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沒有。”她相當惱火。“亞曆克斯,屏障發生器裏有什麽東西我也讓你看過了。在我們幾年前發明介子發生器之前,隻有世界上最大的幾台加速器才能製造引力透鏡所需的材料,我們過半預算都投到了它們身上。你是不是還以為反物質可以隨隨便便就弄丟了啊?要是你這樣想……”


    雖然孤日知道泰勒其實看不見她的動作,她還是搖了搖頭:“你們的曆史學家有沒有看過這些製服?”


    “他們看……看過了。”


    不需要一群曆史學家或者計算機係統協助,檔案也能辨認出這些製服,同樣也會說穿著這種製服的國家的語言(當然了,最多紙上談兵的水準)。她對泰勒說出了那個流氓國家的名字,語氣肯定,確保這位工程師的確明白她並不是在口出狂言。“hpi會不會不是唯一與艾奎斯陲亞取得過聯係的團體?”


    “你和艾奎斯陲亞的統治者談過不是嗎,難道她們還說謊了?”


    “不,”亞曆克斯立刻答道。“但艾奎斯陲亞還有另外幾股力量也能在世界間穿梭。歐迪姆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她隨後清清嗓子走到箱前,開口問道——她這次說的不是英語:“你們侍奉什麽人?”


    和她想的一樣,使用他們的語言立刻吸引到了整箱人的注意。它們全都以一種超出人體極限的方式扭過脖子注視著她,發出的脆響讓她身體一陣顫抖。她其實隻能勉強聽懂他們說的話,但她是檔案,所有與人類有關的事物都是她的專屬領域,哪怕是這些半人半怪。


    “一位比你們那隻強大得多的主人,低等動物。”它們怪異的嘴部讓說話聲都有些變形,但它們全都一齊開口,聲音匯集成一個恐怖的腔調。“釋放我的仆從,這樣我就不會殺死你的朋友。我對你沒有興趣,但如果你敢於插手,我就會讓她付出代價。”


    “它們在說些什麽?”暗光全程注視著它們,似乎完全沒受它們詭異外表的影響。


    “我認為它們這是在威脅要殺死你。”


    暗光不屑地笑了笑:“讓它們來吧,幻形靈絕無可能屈服於阿巴頓之下。”


    “這些……東西曾是人類。如果你能讓小馬重獲自由,那你是不是也能解救它們?”


    第一次,亞曆克斯看到暗光因恐懼而遲疑了起來:“我……我不知道。阿巴頓的仆從越多,他們的力量就越強大。如果這一個侵染了這個世界足足二十年,那這也許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


    “我會幫你。”檔案把一隻蹄子放到女王體側。


    女王先是猶豫片刻,隨後點頭說道:“也許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我們身後的那些死屍似乎表明他們已經無從拯救了。”


    “為什麽?”


    瑞利聳肩以對:“我說不清,這隻是我的感覺。”


    更多埋藏的記憶浮出水麵,亞曆克斯知道她最好還是不要深究了。“我們是不是應該直接接觸它們中的一個?但我打賭,隻要我們一打開容器……”


    “我更擔心成功之後的事情。其他生物也許會把我們解救的這一位撕成碎片,我可沒辦法在解放一隻的同時還把其他家夥攔住。”


    “是這個理。泰勒,我們得取一隻出來。你的無人機能做到嗎?”


    “當然沒問題,不過這是個精細活,也許我們得為此額外殺死幾隻。你們兩個最好退後。”


    暗光搖頭:“讓孤日後撤吧。我會鎮壓它們,這樣你就可以用你的機器抓出一隻了。”


    它們再度一齊開口,但在場的隻有檔案能聽懂:“動物,你的嚐試隻是徒勞,它們隻屬於我。你奪走我的一部分,我就會同樣奪走你的。”


    她不可能同時注視它們每一個人,但她盡力了:“我沒有任何一份子屬於你,怪物。我毀滅了你的兄弟,我同樣也會毀滅你。”


    它們一同放聲狂笑:“那恐怕得我來幫你。檔案,隻有蠢貨才會自詡為神,我可不是。我這也不是在威脅:我保證如此。釋放我的仆從,他們就會自己離開。那些沒有靈智的機器確實奪走了我的幾位仆從,不過我也從你這取走了幾隻動物,我得說這是等價交換。把這些仆從還給我,取下我那些動物身上的束縛,我就會讓你平安回到馬廄裏去。”


    “絕不。”檔案目光一閃。“暗光?泰勒?你們準備好了嗎?”


