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感覺自己像是綁了鉛墜一樣挪不動蹄子。這棟房屋是亞曆山大首批訪客用於進行私人活動的場所,而她卻要背棄他們的信任強行闖入。也許她會發現他們就是某種恐怖的殺人狂魔,然而更可能的結果是,他們是平白無辜的,而她將會毀掉他們與亞曆山大的關係。


    就算她沒被抓現行,以後每次在他們身邊時她也會感到恐慌和自責。謊言她撒得來,但闖入某人的家裏?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沒有誰在那裏麵吧?”她蹲在路邊一輛車身後,偷偷望著這棟謎一般的建築,第十次問道。


    它與街上其他房屋別無二致,隻不過它位於鎮子邊緣,被一條蜿蜒的石子路與其他房屋分隔開大概半個街區遠,因此她再靠近就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到那時她就無法回頭了。


    這棟屋子稍微有點破漏,一部分屋頂上覆蓋著錫鐵皮,而有些窗戶還釘上了三合板。這種地方絕對是他們最後才會去考慮收集物資的地點(不過鑒於零售店裏貨物應有盡有,而且還不用走太遠,跑到住宅裏掠奪物資看著就很蠢)。


    “對。幾分鍾前我還在圖書館,他們全都在那附近。現在瑞利就在銀行三樓望風,這樣一旦有誰出門,她就會馬上通知我。你已經把逃亡用車開到附近了,對吧?”


    “逃亡用車”其實就是一輛生鏽的全地形車,進行過能讓小馬可以駕駛的改裝,後麵還拖著一輛滿載食物的拖車。如果她在那附近被抓住,她可以用這個作為她出現在這片區域的借口,但她並不覺得她會用上它。


    “我開過去了。”


    “很好。如果我們需要逃亡,我們可以先逃上幾天,等著其他人全部返回。真可惜瑞利不能飛出去和我們碰頭,但……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你現在進去,把你看到的情況告訴我,然後就離開。大家都回來之前我們要先假裝無事發生。”


    “好。”她走出藏身處,小跑著跑到房子前。為了減小蹄子落在水泥上的聲響,她今天還專門穿上了她的靴子。她下意識邁著大步狂奔,就好像她要飛起來,逃避她的朋友給她的任務一樣。


    陰天沒真的直接闖進去,而是在屋邊停蹄。她根本沒去理會正門,而是繞過它尋找其他可以進入的通道。艾德指示她不要走任何一扇門,以免新來者在門上做了什麽手腳來保護自己。不過鑒於這棟房子離他們的“電網”那麽遠,她其實並不覺得警報器之類的玩意能啟動。


    陰天最終找到了她想要的入口:一扇看起來很安全的地下室窗戶,就隱藏在茂密的草叢和樹籬後。她透過它往裏張望,但它要麽是沉積了太多灰塵,要麽就是有誰故意把它遮住了,因為她完全看不到室內的情況。她沒把它強行撞開。雖然用蹄子把窗戶直接打碎的這個想法很是誘人,但她既不喜歡事後收拾殘局,也不希望留下會被輕易發現的破壞痕跡。以後感到自責也比現在就留下房屋被闖入的痕跡要好。


    窗戶沒鎖。她把一根撬棍插進窗縫裏,然後非常緩慢地把它撬開。雖然不怎麽費力,但她隻能用嘴使勁,因此如果它再緊點,她也許就會把棍子咬斷了。陽光灑入昏暗的地下室,但還不足以讓她需要充足光線才能工作的眼睛看清楚情況,於是她打開頭燈,開始擠過縫隙。


    對人類來說這個窗縫實在太小,但陰天現在已經不再是人類了。她輕鬆鑽了進去,展開翅膀滑過一長段距離,悄無聲息地落到地上。她居然能用魔法做到這種事情,簡直不可思議,不過她沒法簡單說清楚這樣做的感覺如何,或者她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她隻是在召喚風,把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翅膀上,堅信自己不會墜落。到目前為止它們還沒讓她失望過。


    即使有探照燈的幫助,她的眼睛還是需要一段時間適應這裏昏暗的環境。隨著視線逐漸清晰,地下室的情況逐漸映入眼簾。她做好準備,準備忍受因闖入無辜小馬家中而襲來的罪惡感。


    然而它並沒襲來。


    黑色顏料寫成的艾奎斯陲亞符文覆蓋了每一個角落、每一個表麵。地麵幾乎被完全清空了,上麵塗畫著錯綜複雜的圖形。陰天是一點都看不懂,但她很確定喬瑟夫能看出來的信息肯定比她多。她不可能記住所有東西,但她還是在腦海中給牆上一幅獨立的圖案畫了份速描。


    除了符文,這裏還有許多不同類型的書籍和文件,用的都是標準艾奎斯陲亞開張的紙張(比簡裝書大些,但比許多精裝書都要小),也都有標配的仿皮革封皮。它們的標題都是用同種符文書寫的,因此陰天也強行記下了它們的形狀,把它和整個房間的概況一起裝在腦袋裏。


    “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她對仍在一直發訊號的電台低聲說道,心想它的耳機真是讓人發癢。


    一陣靜電聲,從中她隻能勉強聽見他在說話。“好吧,這是地下。等我一下。如果你能聽見我的話,我現在正在地下,聽不見你在說什麽。我會試著找條路出去。”她或許能滑翔下落,但在如此狹小的空間裏她飛不起來,而堆一堆東西從窗戶出去的這個主意聽起來就不像個不會被發現的逃脫方式。


