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曆克斯每次感到焦慮,她都會去她的菜園。


    事件前她在此方麵毫無天賦,被她動過手(那時候她四肢末端長著的還是指頭而不是蹄子)的植物沒有一棵能幸存下來。


    正如魔法改變了萬物一樣,它也改變了這一點。亞曆克斯的小家就位於亞曆山大市中心,還是少數屋後奢侈的有個園子的房屋。原先這裏的植物基本上都是奧利弗在打理,但現在他已經很少有時間來園子裏了。


    自亞曆克斯從市長職位上離任,她就有了比以往多得多的閑暇時光:有更多時間去讀書、有更多時間去與hpi共事……也有了更多時間去打理菜園。


    “對不起,”亞曆克斯一隻蹄子倚在高大的芥菜莖上,對周圍的雜草說。“但你們不能長在這,這片土地是我的菜園。”在她的勸說下,雜草鬆開了緊緊抱住泥土的根須,讓她能輕而易舉地把它們從土壤裏拔出,放進她的獨輪推車裏。農活忙完之後她會把它們帶出鎮子,讓它們在無人占領的土壤中重新紮根,這就是她與野草的約定。


    “別說我沒好好照顧你們,”不小心蹭到番茄莖時,她對它們說道。“我們都清楚要是沒有我幫忙,你們早就被螞蟻吃光了。”番茄什麽都沒說,但亞曆克斯能感覺到它們的感激之情,這就夠了。


    算章還沒進入她的視線,她就先聞到了他:夏日的汗味、健康雄駒的麝香味、生物柴油的廢氣味。最後那種難聞的氣味得歸咎於十二年公立學校的教育:算章現在是生物燃料廠的學徒,身上總是帶著各種化學物質的惡臭。


    她聽見大門轉動發出一陣輕響,於是她從溝裏走出,微笑著歡迎他。這些年來科迪長高了許多,像他父親一樣身材高大,不過他的鬃毛還和他媽媽類似。和現在大多數小馬一樣,他也沒穿什麽衣服,隻是純為實用目的套了一件實驗服,後部裁短露出他燒杯和圓規圖案的可愛標記。


    “下午好,媽媽。”他回應了她的擁抱,不過他對此明顯有些尷尬:他不僅比她高,看著也比她年長,更像她的哥哥而不像兒子。不過亞曆克斯更在乎本質,可不介意事物表麵看著如何。


    “你身上有種怪味。今天又弄什麽了?”


    “就和平時一樣:氫氧化鈉。”他歎了口氣。“你是不是還以為這種味道是什麽法術引起的啊?”


    “有次可是。”她不希望科迪繼續尷尬下去,把他放了開來,畢竟她有可能接下來幾周都見不到他了。“和基金會的會麵順利嗎?”


    沒等他開口,她就從他的身體中讀出了他的回答。他的耳朵側向兩側,尾巴也夾到身下。“抱歉。”


    “他們簡直蠢得不可救藥!”這次反而是他上前抱住了她。“鼠目寸光!我們那個工廠根本不是長遠之計,每隻小馬都很清楚!我們的能源需求每年都增長十個百分點,我們不可能永遠跟上這種產量,要不然用不了十年小馬們就要沒得吃了!更別提……”當然,他提了。


    他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亞曆克斯就一直傾聽。這不是因為她能聽懂——她聽不懂!——而是因為她愛她的兒子,也愛這座城市。不過基本情況她還是有所了解:這座城市靠風力和蒸汽渦輪發電機提供電能,但每過一年,渦輪機就愈發不牢靠,而他們也製造不出精度足夠的替代部件。


    這意味著越來越多的電力需求要靠焚燒農業廢棄物和建築垃圾驅動“原始的”蒸汽發電機來滿足。“但不可能永遠靠這一招!我們不可能永遠靠農業廢料驅動所有設備,這些根本不夠,現在我們隻是在靠燒舊房子的廢墟勉強維持而已。太陽不會24小時都掛在天上,我們必須從其他地方尋求能源!”他繼續解釋他對此的解決方案,不過這些細節已經超出了亞曆克斯的認知水平。


    “說服那些蠢驢連神仙都做不到。”亞曆克斯也讚同地說道。科迪隨之停下了他的長篇大論,驚訝地看向她,但亞曆克斯隻是聳聳肩:“你的項目需要多少資金?”


    他唉聲歎氣地拍了拍她的後背:“我知道你想幫忙,但……媽,它超出你的能力範圍了。”


    他說的沒錯:亞曆克斯的可支配收入基本為零。其實,錢在亞曆山大都是個相當新鮮的玩意。其他聚居點有自己的解決方案,但亞曆山大市使用的是渡鴉之城的電子元件\/糧食票證(electronic meal chits,個人理解是一種實物抵換券,後文我就稱它們點券或者點了)。它們隻是些塑料片,但任何小馬都無法仿製,另外,由於它們可以向hpi換取全新的電子元件乃至口糧,它們本身也有商品價值。


    亞曆克斯擔任市長時弄了不少點券,但她沒把它們放在家裏吃灰,而是把每一點都投資了出去。畢竟,要是你的預期壽命長達永遠,那投資絕對就是個明智的選擇。但很不幸,這意味著她在短期內基本上就是個窮光蛋。


    不過她還有另一個收入來源:“如果沒有製造原型機的花銷,大概還需要多少資金?”


