去加利利湖遊玩,遊玩的重點是拿撤勒。這就夠他們忙一陣的了。”


    “我真希望我能親自接待他們,就像他們對待我們那樣。”


    “時間足夠了——他們要在這兒呆四個星期呢。另外,如果有什麽人能理解你的苦衷,那隻能是他們了,基恩對這種事可見多了。”


    “是啊,”丹尼爾說,“他肯定見過很多了。”


    四點時蘿拉又沉沉睡去,丹尼爾則進入了一種半醒半睡的狀態。夢境中的景象隨意地掠進或掠出腦海,令人心煩意亂。六點鍾他起床了,在浴室刷牙洗臉之後,穿上白襯衣、卡其布褲子和膠底旅遊鞋,逼著自己喝了一杯桔子汁和一杯加了奶和糖的速溶咖啡。他把祈禱衣拿到陽台上,麵朝老城的方向做了禱告。七點不到的時候,他已經出門了,腰帶上別著bp機,手裏拿著裝有死去女孩照片的信封。


    與以往的安息日一樣,大樓中的電梯有兩部沒開,剩下的一部在自動運轉,在每層都停一下,這樣,嚴格遵守宗教習慣的住戶可以不必按電鈕也能乘電梯了,因為使電路貫通是對安息日的違背。但是為宗教提供的便利也意味著令人痛苦的緩慢運行。當他看見電梯剛剛抵達一層,他決定去走樓梯,並且跳著走下四層樓的樓梯。


    大廳裏有一個男人,正斜靠在信箱上抽菸。他很年輕,二十二、三歲,體格健壯,皮膚黝黑,黑色的波浪形捲髮,薑黃色的絡腮鬍子修剪得很適當,穿著件帶有“斐樂”商標的馬球襯衫,美國的高檔牛仔褲,嶄新的藍白相間的耐克跑步鞋。左腕上戴著塊價值不菲的手錶,配有金錶帶,脖子上還掛著護身符。是個美國人,丹爾尼想。花花公子那類的人,可能是個有錢的大學生,但他不屬於這個地方——大樓中的每個人都是教徒,安息日時沒人那樣抽菸。


    年輕人看見他,便在大理石地板上踩滅了菸頭。不體諒別人,丹尼爾想。他正想去用英語問問他是幹什麽的,這個年輕人卻開始朝他走過來、手伸向他、用純正流利的希伯來語說:“沙拉維探長嗎?我是埃維·克漢,是分配到你組裏工作的,我昨晚才收到口信,我想我應該親自過來問一下。”


    老於世故的有錢孩子,丹尼爾想,很生氣自己的直覺居然失靈了。北特拉維夫人,有很多旅行經驗,政治家的兒子,這可以解釋他那一身外國衣服了。他握住他的手,迅速地鬆開,驚訝於自己對這個新雇來的人竟一下產生了那麽多反感。


    “指示是昨天下達的。”他說。


    “是的,我知道。”克漢一本正經地說,並沒有道歉。“我正在搬進一處新公寓去,還沒安電話,塔特·尼查夫·勞孚爾派了一個人來傳話,可他走迷路了。”


    他的微笑充滿了男孩子的魅力。無疑這種魅力對亞什·大衛多夫金髮碧眼的老婆起了作用。與副警務官頗有交情的警官——這樣的富家子弟幹嘛要當警察?


    丹尼爾朝門口走去。


    “我現在已經準備好了。”克漢跟在他後麵說。


    “準備好幹什麽了?”


    “我的任務。塔特·尼查夫·勞孚爾告訴我是個重案。”


    “他這麽說的?”


    “性謀殺,切割屍體。沒有動機,沒有嫌疑犯——”


    “你和塔特·尼查夫·勞孚爾經常交換意見嗎?”


    “不,”克漢慌亂說,“他……我父親——”


    “沒關係,”丹尼爾說,然後想起這孩子的父親不久前剛去世,便語氣柔和了些,“很抱歉聽到你父親的事。”


    “你認識他?”克漢驚訝地問。


    “隻是久仰大名。”


    “他是個厲害的傢夥,真正幹難活兒的人。”他不帶感情、下意識地說著,仿佛是一首他已經唱誦過千百次的讚美詩。丹尼爾覺得他對這個新雇員的敵意更深了。他推開門,任由它向後甩向克漢,逕自走到陽光下。停車場中停著一輛眼生的車:紅色的寶馬。


    “我的任務呢?探長。”


    “你的任務是準時參加每次會議。”


    “我告訴過你了,我的公寓——”


    “我感興趣的不是藉口,而是結果。”


    克漢的眉頭低了下來。他那冰冷的藍眼睛中現出了怒氣。


    “聽明白了嗎?克漢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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