    陰天向上爬了幾階樓梯,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個複雜的圖案。任何人看著這種東西都不可能感覺不到不安。當她注視它時,一陣睡意開始逐漸壓迫她的意識。為什麽不躺下歇一會呢?她今天起得那麽早!她這一天可是都在農場裏辛苦勞作呢!躺幾分鍾又不會有什麽問題!那些小馬還會在圖書館裏待上幾個小時呢,她完全可以浪費個幾分鍾嘛。


    但一閉上眼睛,她就感覺到在她眼簾後的黑暗中還有別的什麽東西,感覺到一個極似夢魘的存在正在此地盤繞。


    睡吧,純粹的憎恨說道。就是現在。


    這個命令產生了與說話者目的完全相反的效果。一陣恐懼突然貫穿她全身。她驟然驚醒,像是背後湧來了一整個國家的憎恨般沿著剩餘幾層樓梯向上飛奔。她沒有心思去管她發出了多大聲響,腦海中隻剩下用最快速度逃離此地這一個念頭。這個欲望如此強烈,簡直就和那個聲音一樣陌生,就好像它本身也是一種外來的衝動。


    她咚咚奔上樓梯,在飛速逃離那個符文的途中甚至都把門板從門扉上猛地撞了下來。雖然她知道屋子裏應該沒人,因此就算她真尖叫出聲,也不會有誰聽到她的聲音,但她還是沒這樣做。或許確實沒人,但那形狀怪異的符文也讓她嚇得神魂出竅。這棟房子裏有個夢魘,而她急切地想逃出此地。


    詭異的感覺來得也快,去得也快。等她終於跑到一層時,她就無論如何也回想不起一開始是地下室裏的什麽東西把她嚇得魂飛魄散了。在好奇中她四下張望,就好像她覺得她能在背後找見一罐惡作劇用的“恐懼氣體”似的。


    她當然找不到,反而借此看清了室內的情況。從內部看去,她很容易就能看出沒有一扇窗戶是真的破碎了,它們隻是被主動封堵了起來,用以遮蔽外來的視線。繼續觀察幾秒鍾後,她注意到這裏的牆上也是滿滿當當。


    這次不是符文,要不然她或許還會撒腿就跑的。不,這次是地圖,並不細致,大多就是那種任何城市的加油站或商會裏都有的簡易地圖。它們基本上都是非常大麵積的地圖,但她的視線被其中一幅牢牢吸引,毫無疑問,它上麵顯示的是亞曆山大——原先它還叫巴黎鎮。她不由自主地向它靠攏,即使她的耳朵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音浪震得發痛,她也沒停下。


    是艾德的聲音:“陰天,你得從那出去!出事了!好像你捅了馬蜂窩!他們全體全都一起從圖書館裏湧出來了!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他們肯定是知道了!現在就離開那,他們就要來了!別偽裝現場了,直接飛出去!飛得越快越遠越好!”


    但她沒這麽做,而是又拖了幾秒鍾。她看著這張她的新家的地圖,注意到它上麵有著搜捕行動一般會有的那種標記。房間裏的地圖有一半都被紅色的“x”劃去了,而其他許多圖卻仍是一片空白。這是什麽意思?


    她根本想不到拖延這幾秒鍾就已經太遲了。伴隨著白色的閃光,一聲炸響貫穿她的雙耳,這間房屋突然變得不再那麽空蕩。一隻小馬站在房間正中,魔力像槍口的硝煙一樣從他的角向外流淌。


    有一陣子瑞恩似乎因剛剛釋放的魔法而有些暈眩,因為他就站在原地呆滯了足足一秒鍾,視線無法聚焦。這一秒足以讓陰天撒開腿開始逃跑,竄過他身旁衝向大門。


    但瑞恩虛弱的時間不長,不足以讓她跑到門口。她感覺後蹄被什麽東西纏住。一股猛力把她絆倒,迅速向後拖拽著她,最後讓她撞上了一個空書架。她的頭燈在腦殼上撞個粉碎,這讓她痛苦難當,不過led燈還是經受住了衝擊沒有損壞。


    “這可真是出乎意料。”瑞恩似乎還在喘著粗氣。這裏沒比地下室亮到哪去,而她還因為剛才的衝擊有些眩暈,因此她什麽都看不清。這隻獨角獸沒用照明術是怎麽看見她的?不過她腿上的拉力也像來時一樣迅速消退了,說明這隻獨角獸的魔力儲備也基本被傳送術的巨大消耗耗盡。“是陰雲遮天,對吧?”


    陰天翻過身,準備用蹄子自衛。她的耳機在衝擊中被甩到了地上,艾德的喊叫聲就從它裏麵傳出,但她實在是太暈了,沒法再去把它重新戴上。她甩甩頭,努力對抗著想要讓她渾身癱軟的恐懼。


    她知道在所有可選項中,繼續留在這裏是她最差的選擇。她或許能從一隻獨角獸蹄中逃出生天,但如果從圖書館趕來的大部隊就位,她就無路可逃了。


    瑞恩與她保持距離,警惕地看著她的蹄子。“陰雲遮天,你需要冷靜一下。”她又一次感覺到壓力在壓迫著她的大腦,好似缺少睡眠一樣讓她眼睛酸痛,思維遲緩。“深呼吸。”


    她照做了。


    “我們得談談你是怎麽跑到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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