    算章先是一頓,表情隨後變成了他慣常的“認真思考臉”。她連忙用一隻蹄子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要不然他肯定不會再把她的話當真了。最後他說:“我提出的資金要求是一萬點,如果這樣,我大概能降到……三千?但我們還得附魔,還得雇傭足夠多的天馬移動雲層……”


    “隻需要這些錢,你的資金要求應該就能獲準了吧?”


    他點點頭:“沒問題。如果我已經有了個可行的原型機,哪怕它沒經過附魔……他們也沒道理不會批準。”


    “你有圖紙嗎?草圖也行?”


    他再次點頭。


    “把它給我,我幫你把原型機搞來。不過……要是你的設計圖紙不夠完美,可能就會有些家夥憤而打電話來了。”


    “打電話?”他抬起眉頭。“不是送信來?”


    “不是。”她點點頭強調。“我的那些朋友有手,他們確實會打電話來。不過要是真遇到要緊事,他們也會親自來訪。”她笑了笑,不過這更像是苦笑。“其實今晚就會有人登門拜訪。”


    他身體一繃,慌忙透過植物叢向外麵的街道望了一眼,就好像他覺得他會看見一名全副武裝的hpi野外偵查員一樣。他想的其實沒什麽錯,隻不過hpi從來隻會在夜裏前來叨擾。“他們今天就來?”


    “晚飯後。”她轉身走回她的菜園。“把設計圖紙給我,我看看我該怎麽把你的原型機搞定。”


    幾小時後,奧利弗也從醫院下班趕回了家中。亞曆克斯為他們做好飯菜、與他們道別,隨後走出門外,站在微微發涼的門廊上等候她大駕光臨。她已經套上了她的戰術背心和手環,它們的塑料材質早已年久發黃。


    當然了,不需要手環,她也能聽到她的老朋友來了。這怪不得泰勒:套著幾百磅重的鎧甲,你很難走路不發出聲音,更不用說每走一步它的液壓係統就會飛速運轉發出一陣陣嗡嗡聲。不過她最先察覺到的並不是聲音,而是一種從街上向她逐漸靠近的虛無感。


    大多數小馬隻能從不到二十碼外感覺到cpnfg的存在,但亞曆克斯的感覺更為敏感。這主要是因為她久病成醫了:自她離任之後,她與cpnfg接觸的時間就比她所知的任何小馬都要多。亞曆克斯輕輕鎖上身後的門,隨後跳下門廊,沿著貫穿園子的小徑走到房外。雖然她的ser(standard equine rifle,標配馬用步槍)大部分由塑料製成,她還是覺得它壓在肩上沉甸甸的,這主要是因為她意識到她今晚也許就要用上它了。


    即便如此,她還是抬起頭,真誠地向泰勒甘布爾露出了微笑。hpi野外偵查型裝甲在這些年過後變得臃腫了許多,甚至都需要自帶動力驅動。當然了,增加這些重量是有理由的:野外偵查型裝甲內置了最新式的cpnfg,規格很小,效率也很高,因此不需要核反應堆供能。穿著它簡直像鑽進了一個陸上行走的潛水艇裏,不過至少你不用一直拴在反應堆附近了。“泰勒,晚上好。”她向她揮揮蹄子。


    她的朋友也伸手揮了揮:“嗨,小馬兒。大城市裏的生活怎麽樣啊?”


    這座城市的夜晚其實一片死寂:市中心是有路燈投下黃色的光芒,但除了有蝙蝠翅膀的小馬以外,其他小馬還是極少出門。小馬是晝行生物,很少有誰能永遠與自己天生的生物節律相抗衡。亞曆克斯也是靠自己超凡的耐力才沒感覺到困倦。她聳聳肩說:“和往常一樣,城市還一天天變大了。”


    泰勒已經不年輕了。雖然亞曆克斯的外貌絲毫未變,這位藏在裝甲後的人類已經四十多歲了。她們早都有了孩子,但隻有泰勒看著像一位母親,不過盡管二十年已經過去,她的舉止還是和從前大同小異。她俯下身,隔著手套撫摸著亞曆克斯的頭——可不是隨便誰亞曆克斯都允許他這樣做的。“那看來你們過不了多久就要建摩天大廈了。”


    亞曆克斯認真思索,隨後聳肩答道:“大概不會,摩天大廈可不怎麽經濟。現在土地如此……”她住口了。“你不是認真的對吧。”


    “確實不是。”她竊笑道。現在她不像在早期版本裝甲中說話時那樣聲音變形了——確實還有點電子聲,不過已經大為改觀。對此她很是滿意。在裝甲的所有改進之中,她最喜歡的是它的透明頭盔,這讓能她看見泰勒的臉。這種設計是有意的:hpi希望野外偶然發現他們的小馬看到他們的確是人類。“今晚可是會很忙,準備好長途飛行了嗎?”