    這些籠中困獸隻是繼續狂笑。


    她原以為它們會怒火滔天,但它們卻幾乎毫無抵抗。女王綠色的魔法光輝將它們全部製服,除了觸手微微抽搐以外它們幾乎無法移動。泰勒的無人機隨即打開箱蓋,其中最大的一架無人機把它的機械手臂探到其中一個生物的頭上,穩穩抓住它把它舉了出來。掙脫器壁時,它發出一聲惡心的聲響,像是什麽黏糊糊的東西被拔了下來一樣。這聲音讓亞曆克斯一陣反胃。


    另外一架無人機在地上布下了一個牢籠。它把許多金屬樁深深紮入地麵,用套在上麵的繩索緊緊纏住這隻生物。它奮力掙紮,但盡管它出奇的靈活,它的掙紮也隻是徒勞。收容器重新安全關閉後暗光才解除了她的魔法。


    箱子裏的生物驟然陷入癲狂,全都奮不顧身地撞擊箱子的每個接縫。駭人的骨裂聲從它們體內傳出,但它們似乎對此毫無察覺,也漠不關心。


    “我們動作要快。”檔案摸向她的槍,但她並不打算用它開火,反而倒著舉起槍,用槍托一角在沙土上畫了起來。亞曆克斯曾經蹄子很笨,但現在她畫符文時連抖都沒抖。


    暗光出神地注視著她的舉動:“這是什麽?”


    “我讀過艾奎斯陲亞的書籍,”她解釋道。“所有都讀過。我不是獨角獸,但畫符文又不需如此。我對……它的具體細節還不是非常肯定,但我確定這種符文能壓製這個個體,這樣它應該就不能通過它一次性釋放大量力量了。別把圖案抹花了。”


    不出一分鍾,她就畫完了。當然,檔案不是獨角獸。獨角獸可以借助自己的角和與生俱來的魔力給這個法術供能,但她沒有角,隻能借用別的東西。“地球的守護者,”她在心底默念。“我需要魔力激活這個法術。”


    “你需要有你自己的角,”答複立即傳來。“我不是隨叫隨到的燈神。雖然你是我最疼愛的孩子,這也不意味著你可以隨時靠我做你想做的一切。”


    “但這次你會幫忙的,對吧?”


    女聲猶豫片刻,隨後開口回答,聲音比深井回聲還要深沉:“我會的。用血液,一滴就夠。”


    她從戰術背心中取出匕首,用嘴叼住它用最輕的力道劃開一條腿的皮膚。她無視了隨之而來的一絲疼痛,靜靜等待這滴血液落到符文之上。


    符文在翠綠色的魔力下驟然激活,熠熠生輝。在檔案讀出咒文時,周圍廢墟中的蟲鳴和風聲都沉寂下來。與其說檔案是在讀咒文,倒不如說是這個法術在讀她。在她的聲音下,符文有節律的閃爍變形,變成一個圓環把牢籠圍了起來,她隨後感覺到大地的力量——這顆星球的血液再次湧入她的身體。


    這一切很快過去。圓環一成形,它明亮的光輝就黯淡下來。“別隔斷它。”她一邊說,一邊小心地從圓環上方邁了過去。“一旦有什麽東西隔斷了它,法術就會終止。”


