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眨眨眼讓頭腦冷靜下來,想要努力辨別哪些感覺來自內心,而哪些不是。“你為什麽要特意搜查這棟房子?這周圍可是還有其他許多選擇。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監視我們?其他人也知道嗎?”


    回答他的問題,闖入她腦海中的聲音說道。


    她堅決搖頭,咬緊牙關閉上雙眼:“我不會……”


    你會服從我——那個聲音改變了,變成了另一個人。我是你父親,萊妮。聽我的話,不然我還會再懲罰你。他毒打的痛楚再次傳遍全身。她聽見她的媽媽在哭泣,感覺到一股意誌摧壓著她,心中隻剩下無濟於事的怨憤。萊妮的心誌早已崩潰,她根本沒有任何可能反抗這種力量。


    “我們知道。”盡管她遵命了,她還是用前蹄遮住臉,準備忍受皮帶的抽打。她再次聞到了他的汗臭,聞到了牛棚裏泥巴的腥氣,其中有些是血腥味,而有些就是她的。


    但並沒有抽打落到她身上。“也沒那麽困難,是吧?”她感覺一隻蹄子溫柔地拂過她的臉龐。“我對此很抱歉,陰雲遮天。這樣做是操之過急了,但小馬兒,這不是在有意針對你。現在告訴我,到底有多少小馬知道你在這。”


    她再次感覺到了腦海中的那個存在,那個夢魘。它的憎恨猶如汪洋一般深重。它是她的父親嗎?看來即便是世界末日也保護不了她,他一直都說她永遠無法逃脫。她張開嘴,準備回答——


    然而有什麽東西把它咽了回去。她說不出它來自何處,這附近又沒有別馬(不過如果她再多等一會兒就會有了)。它感覺像是她自己的想法,但似乎又來自他人。它不是一段話語,不是一個異物,準確的說,它甚至都不是一個存在。它是一種情緒,一種她極少感受到的情緒:憤怒。它是部族陷入絕境,沒有魔法與天賦的武器的幫助,沒有夥伴和希望,麵對眾多捕食者,注視它的成員在寒冷中受凍至死時產生的憤怒。它是人類的反抗欲。


    但她想成為的是一隻小馬!夢魘之聲突然消退,她父親的幻象也消失無蹤。取而代之,她回想起了亞曆克斯,回想起了餘暉爍爍向她表露出的友善,回想起了當時她被接納的感覺。這些景象非常誘人,並非她想要拋棄的過去,但小馬並不是她所需要的自我,萊妮需要的就是萊妮。


    但萊妮帕克還是暫且放縱了她的小馬本能,也接納了反抗欲與怒火。她的身軀驟然暴起,在獨角獸瑞恩還處於徹底的震撼中時,她就把他打倒在地。一掃清去路,陰天就繼續前衝,用盡全身力氣撞向大門,把薄薄的木板撞成碎片。


    “向上飛!”她高聲吼道,蹬起四蹄展開雙翅。瑞恩的吼叫緊隨其後,聲音中裹挾著某種更為恐怖的東西:那個夢魘並沒有像她所希望的那樣困在室內。她能飛得那麽快嗎?


    陰天展開她的翅膀,盡全力鼓動雙翅。她讓微風流過全身,充盈她的翅膀和靈魂,吹散她腦海中殘存的夢魘。這次隻跑了幾步,她的前蹄就離開地表,飛越亞曆山大空無人煙的建築一飛衝天。隨著她與地麵之間的距離繼續增加,風賜予她的力量也在逐步增強。


    風無影無形,無拘無束,它隻會流向它想去的地方。陰天不知道那隻獨角獸是不是還用了別的什麽咒語想把她控製住,總之它們都失敗了。


    但夢魘依舊緊追不放。


    萊妮鼓足全身氣力,用翅膀劃過天空,就好像她正在領航一隊看不見的飛機。雲層似乎遙不可及,但她知道那裏就是安全點,知道有魔法正在那些雲裏等候著她。“向上!”她繼續吼道,要風聽從她的命令。它們照做了,扭結成一股盤繞上升的氣流,載著她飛離不停怒吼著拉扯她的靈魂的憎恨。


    它今天不會把她奪走。駕著憑空出現的狂風,陰天人生中第一次到達雲層。到那她就安全了!陰天讀過有關天氣魔法的知識,知道有個竅門可以讓她穿越雲層而不會被它攔住。其他小馬是會毫無阻攔地從中墜落,但她不會。


    天馬除非想要穿越雲層,否則雲對他們來說就是半固體的。撞到雲底被彈回去可對她的逃亡沒什麽幫助。


    她把風在她身前匯聚成一點,驅使它穿入她上方的雲層。她開始像鑽頭一樣從它當中鑽過,把它們攪散成薄霧。她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從飛行變成了遊泳,但她早已為此做好了準備,繃緊身體準備承受衝擊。隻需要穿越雲層再前進幾百英尺,她就成功了。


    成功鑽出時,她的動能和氣力幾乎全都耗盡了。她躍入開闊的天空,燦爛的陽光照耀著她的身體。她隨後摔落了幾英尺。盡管她讀過書,她還是擔心自己會再度開始下墜。


    但與之相反,雲朵像巨大的濕浴巾一樣裹住了她。她下沉了幾英寸,但雲還是穩穩撐住了,即使不用她的翅膀她也沒再下墜。


    夢魘消失了。怒火空在她身下回蕩,但那個不可見的存在已經不能再跟來了。太陽的溫度灑向她的全身,像蒸發露珠般驅散了不斷蔓延的夢魘。


    它是種魔法,一種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它真實存在的魔法。太陽控製著地球上的絕大多數氣候,是它的熱度讓生命成為可能。它讓水變熱,讓它們蒸騰上升形成雲層,也是它溫暖了運載它們的風。它加熱空氣所形成的氣流在地球的自旋下被扭成氣旋。就在八光分之外,宇宙中原始的氫原子釋放了它古老的原子力,照亮廣袤的宇宙。