    “你知道我有多麽喜歡蜂鳥。”


    “今天可不是它。”泰勒示意她跟來,一人一馬便開始沿著街道走去。“是信天翁。”


    亞曆克斯感覺自己不由自主地抬起了眉頭:“真的?那麽嚴重?”


    泰勒嚴肅地點點頭,臉上再無一絲笑容。


    * * *


    毫不意外,除了信天翁之外,亞曆克斯發現她的另一位非人類夥伴也在鎮外等候。暗光為她的孩子們操碎了心,除了類似這種情況,其他時候她幾乎都見不到她。就算需要在鎮子裏做些什麽,暗光通常也隻會借用她數不勝數的工蜂群中的一隻。


    她看到現在就有六七隻工蜂紀律嚴明地站在這裏。它們和hpi使用的無人機很像,隻有一個重要區別:它們都是活的。至於有沒有智慧?她不太清楚。


    亞曆山大市內就有一百來隻工蜂在此工作,從擔任各項事務的助手到照顧小孩子和老人應有盡有。孤獨終日也曾試圖分辨哪些工蜂有智慧,哪些沒有,但她現在已經不去想這些事了。


    她與暗光相擁,努力仰起頭望向她的臉。看到暗光現在的樣貌,亞曆克斯毫不懷疑她與之交談的就是一位女王。暗光現在比普通的小馬高大得多,體態修長、智慧拔群。


    暗光曾經隻是個小女孩,她的一小部分現在也依舊殘留在她內心深處。這不是說曾經的那個人是被抹去了。與其這樣說,倒不如說這其實是因為她心靈的其他部分突飛猛進,她的人類心靈已被其遮掩。


    “對小馬來說,你這熬得可是夠晚的。”就和平時一樣,暗光的聲音中也帶有詭異的回響。


    “隻有重要情況泰勒才會叫上我。”她笑了笑。“你也一樣。你經常派遣工蜂,但你一般不會親自出馬。你的巢穴現在不需要你來管理了嗎?”


    “以我女兒們的能力,照顧一晚還是夠了。”她指了指身後廣袤的荒野。她知道她這是在遙望她十幾英裏外的巢穴。


    “小愛沃莉(evoli)最近怎麽樣?上個聖誕節後我就再沒見過她了。”


    一隻工蜂趕在瑞利之前開口搶答,驚得亞曆克斯險些魂飛魄散。它的話裏滿是孩子氣,但它就和所有成年工蜂一樣聲音很成熟,勉強能聽出女聲:“我好極了,孤日!你問這事我可真是太高興了!媽媽覺得要是我運氣好,說不定我到下個春天就該準備找隻雄蜂了!你見過嗎?”


    她用了好幾秒鍾才鎮定下來,大致弄懂了這隻遠在巢穴之內的幼年女王是什麽意思(雖然並不是完全清楚):“亞曆山大市內沒有,不過我聽說東海岸幻形靈更多。說不定你能說服他們的一隻雄蜂,讓他加入你們?”


    亞曆克斯對幻形靈的真實生活其實並不怎麽了解。瑞利在她整個童年時期都是她的好友,但她成長速度驚人,大約一年後就長得比她高大,看起來也比她年長了。等到她找到與她同一種族的伴侶之後……


    瑞利就開始對她種族的各種特性愈發諱莫如深。她繼續在這個聚居點裏居住了近十年,但她對她的新“家庭”卻一直都幾乎隻字不提。亞曆克斯已經是少數進過城外她那棟豪宅的小馬,甚至後來還進過一座更大的由工廠改建而來的巢穴,但即便她參觀過那裏,她也覺得自己對他們實在是一無所知。


    就算她真有些許了解,那也隻是在和暗光的小女兒愛沃莉相處時了解到了隻言片語。


    “聊聊天確實很有用,”暗光打斷了她們之間的談話。“但我們過後再繼續談吧,愛沃莉。我和孤日必須立刻動身,要不然我們也許不能及時趕到了。”她示意飛機方向,工蜂們便隨之逐一轉身走進信天翁敞開的機腹(包括不久之前還開口說話的那隻)。泰勒早已上機了,現在這裏隻剩下了她們兩個。


    亞曆克斯得加快速度才能追上暗光優雅的步伐:“她到春天真的就可以了嗎?”