    “我很熟悉小馬魔法,不至於連這個都不知道。”暗光有些不耐煩地抖了抖翅膀,不過她還是步履謹慎。


    她們都走進圓環之後,這位女王把角向倒在地上的怪物身體靠去,而檔案就借此把蹄子靠在女王肩上。她的角一貼上了它的身體,檔案眼中的世界就隨即改變。


    檔案也感覺到了:這位女王正在探察的心靈中似乎隻有一片無盡的虛無。這個生物的狀態比任何小馬還要嚴峻,甚至比那些一生侍奉歐迪姆的艾奎斯陲亞小馬更無可救藥。


    她沒有繼續探察,沒有繼續查明她們能不能從中找到一絲一毫的靈智,沒有。因為就在此刻,她聽到了尖叫。


    沒受到絲毫腐化、來自人類的尖叫。是泰勒甘布爾。


    暗光一定也聽到了,因為她立刻移開她的角,抬頭望向天空,她所有工蜂的翅膀也一同震顫起來。亞曆克斯自己也看到了上空微弱的閃光。那是爆炸嗎?


    “等等!”她加大力度按住暗光的肩膀。“帶上我!”


    女王沒有拒絕。亞曆克斯隨後感覺到兩隻工蜂一左一右把她包圍起來。它們把蹄子挽在她的腋下,開始用力扇動翅膀,她隨即被它們升入空中,身旁蜂擁著數隻幻形靈。


    無人機全都停在原位,還有幾架在空中機械地盤旋。雖然它們上方發生了劇變,它們也毫無反應。


    檔案意識到了一個恐怖的事實:那個非人存在要奪走的朋友並不是暗光。


    * * *


    即使遠在天外,孤獨終日也能看見上空傳來一陣陣閃光,聽到某種龐然巨物發出咆哮。雖然這個聲音讓她渾身顫抖,她的馬耳還是不由自主地對準聲音的來源,迫使她辨別出夾雜其中碾碎金屬的恐怖聲響。隨著工蜂將她逐漸升入高空,這些聲音還越來越響亮。


    但即便她戴著夜視儀,從如此遠的距離之外她也看不清具體情況。掛在空中,她別無它法,隻能向上帝祈禱瑞利不要一分神使她墜落。


    她沒有墜落,反而和她們一同加快到了難以置信的速度飛越天空,但這些工蜂能像這樣衝刺多久?她很希望她能助她們一臂之力,很希望她能把大地借給她的力量給她們一些,但現在她距地千裏。


    過了許久,她才清晰辨認出她看到的那個輪廓。它像一條不時發出微光的半透明章魚,猶如在海洋中暢遊一般自由漂浮在一英裏高的雲層之間,長長的觸手足以將整架飛機包裹其中。


    這頭巨獸正是這樣做的:它將它的軀體纏在信天翁機身上,簡直就像它打算把它直接折成兩截。考慮到它所造成的破壞,這恐怕就是事實。這架飛機兩個副翼被卷入這隻怪物體內,其上的兩台引擎已經停止了工作,導致飛機在空中搖擺不定。但雖然情況如此危急,它的另外六台引擎似乎依然隻是在修正姿態。


    信天翁不是能以超音速或至少亞音速飛行嗎?這架飛機——泰勒為什麽沒嚐試擺脫它?亞曆克斯在這二十年來聽過許多痛苦的慘叫聲,自己對痛苦也深有體會,尤其是和小科迪有關的那次。但她一生中從沒聽過像現在這樣飽含痛苦、幾乎非人般的尖叫,即使地獄裏所有受刑的罪人一同哀嚎也不會比這更震人心魄。


    暗光回答了她還沒問出口的問題:“反魔法力場幾近消散!這個怪物已經讓它過載了!它絕對也不會好過……但顯然它根本不在乎它自己怎樣!”亞曆克斯抬頭望去,發現這架信天翁既沒有翻滾,也沒有消極承受這次襲擊,而是探出了十幾台點防禦炮台集火這隻怪物。它們配備的軌道電磁炮在它柔軟的體側一輪一輪地撕開深達數米的孔洞,但雖然發出微光的膿液不停從中噴湧而出,這個怪物卻隻是略微收緊身體。它要麽摧毀這架信天翁,要麽就因此而死,絕不會做出其他選擇。