    陽光總是能驅散夢境,自然它也同樣能驅散夢魘。


    這上麵狂風呼嘯,很是寒冷,但她並不像預想中那樣不適。天馬似乎對他們生活的環境有著很強的適應能力。她用這段時間平複呼吸,串連起她已知的情況。


    瑞恩能使用非常高級的魔法。那棟房子裏有什麽東西,她懷疑可能就是瑞恩把它召喚來的。她的耳機落在房子裏了,這意味著自她直麵那隻憤怒的獨角獸時起,她一直都沒聽見她的朋友們說了些什麽。


    有多少新來的小馬和瑞恩是一夥的?就她所知,有三隻,都來自同一個地方:蝙蝠馬卡羅爾,瑞恩他本馬,以及一隻名叫埃德的陸馬。她不會什麽時候突然在這片空域看見蝙蝠翅膀吧?她希望情況不要變成這樣,但她做的事情可都已經讓那整個團夥都警惕起來,讓他們全都跑出圖書館了!難道他們其實並不像表麵看來那樣不相幹?還是說迪安、科克、艾布姆和其餘人都曾努力抵抗過那種幾乎將她吞噬的夢魘,隻不過他們全都失敗了?


    沒時間休息了。她的朋友們還在下麵的亞曆山大,還處於危險之中。也許她安全了,但他們並非如此。


    她從密閉的背包中抽出電台,動作小心翼翼,因為她很清楚雲根本無力支撐它的重量。她把它放到前腿上,從音頻端口上拆下頭戴式無線接收器,然後一路把音量扭到最大。


    “喂?漫遊,你在嗎?”


    她距地麵會不會遠得她的信號都傳不到他那去?


    有幾秒鍾,靜電的滋滋聲蓋過了風聲,隨即變成了人聲。它根本不是漫遊的聲音,而是那隻幻形靈詭異刺耳、還帶有回響的聲調。


    雖然聲音如此特別,她聽起來也是極度恐慌:“陰天,我遇到麻煩了!”她抽泣著說。“他們看見我在窺視他們了!我是想保持隱蔽,但他們還是發現我了!”


    “漫遊在哪兒呢?他是不是還在這個頻道上?”


    這隻蟲子繼續嗚咽著說:“不……不是!我不知道他怎麽了。但……但陰天,他們……他們現在正要破門進來!我從來沒感覺到過這種恨意……甚至是你。我覺得……我覺得他們也許會想殺了我!”她滿是哭腔,這讓她很難從呼嘯的風聲中聽明白她的話。隻有她話語中的古怪回響能讓陰天勉強聽懂她大概是在說些什麽。


    陰天靈魂深處,一個陰暗的聲音在向她低語,告訴她亞曆山大的蟲災有救了,而她與其他她在意的小馬也不需要為任何事情自責。她甚至都不用費吹灰之力。這隻會是一場不幸,一場沒馬能阻止的意外!等未來他們發現這一切時,她還完全可以像他們一樣憤慨。另外,現在還有個更嚴峻的問題:漫遊還在等著她呢!當時聽見她麵臨危險時,他很可能就已經徑直衝往她剛才所處的地方了。就算現在他還沒被抓住,他也將被捕。


    但那隻蟲子,那個女孩,她有個名字:瑞利。她見過那個女孩的照片,有著灰眼睛、髒兮兮的金發,臉上還掛著傻笑。她的本能在心底尖叫,毫不掩飾地表露出對一隻腿上有洞、還長著邪惡尖角的恐怖捕食者的厭惡。小馬陰雲遮天很可能會繼續逃跑,把那隻蟲子交由命運擺布。


    多少次,她徒勞祈求有人前來救他?多少年,她忍受痛苦?從她比十一歲大的瑞利還小時起,她就在忍受這一切,但沒人來救過她,而後果就是痛苦的一生。她完全不知道那夥暴徒會做什麽,不知道瑞利對他們有何打算的直覺是否正確,但這並不重要。陰雲遮天也許會任由那個女孩接受命運的擺布,但萊妮帕克絕不會。無論如何,人類都沒有魔法,也沒有半神半人的公主,他們隻有彼此。


    她必須幫忙。“跑到房頂上!你能做到的,對吧?”嘴裏叼著電台,陰天起身開始飛奔,尋找著雲層的邊緣。它是茫然雲海中的一朵,讓這一整天都陰雲密布,但她還記得她之前看到過它有幾道縫隙。她會找到一個的。她的蹄子微微陷入柔軟的東西中,這讓她很是懊惱,於是她又開始拍打起她的翅膀。


    在這麽高的地方,她不需要助跑太遠,隻需要奔騰幾秒鍾她就能飛向天空。雲似乎在她四周盤旋,在她身邊舞動。她突然間就從中知道了最快的下降道路,傾斜身體向她所知的雲層分離處飛去。透過風聲,她勉強聽見瑞利驚恐的聲音:“好……好!我想……我想我能做到。但……但我不會飛!”


    “這——呀呀呀呀呀呀——就夠——呀呀呀呀呀呀——了!”她大聲喊道,把電台塞進她的背包,隨後把它拉緊。確認它被安全保管好後她才加快速度,用一種她隻在《天氣技巧基礎》上看過幾眼的技巧螺旋下墜。


    這樣速度會不會就夠快了?她將會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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