    在她身旁,這位女王猶豫片刻:“我……不是很確定。如果她是隻工蜂,幾年前她應該就已經成年了。”她笑著說道。孤日立刻就認出了這個表情:正是她談起算章時也會露出的笑容。“愛沃莉其實都已經開始想象自己成為女王之後會是什麽樣子了。她整夜整夜地幻想自己也建成一座屬於自己的巢穴,還說她一定要讓它也和我的這座一樣。與亞曆山大保持合作讓我們得以繁榮昌盛,而她希望自己也能與其他城市建立夥伴關係。”


    “那需要的小馬可是要多上許多。”亞曆克斯試圖掩飾她的遲疑。


    就算暗光注意到了她的猶豫,她也沒表現出來:“確實。我們現在的數量還不多——但即便如此,我們也不是都在和小馬合作。我偶爾也會和其他女王談談,她們中……有些有敵意。我不希望愛沃莉變成她們那樣。”


    亞曆克斯強撐著開了個玩笑,但她心底並非如此,眼神中也根本沒有笑意。不過她本來也沒指望她能騙過這位幻形靈女王:她連自己的兒子都騙不過,就更別提欺騙一位確以情緒為食的存在了。“你想都沒想過讓幻形靈統治世界嗎?確實,你們以情緒為生,意味著你們不可能完全舍棄他們,但……你非常強大。如果你有意願,你完全可以嚐試。”


    她們開始沿著舷梯向上走去。信天翁龐大得令人驚歎,長度比許多房屋都要長,也更高——比這裏的絕大多數樹種都要高。波音757與之相比都相形見絀。隻來自它的釷反應堆的動力——基本力之一——才能驅動這樣一個龐然大物飛入天際。


    走入機內,暗光女王才停下腳步,表情若有所思。她最後還是開口了,但明顯有些拘謹,就好像她希望自己實話實說,卻又擔心坦誠表達自己的內心想法可能會帶來不好的後果:“有些女王確實這樣想,而我……如果沒有艾德,如果沒有你,我也許也會一樣。我認為表露出敵意——甚至企圖統治他們,我們取得的一切成果就會徹底毀滅。如果我們給小馬一個為之奮戰的理由,他們完全有能力致我們於滅絕之地。”


    “不多,但有些女王確實企圖統治其他小馬。她們以為我們比那些變成小馬的人都要高貴,覺得既然我們擁有超凡能力,我們理所當然應該成為地球的統治者。”


    “但我們確實無法統治這個世界:如果我們企圖壓迫其他小馬,那還會有誰會給我們愛、給我們尊重、向我們分享喜悅和其他我們所需的食物呢?不會有了。就算確實有辦法能迫使小馬提供食物,至少也沒有哪位女王找到它:以性命相威脅,你確實可以讓小馬說你想聽的話、做你想要他做的事,但如果其中不包含真誠,它就不是食物。”


    “小馬們必須發自本心,否則我們就無法取得食物。這意味著我們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欺騙他們,讓他們以為我們是其他小馬……”


    “就和艾奎斯陲亞幻形靈的所作所為一樣,”亞曆克斯補完了她的後半句。在二十年前、在她讀完整個圖書館的書籍之前,她對此還並不知情,但現在她早已讀完了它的每一本書,上麵每一個字她都能清晰記得。如果她想花時間,她現在也可以聯係起它們中的每一個章節。


    “就和他們一樣。”瑞利厭惡地甩甩頭。“但我們也可以尋找一個更好的解決方案。在這裏、在亞曆山大,我覺得我已經找到了答案:和小馬們成為朋友。經常拜訪小馬、與他們合作、無論何時他們需要幫助,都樂於派遣工蜂幫助他們,最後讓我們成為這座城市密不可分的一份子。這樣,他們很難不給予我們所需的愛。”


    “想讓我給你愛,你可不需要做這麽多。”亞曆克斯把頭輕輕靠在這位女王的體側。曾經有一陣子她還稍高些,可以幫瑞利梳理她纖細的鬃毛,但現在不行了。“從我們找到你時起,你就永遠是我們的朋友,更不用說你還救了我和許多人的命。你甚至都有可能拯救了這個世界。”


    瑞利沒有拒絕她的舉動。也許在人類世界,和政治領袖進行親密身體接觸簡直荒誕不經,但現在這個世界對此可是求之不得。


    亞曆克斯還知道一個小秘密(雖然她從未提起):暗光更能利用來自她的愛。她的一個小小的舉動就比整個世界的愛戴還要濃鬱。


    孤獨終日並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不過她其實也並不在意。對她友善還會讓她有什麽損失嗎?