    它今天沒有機會了。托著她的兩隻工蜂仍留在原位,但其餘幻形靈全都向它直撲過去,暗光就在隊伍最前方。她沒用她的步槍,但工蜂們全都一齊開火,徒勞地射出微不足道的彈雨,而她自己一邊吼叫,角一邊開始閃爍,一道明亮的光束從中射出灼燒這隻怪物的身體。


    它和信天翁火力全開的自衛係統相比微不足道,但戰果似乎相當顯著:這道綠色光束將它徹底貫穿,在它身體上撕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整片空域都因此彌漫著一股燒焦橡膠和硫磺的惡臭。這隻怪物發出一陣如兩車相撞般刺耳的咆哮,鬆開了它的觸手,放開信天翁開始緩緩下墜。飛機隨即傾向一側,數量更為龐大的炮台旋轉起來,切換成高爆榴彈開始對它傾瀉炮火,直到它墜落到安全距離之外才停下。最終墜毀在遙遠的地表時,它隻剩下了一小灘燒焦的粘液。


    工蜂仍抓著亞曆克斯,因此她不必高聲喊叫也能讓女王瑞利聽到她的聲音:“別靠得太近了,暗光!如果cpnfg已經失效,輻射會要了你的命。讓你的工蜂把我送進去,我看看我在裏麵能不能做些什麽。”她說的並不全是實話:就和它會殺死暗光一樣,輻射也必然會殺死她。她的結局隻是會更好些,而幻形靈女王……


    “那隻怪物撕開了一個洞口,我就把你送到那裏。注意不要碰觸邊緣區域。”這兩隻工蜂拖著她急速向前飛去。繞到信天翁另一側時,她看到機身上就和她說的一樣有個破洞,電纜裸露在外,電火花不時從中迸出,埋藏在裝甲板和內飾中的光纖也在不停閃爍。


    這架信天翁還能飛在空中就已經是個奇跡了。但不僅如此,不再被那隻怪物束縛,它甚至都從突然失去一部分質量中逐漸恢複正常,側偏的角度已經減小了許多。不過靠近洞口時,她發現停機的兩台引擎已被完全毀壞,沒有一絲重啟的跡象。她繼續靠近,注意到裝甲邊緣在某種物體的作用下融化了,不時泛起氣泡。她懷疑這是那隻怪物的口器的功勞。但願她永遠不要知道真相。


    她的蹄子一碰到黑暗的貨倉區中的金屬地板,暗光的工蜂就把她放開,從洞口處飛了出去。她沒浪費時間與它們揮蹄道別,而是任由它們的翅膀將冷空氣鼓到她的身上,盡力無視她耳機中的聲響向前走去。那聲音已經由剛才的尖叫變成了一種刺耳的幹咳:泰勒的尖叫從未停歇,她的聲帶已然承受不住,已經無法再發出聲音。亞曆克斯看過人類暴露在秘能輻射中的影像,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種死亡極度痛苦,通常會持續幾個小時受害者才會得以解脫。


    但也許在今天,這種酷刑會成為一種優勢。整個貨倉區幾乎一片漆黑,但她知道如果她走得夠深入,她應該能找到幾台應急燈和尚可使用的控製台。每邁出一步,她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暴露在了足以致命的輻射當中,懷疑自己是不是同樣也會經曆泰勒那種痛苦的死亡。


    她用一隻蹄子猛力敲打控製台,最後讓它亮了起來,隨後叼起掛在一側的觸控筆開始操控它。


    亞曆克斯讀過信天翁的操作指南,所以她知道她該做些什麽。她找到了顯示反應堆狀態的影像,發現它一切正常,但cpnfg係統連備用供能線路都報錯了。它已經切換到了應急能源,現在的功率僅僅足以隔離反應堆的輻射,防止它充斥整架飛機奪走她的性命。