    亞曆克斯與她談得太過投入,甚至都沒意識到信天翁已經起飛了,還是泰勒從喇叭裏傳出的聲音讓她回到了現實:“一個多小時後就能到洛杉磯。”她話鋒一轉。“不過要是你們同意的話,我希望在抵達前一小會就把你們放下去。呃……我是說你同意的話,亞曆克斯。瑞利已經知道這事了。”


    “要不然我也不會來這。”


    “是啊是啊。”泰勒聽著有些不耐煩。“我們還是去會議室碰頭吧?我們可以在那製定計劃。”


    “馬上來。”亞曆克斯站起身,伴著嘚嘚的蹄聲從暗光身旁走過。這次她的說話聲更小了,近乎耳語。“看來我們是該過去了。”


    “嗯。”女王也站起身,和她一起慢慢走向會議室。


    亞曆克斯一點都不樂意出這種嚴峻到需要幻形靈女王幫助的任務。


    但是,假如她確實迫不得已,必須投身險境之中,那除了泰勒和瑞利,她也想不到還有哪隻小馬比她們更能讓她信任、更願意把背後交給她們了。雖然嚴格說來,她們都不是小馬。


    * * *


    “你確定這安全嗎?”亞曆克斯必須大聲吼叫才能蓋過從機外傳來的風聲。這不是因為她們飛得太快:她們這架信天翁運輸機現在就懸停在空中一英裏高處,盡管狂風呼嘯也絲毫未動。亞曆克斯扭了下頭,看了看她身後的背帶,那裏原有的物件現在都換成了一排硬質塑料掛包,都是泰勒之前把它們牢牢綁到上麵的。


    它有著猶如機外黑夜一般的黑色塗裝,一眼看去很是厚重,也很昂貴。數不清的帶子纏在她的身上確實讓它感覺很牢靠,但她一點都不願去想要是沒有獨角獸的幫助,她該怎麽把它拆下來。


    “e.a.d.h.可是經過了充分測試!”泰勒現在不在控製台前,而是就站在敞開的舷梯附近。她用結實的繩索把自己牢牢栓在天花板上,但她還是用一隻胳膊死死抓著附近的扶手。“就算你是隻塑料假馬,它也能讓你完整落地的!”


    亞曆克斯又開始在腦海中回憶它的應急控製方法:她兩條前腿處各有一根控製繩,一根用於展開主降落傘,另一根用於彈出應急降落傘。


    幾十年前亞曆克斯確實跳過傘,但那是在事件之前,還有教練陪同。而現在,與她同跳的卻不是教練,而是一隻幻形靈女王和六七隻工蜂。


    那些設備現在就在下麵看管著捕捉到的小馬。理論上來說她們隻是來打掃戰場、收容和轉移這些還活著的小馬的,但實際上,沒人知道是不是有些敵人躲過了偵查。說不定用不了五分鍾她就會喪命。


    沒有降落傘摔在地上會是種什麽感覺?這樣她得用多長時間才能再醒過來?


    孤日打了個寒戰,驅散了腦海中的這個想法,開始向艙口邊緣慢慢挪去,準備投入機外呼嘯的狂風之中。雖然地麵並不光滑,她還是腿腳發軟、蹄下發滑,不過至少她沒恐懼得摔倒。一隻幻形靈緊隨在她身旁,她每戰戰兢兢地邁出一步,它都用它自己的體重穩住她的身體。


    她站到了艙口邊,麵前了無遮攔。雖然她兩眼前的夜視儀讓她眼中的世界不是一片漆黑,往下看她也什麽都看不見。她全身被恐懼貫穿,四條腿都開始顫抖,險些跌倒。


    “我會幫你平安落地的!”瑞利在她身旁吼著。這隻幻形靈隻背了一柄碩大的步槍,稍加固定以防它在她跳下去時滑脫。除此之外她既沒背降落傘也沒穿裝甲。“我不會讓你出什麽事的!”


    “我沒問題!”她也吼著答道。“直接推我下去吧!”


    沒有一絲遲疑,都沒給她默數三個數的時間,暗光就猛推了亞曆克斯一把,讓她隨即翻入無依無靠的空中。


    她尖聲驚叫,但迅速加快的氣流讓她難以呼吸。她在空中胡亂踢打、翻滾,無助地揮著自己的四條腿。哪個方向是上?信天翁在哪?她也許都失禁了,不過就算果真如此,氣流也早已吹幹了它。


    她勉強感覺到身後有什麽東西在運動,模模糊糊看見上空信天翁微弱的光點,依稀聽見她的護目鏡發出響亮的嗶嗶聲,表明此處有秘能輻射存在。她在空中混亂的翻滾終於逐漸平息了下來,開始穩定地徑直下墜。看來她確實是在下降。


    在她身旁,她看見一對黑色透明的翅膀一閃而過,暗光竊笑的麵孔隨即進入視野。還是說那隻是一隻工蜂?就算沒有氣流吹打她的眼睛,她也很難看清。


    雖然她的恐懼沒有消退,她自由落體的時間可沒有那麽長。她的耳機中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合成音:“抵達預訂開傘高度!”在她身後,有什麽東西爆裂了開來。它先是輕輕拖拽了她一下,片刻之後她的背帶傳來了一陣令人發痛的巨力,將她向後拖去。纏在她身上的帶子在她身體的慣性之下發出呻吟,但它們最後還是都撐住了。


    她隱隱約約意識到身後的機械部件運轉了起來,開始按照預定程序引導降落傘進行滑降。亞曆克斯僵在束縛裝置之中,死死盯著顯示器上迅速減小的高度數字,準備承受著陸時的撞擊。