    魔法場侵染了那些區域?除了反應堆以外的所有區域。從控製台上,亞曆克斯看到駕駛艙中的泰勒仍有生命跡象,但她的頭像已經不是綠色的了。她把它點開,發現雖然她現在仍有呼吸、仍有心跳,她的狀態欄也已經變成了“病故,等待火化”。更讓亞曆克斯心底一冷的是,她注意到飛機的控製權已經臨時轉交給了她,而泰勒唯一受到的人道主義救助隻是她名字旁的一行錯誤提示:“機組成員並未穿戴裝甲,安樂死無法進行。”


    信天翁已經接到了外部指令。雖然有她在飛機上,這架飛機還是自行導航前往最近的一片開闊地,開始緩緩下降。hpi的工程師“將在36~48小時後抵達。”


    她沒浪費時間去打電話和hpi的任何人多費口舌,她知道人類的醫療技術完全無法拯救暴露於魔法場中的人類。無論那個怪物——卡律布狄斯對她做了什麽,人類或小馬醫生都不可能救回她來。


    但我能,她腦中響起了一個微弱的聲音。如果她願意,她完全可以驅離這個存在,但她沒馬上動手。你也見過我的仆從了,他們仍是人類。解除這架飛機的防禦,我還可以讓她服侍我。隻要她接受,她就能再度活下去來服侍我,這也比讓死亡帶走生命中的一切美好事物要好。我可比死亡仁慈得多。


    “滾去地獄說吧!”檔案加強了她心靈的屏障,把這個敵對存在驅出腦海。如果這個幽魂的宿主就在附近,這絕對會非常困難,但它顯然不在這裏。就她所知,它甚至可能都不在北美洲。


    檔案喚起她對操作手冊的記憶,從中知道她的第一要務是給cpnfg係統提供額外電力。等她先阻止泰勒進一步暴露在秘能輻射之中後,她才有時間去思考如何真正拯救這個女人。


    她隻用了不到五分鍾。cpnfg設備本身就是模塊化單元,製造時就考慮過多種供能方式。她需要做的其實隻是找到機上最粗的一根電纜,拖著它穿過飛機,把它插進其中一個主要供電插槽裏。她甚至都不用冒觸電的風險,雖然她上次觸電的記憶仍然非常清晰。


    這根電纜幾乎立刻熱得發燙。一陣反魔法力場的寒意貫穿她的全身,遠處的幾個警報也隨之停止,這讓她大大鬆了一口氣。貌似在靈極1(umbral)附近就經常發生這種情況,挺有趣的是吧。


    當然了,亞曆克斯的任務才剛剛開始。她並沒有直接衝向駕駛艙:她知道如果這根電纜或者輸電網絡的其他部分出了故障,她這樣就會讓泰勒毫無防備地暴露在她自己的魔法輻射之下。


    二十年過去,大多數衛星網絡已經失效,衛星信號覆蓋範圍逐年減少,而沒有人能重新往軌道裏發送新的衛星加以替換,沒有人。


    hpi的衛星網絡在建設時就考慮到了這一點,它設計的冗餘量足以讓它(勉強)運行一個世紀。而銥星係統的民用衛星電話網?可比這少多了,這就是現在信使和數字電台大行其道的原因。據傳有人打算在各個聚居點之間鋪設通訊電纜,但到目前為止沒有一點實際成果。


    不過需要緊急聯絡時,還是有幾隻小馬可以連接hpi網絡,而她——以及她正要通話的對象就是其中之一。控製台鈴聲大作,隨後一張嚴重失真的麵龐在屏幕上浮現。


    餘暉爍爍和她記憶中的模樣分毫不差,就和亞曆克斯一樣似乎從未改變。“孤獨終日?”她表情迷惑。“出什麽事了?”


    亞曆克斯盡力把恐懼與絕望從她的聲音中驅除出去。在延遲這樣大的對話當中,它們絕不會對溝通有什麽幫助:“餘暉,謝天謝地!我需要你幫忙……我的一個朋友……泰勒甘布爾,你還記得她吧?有什麽東西襲擊了我們,讓保護她的反魔法力場暫時消散了。現在力場已經重新啟動,但……她就要死了!”


    電話那端的餘暉低下頭,表情愈發沉痛:“這種事情……我也見過,孤日。我們不知道該如何治療魔法對人類的損害,我幫不了她。不要站在她身旁,你的魔力隻會讓她更加痛苦!”


    檔案憤而翻了個白眼:“你能幫她,餘暉!是你協助創造出了通用保全法術!如果四隻天角獸能改變一顆星球,那一隻天角獸絕對可以改變一個人類!”


    她移開視線,深深皺起眉頭:“確實……確實有可能,但這取決於她到底受到了多大程度的暴露。我大概能單獨抽取出法術的那一部分,但孤日,我創造那個法術距今已經十幾年了,我的嚐試也許會要了她的命。”


    “如果你放任她不管,她必死無疑!”亞曆克斯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尖聲吼道。“我保證,隻要能救下她,我們做什麽她都會願意的。hpi救不了她,計算機甚至都企圖讓她的護甲殺死她,幸好她沒穿!”


    餘暉最後點頭:“好吧孤日,告訴我她在哪。”她隨即用她了解的所有方式通報了她當前的位置。檔案對傳送術了解甚少,但她知道精確得知目的地位置是其關鍵。她之前從沒見過哪隻地球上的獨角獸成功傳送,連喬瑟夫都不行。但餘暉爍爍是天角獸,力量遠超於下級物種,隻要她願意,空間就能在她蹄下扭轉。


    借助她新獲得的“代理控製”權限,亞曆克斯縮小了cpnfg所產生的力場,使其僅能包裹駕駛艙和反應堆。但願這樣能讓她那根延長線堅持更長時間而不至融化,也能讓她的天角獸朋友可以成功傳送。


    一隻工蜂從頭頂的洞口飛入,落到她身旁發出一聲輕響。雖然聲音更微弱也更尖細,她用的確實是暗光的聲音:“我現在回來安全嗎?你似乎沒什麽問題。”


    “算是吧。”亞曆克斯遠遠避開房間中央,示意這隻工蜂也照做。她不知道餘暉會從哪裏出現,但她還是希望盡可能遠離房間中央。“現在是安全,但也許不會一直如此。我們暫且先停在空中,餘暉爍爍來了之後再開始降落等待維修。等我們落了地,你再和我們碰頭吧。你沒必要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除非你能救治遭魔法暴露的人類,否則你也做不了什麽。”


    “真希望我能做些什麽。”工蜂一飛而起,沿著洞口鑽出機身,把孤獨終日獨自留在了這裏。


    漫長的幾分鍾逐漸過去。在一陣炫目的光輝下,餘暉爍爍趕來了。這道光芒和普通獨角獸使用傳送術時的閃光有所不同,亞曆克斯覺得它就是真正的陽光,能感覺到它溫柔地拂過她的皮毛,暫時溫暖了她的身體。這隻天角獸到來時排開了此處的空氣,迅疾流動的氣體發出一陣雷鳴般的聲響,讓她的兩隻耳朵都偏向兩側。


    各式各樣的秘能輻射監測器警報大作,但這陣混亂持續的時間並不長:隻需製造如此之小的力場,它完全能抵禦近在咫尺的傳送術。她隻希望供電線路也能撐得住。孤日跑上前去擁抱她的朋友,一瞬間淚眼盈眶,四肢也卸下了力氣。全世界隻有兩隻小馬能看到她軟弱的一麵,她就是其中之一:“……餘暉!我……抱歉打擾了你的事情……謝天謝地……泰勒這樣一位好友……是我的錯!讓她出了這種意外……我本應該聽……”