    不過她其實不需要高度儀。隨著她距地麵越來越近,她能感覺到它在身下散發著力量,感覺到它們向上湧入她的體內,讓她重獲精力,也讓她再度清醒過來。地球,你在哪呢?在腦海中,她看到了它的存在,看到了遠處墳墓般的建築廢墟,看到了身下起起伏伏的沙漠。不過她戰術背心裏的計算機並沒有讓她徑直撞上沙丘,而是引導她滑向了一片開闊地。


    即將落地時,亞曆克斯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忘記了她需要翻滾著陸,反而用四條腿狠狠跺在了地麵上。如果她不是一隻陸馬,她的腿也許就會在撞擊中折斷了。


    但孤獨終日本能地召喚起了來自地球的力量。在近乎永恒的一瞬之後,她眼中的世界改變了:在深不可測的下方,她看到這顆星球的心髒在跳動,看到那一大團本已達到熔融溫度的金屬在巨壓下凝為固體;在其上,半融化的岩石匯集成湧流,時快時慢、卻又不可阻擋地循環流動;最後,她看到了表層的岩石,它們有些也經曆過數億年的歲月。


    孤獨終日便借用了這些岩石的忍耐力。短時之內,她的骨骼堅如鋼鐵,肌體組織變得像金剛石一樣堅不可摧。


    這凝固的一瞬眨眼過去。在衝擊力下,崩碎的不是她的骨骼,而是她蹄下的土地。它炸裂開來,沙塵四濺。就像沒有哪位醫生的醫術比得上奧利弗一樣,孤日也知道沒有哪隻小馬像她一樣能如此自如地召喚起這顆星球的力量。


    隻要地球賜福過你,它的力量就屬於你了,永遠屬於你。


    在她身後,有什麽東西也落到了地上。亞曆克斯聞聲轉過頭來,看見是暗光,她尷尬地笑道:“落地落得不錯哈。”她的降落傘此時正在自動收回,發出一陣微微的響動。


    “多練練就好了。”在暗光的指示下,她的工蜂也在她們身旁著陸。“準備好了嗎?”


    她其實覺得自己沒準備好,但湧入她體內大地的力量也帶回了她的決心:“就和以往一樣。”她沒有解下她的馬用機載部署背帶(前文中的e.a.d.h.,equine airborne deployment harness),希望它能繼續為她提供一些保護,不過她還是取下了步槍,把它拴在觸蹄可及之處。“現在我也準備好了。”


    “那我們可有活要幹了。”攀上一座小沙丘,亞曆克斯就看見了這場戰鬥留下的痕跡。整片區域滿目瘡痍,地麵被炮火熏黑,隨處可見無人機的殘骸和浸在沙土中已經泛黑的血跡,不過沒有屍體。


    亞曆克斯很慶幸現在是夜晚,她看不清楚,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能看見遠處她那座城市熟悉的輪廓。市中心的摩天大樓遠遠望去和以往沒什麽不同,但不知道那場火災對它們究竟造成了多大破壞。繼續前進,她猛然意識到她其實已經走進了曾經那座城市之內:火焰確實毀滅了許多物件,但在沙漠中她依然能時不時見到一根管道或車輛的殘骸。


    二十年的時間足以將這已被火災摧殘過一次的社區徹底吞沒。如果她不知道該注意些什麽線索,她也許都不會意識到她現在身處何方。


    “為什麽這場戰鬥恰巧發生在這裏?你怎麽看?”


    瑞利毫不遲疑地答道(不過她其實向來如此):“他們一定是在轉移的途中,剛剛達成了他們在這座城市的某種目的,正要徒步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橫穿沙漠?”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這都快夏天了,又沒有水,沙漠裏肯定得有四十度吧。”


    女王聳聳肩:“對阿巴頓來說,被他們控製的生靈隻不過是炮灰而已。我的工蜂都是我的孩子,我希望她們都能成長為獨立的個體,但阿巴頓對此可不在乎。他們有著無窮無盡的奴仆,隻會借助他們的侍奉變得愈發強大。”


    “你是怎麽知道的?”


    暗光的表情難以捉摸:“從記憶。我們的本質……類似,都一樣不被這個物質世界所接受。我們——我是說來自艾奎斯陲亞的幻形靈……他們來到這個世界,是因為他們想成為它的一份子,但阿巴頓隻是前來毀滅他們得不到的一切,隻會撕扯開編織成這個世界的每一根絲線。”


    “無論如何,我都會迎接你的到來,我的女兒。”檔案的話語並非來自她本人,不過她並沒有抵抗。“你的孩子們也一樣,他們都是我的子民。”


    暗光似乎並不困惑,隻是直視著亞曆克斯的雙眼,亞曆克斯覺得這位幻形靈女王是在透過她的眼睛看著別的什麽東西。暗光確實非常習慣以他人作為中介進行交談:“感謝你,守護者。”她恭敬地低頭致意。她眼中……那是淚水嗎?