    這隻天角獸用一隻蹄子輕輕讓她停下了口:“過後再說吧,孤日,現在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把我帶到她那。”


    * * *


    亞曆克斯照辦了,但她先指示計算機開始重啟停機程序。反應堆越早停機,她們就越安全。她費了一大番周折把餘暉爍爍帶來拯救泰勒,可不是為了讓她隨後死於電離輻射的。


    她們一開始前行,亞曆克斯就睜大了朦朧的睡眼,重新鼓起力氣。在高空,地球沒法給與她哪怕一絲力量,但這沒關係。不需要魔法的協助,她的朋友現在正需要她的事實就足以讓檔案打起精神來了。


    她們走到了力場邊緣——駕駛艙外幾米處,餘暉爍爍隨即攔下了她:“亞曆克斯,把她帶到我麵前,但在我準備好之前不要離開力場範圍。附近有一隻天角獸絕對會對她造成巨大傷害,她一離開力場範圍,法術就必須準備就緒。”一道閃爍的魔法光輝讓亞曆克斯轉過頭來,迫使她直視她的臉。“孤日,這也許會害死她。我不能保證這會有效,不能保證這不會讓她更快死去,這個法術也許會產生南轅北轍的後果,甚至可能會讓她的死亡更加痛苦。我知道以她現在的狀態,她已經無法自己做出決定了,你願意代她自作主張嗎?”


    孤日沒有一絲遲疑。她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泰勒,而且實話說,幾乎沒有人會寧肯死去也不變成小馬。在這一刻,她清楚意識到她也落到了露娜和塞蕾絲蒂亞當年的處境之中,於是她點點頭,做出了與她們同樣的抉擇:“來吧。”


    餘暉也沒繼續猶豫,而是放開了亞曆克斯,微微示意她走進駕駛室。她邁出蹄子,穿過空氣中那一道無形的屏障,但她緊繃的神經讓她對此幾乎毫無察覺。


    門在一陣氣流聲中打開了,裏麵的景象比她在地球上見過的任何酷刑都要恐怖。亞曆克斯看過魔法毒害人體的影像,當初她根本無法堅持看上太久,而她現在卻從她朋友的臉上看到了那種痛苦。


    泰勒身體蜷縮,渾身肌肉緊繃,四肢劇烈抽搐。她一定咬到了口腔中的哪個部位,因為血液和唾液正混雜著從中流出,紅色的液體在她麵前匯成一灘。她的手腳都扭到了不正常的角度——也許她在痛苦掙紮時撕裂了那裏的肌腱。她皮膚下的毛細血管根根爆裂,讓她全身布滿了斑駁的血點,有幾處的皮膚甚至也因此破裂。


    泰勒已經不剩下一絲掙紮的力量,現在她的身體隻能微微抽動。亞曆克斯直視她的雙眼,看到她的瞳孔像滴了散瞳液一樣散大,虹膜被漆黑的淤血浸透,她的鞏膜也像她的皮膚一樣遍布血點。泰勒也曾試圖爬到固定在地上的急救箱前,但她失敗了。


    亞曆克斯飛奔到它旁邊,用嘴把它拽了下來,把它內部的物品翻倒一地。她從記憶中找到了她所知最強力的鎮痛劑,發現有支注射器裏就有這種藥品備用。


    她用剪刀從背後剪開泰勒的製服,沿脊柱正確位置將針頭插了進去。隨著注射器的活塞逐漸下移,泰勒幾乎立即放鬆了下來。


    孤日聽到了幾聲模糊的低語,聲音輕不可聞。就算泰勒想說些什麽,這也隻是徒勞,因為就在此時,餘暉爍爍開始了歌唱。


    不,她並不是真的在歌唱——她是在釋放她的魔法。在屏障內,亞曆克斯完全感覺不到構成這個法術的魔力,但即便如此,她也不由自主地轉過頭來傾聽。


    在過去二十年裏,喬瑟夫基本上是她所知範圍內最強大的獨角獸,但與之相比,他所使用的法術隻是孩童的塗鴉。隨著她開口歌唱,整個世界都之凝固,遠處轟鳴的反應堆和身下呼嘯的狂風似乎都徹底沉默。她使用的不是亞曆克斯知道的任何一種語言,但她心底的某處讓她無需聽懂字麵意思也能理解她在說些什麽。