    “但我們不會再拖延了,那些汙穢又犯下了新的罪行。如果我們今晚就能找到它的所在,我們絕不會像上次一樣直接將其毀滅。我們會先讓它受盡折磨,讓它為它的罪孽懺悔。”


    孤日真希望她能明白這個聲音借她口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什麽罪孽?它在說些什麽呢?


    她很快就知道了:她們先是發現了幾隻小馬。他們被鎮暴無人機團團包圍,每隻脖子上都套著一個電擊項圈。


    “他們都已經注入了鎮靜劑,”泰勒解釋道。“就是我上次和你說過的那種新型抗魔法化合物。魔法必須受意識激活才能活躍起來,而一暴露在秘能輻射之下,這種化合物就會分解為幾種強效鎮靜劑。他們越是企圖使用魔法,他們就越會陷入昏睡。”


    “但要是他們都昏迷不醒,我可沒辦法讓他們恢複正常。”看到戰場遺跡,暗光的聲音似乎還是平淡無波。“他們必須自己做出選擇,否則我也無法賜予他們自由。”


    泰勒的聲音清晰可辨:“我知道,現在也不要這樣做。我讓你來這不是因為他們——我完全可以用一台特種機器人把他們都裝進集裝箱,然後把它空運到亞曆山大去。他們隻是你來這裏的次要原因。”


    “到時候……我想觀察你的治療過程。”亞曆克斯試探地問道。“我需要知道你是怎樣做的。”


    暗光抬起半邊眉毛。好吧,隻是做出抬起眉毛的動作——她其實一根眉毛都沒有。“僅以一馬之力可幫不了他們,用不著嚐試幾次你就會知道了。”


    “不。如果他們曾是人類,我就幫得了他們。”現在她的聲音中充滿了自信。“他們就交給我吧。你隻需要讓我看看你究竟是怎樣做的。”


    暗光無奈地聳聳肩:“看一看倒是無所謂,不過……現在不行。”她繼續向前走去,亞曆克斯緊隨她的步伐。在他們四周,各式各樣的無人機和工蜂都在仔細搜索著最細微的活動跡象,從樹木的搖擺到草葉的晃動都納入它們的眼睛之中。她夜盲的雙眼借助夜視儀的幫助也能在黑暗中看得清清楚楚,每一分熱度在她眼中都清晰可辨。


    之前她還從不知道幻形靈的體溫如此之高,看來她之前的想法隻是偏見而已。


    沒過多久,她們就來到了她們出這次任務的緣由之前。“你們已經接近那些屍體了,更裏麵現在還有幾個活體樣本。”


    她看到了它們。屍體沒有熱度,但一意識到她究竟看到了什麽,恐懼就開始在她心底逐漸滋生。


    它們都是人類。不,這樣說不對:它們曾是人類。汙濁的體液在屍體背後聚集成一小灘,顏色在她夜視儀的藍光和它們的綠色製服遮掩下難以辨認。它們的肢體並非像正常肉體一樣腐爛,而是像沙雕一樣崩碎。但盡管腐爛方式如此詭異,亞曆克斯還是能從中看到一些恐怖的細節。


    雖然這些屍體大致是人形,它們頭頂卻都沒有頭發,反而腫脹膨大,眼睛也比常人大上許多。它們口中探出尖利異常、像是銼刀銼成的牙齒,嘴部附近遍布詭異的膜質物和腫塊,手指間生出了蹼。看不太清,但這些屍體身上似乎多出了不該有的肢體:它們胸口各處長出了像觸手一樣的附肢,數量和位置因人而異。


    “這是什麽東西?”無人操控,檔案自己情不自禁脫口問道。她也感覺到怒火在胸口翻湧,不過她把它強行壓了下去。現在她需要頭腦冷靜,讓憤怒衝昏頭腦可沒有好處。


    “發現它們時,它們就是這個樣子了,”泰勒在電台裏答道。“我們從沒見過與之類似的東西。別看這些屍體現在如此破敗,它們今早可還都是‘活’著的。我們自己不能來仔細分析它們:克拉克司令擔心它們的突變可能會借此傳染。”


    “這不是人類暴露在魔法場中的後果。”亞曆克斯並不是在詢問。


    “不。”回話的不是電台那頭的人類,而是她身旁的幻形靈。“看來就算不在人工保護環境下,這些生物也還能自如活動。”


    “你自己來看看好了,就在最大的那個容器裏,被一類無人機包圍的那個。你們到它附近時我會控製無人機把燈光打開。”