    這是抗爭的歌聲:這個宇宙已經以實際行動輕蔑地對人類下達了裁決,但餘暉爍爍對此拒不接受,而是用歌聲中的怒火作為自己的回答。她上訴尋求再度審判,隨後沉默不語。


    檔案沒聽到有誰作答,但這裏的所有聲響——通風係統中空氣流動的聲音、反應堆的轟鳴、甚至是泰勒痛苦的呢喃——所有這些聲音都是它的回答。它們一同匯集成一個說話聲(至少在想象中檔案是這樣認為的)回應了餘暉。


    萬事萬物都不能超出其定數,黑夜中的某種力量答道。人類不會因與她的友誼而破例幸存,正如她也將毫無疑問地迎來毀滅之日一樣。完滿的一生結束時不應哀悼,而應慶賀。


    這也隻是法術的一部分嗎?亞曆克斯並不清楚,但她完全無法將目光從這隻天角獸身上移開。她雙眼中透出刺眼的白光,獨角綻放出純淨而又溫暖的橘紅色陽光。它浸透魔法場的每一個角落,明亮得她甚至能用它辨別cpnfg力場的邊緣。


    餘暉再次以一種懇求的語氣清唱:終結的可不可以隻是人類的外表,而不是人類本身?人們能不能以另一種形式生存下去?


    又是一陣沉默。不知來自何方,另一個聲音再次作答。它仍是自然本身,但並非檔案認識的那個自然——它更為古老,可能有著一百餘億年的壽命。它的語氣有些勉強,但它最後還是同意了。即便人類能擴張到其他星係,人類終究還是會滅亡,熵遲早會帶走他們。麵對永恒的終結,為什麽要拖延這短短的一瞬呢?


    不知為何,檔案意識到這個法術已經幾近完成。她低下頭,叼起泰勒的衣領,盡力無視口中血液的鐵鏽味將她沿著地麵向前拖行。她現在沒有陸馬力量的幫助,拖動這樣一位中年女子必須用出全身力氣。她先將泰勒翻過來,以免她的臉被凹凸不平的金屬地麵劃傷,但即便她盡可能小心前行,沒有護甲保護,她們身上還是增添了幾個新的傷口。肉體與內心的痛苦讓她淚如泉湧,但她逼迫自己繼續向前。


    她在力場邊緣稍作停頓,等待餘暉最終下令,隨後最後一次猛力一拖。她知道她拖的距離足夠了,因為泰勒立刻在新襲來的痛苦中再度掙紮,又一次哀嚎了起來。


    她沒掙紮多久。這個法術如一道激光般刺來,將她和亞曆克斯以及附近的船體裹入其中,隨後撞擊在反魔法力場的邊界上。光束隨即散開,流過球形力場的表麵,最後消失在牆壁之間。沒有緩慢的變形過程,沒有經曆一係列微小的改變變成一具艾奎斯陲亞的軀體,光芒消散後,泰勒甘布爾的人影也隨之消失無蹤。


    譯注:1靈極(umbral):作者在本係列小說中對魔法的設定應該參考了最終幻想係列。我沒接觸過最終幻想,以下內容全部參考自貼吧中的《艾歐澤亞百科全書》第一章:以太學概論,如有錯誤歡迎指正。


    按照該百科全書所說,以太是構成生命的基本元素,流動於萬事萬物之間。其分為六種獨立的元素:火、風、雷、水、冰、土,另外還有星極和靈極兩種極性。星極可使元素極度活躍,而靈極會使元素鈍化,所以作者用它來作比喻。讀者有興趣可以看看我給的地址,裏麵關於魔法的設定和本書有很多相似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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