    這場麵簡直就像交通事故現場,恐怖,卻又讓她挪不開視線。孤日一步一頓,慢慢走過這些逐漸腐爛的屍體。她蹄下的土地變成了龜裂的混凝土,最後她走到了樣品收容器旁邊。


    附近有十幾隻無人機和工蜂注視著四周,她感覺不那麽緊張了。就算這些無人機開始射擊,她手環裏的敵我識別芯片也能保護她不被流彈所傷。


    這個收容器其實相當小,隻有大概七尺見方。亞曆克斯都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裏弄來這麽大的一個樹脂玻璃箱的,不過她覺得自己沒必要開口詢問。燈光亮起,她由此看清了其內部的景象,呼吸都為之停頓。


    孤獨終日長期與幻形靈相處,早已適應了那隨之而來的一絲恐懼。所有小馬首次見到未偽裝的幻形靈時都會產生這種感覺,少數小馬甚至會因此恐懼得逃跑,乃至做出些敵意舉動。


    這就是為什麽幻形靈訪客在亞曆山大市內通常會變作小馬的外形,公眾場合他們都會如此。隻有在私下裏和真正理解他們的小馬相處時(比如這種情況下),他們才會露出他們真正的外表。


    她看到這些生物時的感覺要恐怖得多。同樣是恐懼,但程度要高出幾個數量級。亞曆克斯全身肌肉瞬間繃緊,但她的理智不會允許自己在逃跑的本能下屈服,而是讓自己把蹄子深深紮入地麵之內,逼迫自己不移開視線。


    她真希望它們都已經死了,但它們不是。它們披著破衣爛衫,用多餘的肢體(它們人類的四肢看起來都不太正常)牢牢掛在容器一側的玻璃上,留下一道水漬。它們渾身沒有毛發,眼睛漆黑如墨,就算它們有智慧,現在她也沒辦法從眼睛中看出來了。它們的膚色蒼白得不自然,絕無可能看出它們原本的人種,透過皮膚,她都能看見靜脈在它們體表下搏動,每個個體的血管分布都毫不相同。


    “這……有六隻。”暗光緩緩說道。“你們庇護所裏人口非常少,對吧?我明白你們在進行計劃生育以避免人口暴漲,絕不會有誰不在冊。”雖然說了這些話,她的語氣還是相當尊敬和讚賞。


    “對。”泰勒毫不遲疑地答道。“我們確實在一些任務中死過人,但我們從來都會回收屍體。人類的屍體必須……焚燒殆盡,絕對沒有誰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們不會讓我們哪怕一個人落到這種下場。”


    “那些屍體也是如此嗎?”


    “不。”她的聲音相當肯定。“沒有持續時間這樣長的。更重要的是,如果它們感覺範圍內沒有其他智慧生物,它們就不會有所反應。而這些……我的無人機觀察了幾個小時,它們一直都在嚐試逃脫,企圖合作打碎容器。我從不在現場,但它們全程都保持著生物活性。”


    亞曆克斯扭過了頭,但站在她城市的廢墟之中,她完全放鬆不下來。這些死寂的樓房讓她想起了曾被埋於地下的無數死者,和那些當時正停放在全國各地停屍房裏和醫院裏的屍體。它們都怎麽了?她怎麽從來沒聽說過這事?


    “我從未聽說屍體除了靜靜腐爛以外還會有什麽變化。我們也發現過幾具屍體,大部分都已經腐爛成一副骨架了,它們看著都和正常的死屍沒什麽區別。”


    這次泰勒的答複有些猶豫:“在大災變之前死去的人類不會遇到這種事情。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如此:死於cpnfg保護範圍內並全程位於其中的人不會有什麽變化。但……在早期技術水平有限時,我們有幾個人的防護服失效了,他們因此死在了魔力環境之中。這種意外一般都和小馬有關係。”


    “這種情況沒有目擊者,因為那些小馬通常也會死去,但我們還是會按照慣例去回收他們防護服中記錄的數據,然後……然後我們就用無人機封鎖了整片區域。我們還沒聽說過智慧生物遇到它們後生還的案例。”泰勒歎了口氣。“不過我們覺得這種事情不會重演。我們的抗魔裝甲已經是兩代以後的產品了,現在我們都可以在亞曆山大市內閑逛,隻要別走到大學附近,也沒有誰試圖用魔法漂浮我們或者把我們怎麽樣就沒問題——我不是說後麵這種事情發生過。而且就像我剛說的一樣,現在我們會火化死者。我知道這不太容易看清,但仔細看看,它們身上穿的都是製服。看見了吧?”


    她不想轉過頭來,但她還是照辦了。確實,她在這些布料上看到了同樣的標誌。它們都被徹底汙染,顏色已經褪去,但檔案的記憶從來都分毫不差,不需要太多顏色,她也能認出它究竟是什麽。


    “這是……海軍製服。”她繞著容器走了一圈,一隻生物就始終用無神的雙眼追尋著她的行蹤,但其他家夥似乎都對她漠不關心。“屬於……這隻身上的還留有一點顏色……”她僵住了。檔案認出了它。


    “泰勒,我需要你告訴我在事件前沒有其他與你們類似的組織,我需要你告訴我沒有其他人能製造cpnfg。告訴我,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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