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嚐試了數次,想要勸說瑞利跟他回基地,但無論他做出什麽保證都無法勸使她離開。告訴她基地裏有真正的床鋪和淋浴用的熱水也毫無效果。這也不能都怪她,因為其他人都一個接一個上樓看過她,而他們的反應都不很友好。


    如果亞曆克斯的反應是讓他有點失望的話,那麽其他人就是讓他惡心透了。他能想像得到他們現在在大廳裏都怎麽說的她,而他卻隻能想想,甚至都不能下去為她辯護,因為瑞利緊緊抱住他的腿不讓他走。現在他對她的所有恐懼都早已煙消雲散,心裏留下的隻有愛。這個孩子了解孤獨的滋味,正是這種他也能時不時感受得到的痛苦驅使著他從一個聚居點前往另一個聚居點,她也隻是因為太過恐懼才不外出尋找他人。和她相處的時間越久,他越覺得他們顯露出的恐懼和厭惡簡直荒謬,他對她的真實感覺並非如此。


    他保證過不會拋下瑞利獨自一人,因此他呼叫亞曆克斯,讓她給他送來過夜所需的物品。說完話他就立刻把電台關掉了,甚至都沒聽她是怎麽回複的。如果他不關電台,瑞利肯定就會聽到他的朋友都在怎麽談論她。沒有任何一個孩子應當聽到其他人對她橫加批判,就像她是隻怪物。或許在那個叫做艾奎斯陲亞的異世界,這種生物確實是怪物,但他們現在在地球。


    “瑞利,你願意明天跟我們一起走嗎?”艾德把百葉窗拉到最上麵,想要盡量收集日暮時分太陽散發的光線。多些照明還是很有幫助的:這讓他能更清楚看見他用嘴叼著的成箱成箱逐漸腐敗的食品和其他垃圾。說實話這真的非常惡心,僅次於在一個滿是腐敗食物的地方睡覺。


    瑞利試圖讓自己能幫上忙,於是她把所有背包堆成一堆,把沒用過的睡袋搬到另一個角落。緊張時似乎她的翅膀會顫抖,就像現在這樣。“我—我不知道我想不想走,我還沒去過別的地方呢。要是我在那邊生活不下去怎麽辦啊?”


    “別擔心,不會有問題的!”艾德把另一個箱子踢進清掃間,猛地關上房門把它的臭氣隔離了起來,因此他回來時屋裏的味道聞起來已經好多了。那種昆蟲巢穴裏的古怪氣味依然存在,但他其實對此並不奇怪。如果他不是每天都洗澡的話,他自己聞起來也會像匹公馬。


    “我不會讓你在那邊一個人住的,一次都不會。”他咧開嘴笑,想要努力表現得自己非常興奮。這其實不難,至少沒有他正在擔心的問題難。“我有輛特別棒的帶臥室的房車,裏麵有張真正的床。你晚上就可以睡在那上麵!我們還有比那輛車還要好的美食:我們建了個溫室菜園,裏麵的植物簡直長瘋了,再過幾個星期就有新鮮蔬果吃了。我們還有電,所以你還能看電視玩電子遊戲,晚上有燈光,白天有空調。”


    “我想……我想要我的家人。”她一屁股坐回地上,小聲說道。“媽媽肯定知道該怎麽辦……”


    艾德已經向她說明了事件基本情況,但他不敢再重提一次。他不希望讓他的到來在她看來像是什麽奇跡。沒錯,他想讓瑞利過得更好,但他沒辦法倒流時間阻止這場事件發生,就算真能他也得回到五月才行。“他們可能沒辦法及時趕回來看你了,”他說。“但……這樣吧,你還記得你住哪嗎?”


    她點點頭。“那要不我們明天就去看看,就當是確認一下了。我們還可以留張字條,上麵寫上我們的住址……”


    “那邊太遠了,走不過去。我試過,但……天太黑了。”她嗚咽著,眼淚幾乎又要溢出眼眶。


    “我們可以開車去!”他露出微笑,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我知道我看著是有點小,但我可是駕車周遊過整個北美洲呢。”


    “好吧。”她再沒提及這個話題,他也不想逼她做決定。


    最後亞曆克斯終於帶著補給回來了。她不僅拿來了晚餐,還帶了兩張充氣床墊、一個丙烷提燈以及用來烤1的燃料和其他食材。她好像想留下來,但她還是離開了。


    “瑞利,準備好享用你的第一頓大餐了!不用再吃那些爛點心了!”他展開包著一大塊漢堡的包裝,把它放到地上鋪著的塑料布上,然後把它推到她的蹄子裏。“自家烤製的麵包再配上新鮮蔬菜。我去過那麽多聚居點,亞曆山大的食物真的是最棒的。”


    他退後幾步,也展開他自己漢堡的包裝,坐在地上用兩隻蹄子把它夾在中間。隻要他不是哪一下用力湊巧,它都不會掉下來。拿漢堡需要掌握微妙的平衡,用力過猛它就會被壓成一團,用力太輕它的內容物就會全灑到地上。他失敗的次數可比成功的次數多得多。


    他看著這隻昆蟲馬聞了聞漢堡,試圖從她的動作中辨認出熟悉的人類情感。有一點很肯定:她的反應看上去不像是一個饑餓已久的人得到第一頓飯時該有的反應。她吃沒吃過草?“這裏麵沒有肉。你們不是沒留著肉吧?”她聳聳肩咬下一口,低頭咀嚼。過了很長時間她才咬下第二口,就像是她在咽下去之前把食物的每一部分都仔細品嚐了一番。她似乎並不是非常喜歡這個漢堡,這真是讓他很奇怪。艾德愛死這東西了,這可是來自艾奎斯陲亞的配方!


    “當然沒!”他把他自己的漢堡放下。“小馬們不喜歡肉味。當然吃了也不會有什麽問題,但……我就沒看見哪隻小馬能把肉咽下去。”他笑著靠向她。“瑞利,你算是逃過一劫了。相信我,誰一不小心吃了肉基本都會吐出來。”


    瑞利看起來很激動。“不可能!”她用尾巴指著大廳和清掃間的方向。“那裏麵裝著好多罐肉——就是那種他們往大人喝的飲料裏泡的小熱狗——一弄明白該怎麽打開,我就……”她歎了口氣,一邊幻想著一邊舔舔嘴唇。她的舌頭看起來都很怪異。“三天就全吃完了。也許我應該吃得慢點……”


    她又看向艾德,貓一樣的大眼睛注視了他一會兒。他不知道來她到底在看什麽,有一陣他甚至感覺到了一絲與之前相同的恐懼。她的甲殼在丙烷的火光中反射著光芒。在短短一陣令人不安的沉默過後她才繼續開口:“無論吃多少我都吃不飽。就是,它們確實能管一陣子,但不久我就又會感覺餓。”她的頭稍稍歪向一側。“你有過這種感覺嗎?”


    “沒——沒有。”他承認。“我確實胃口大得像匹馬,但還是有極限的。這些漢堡的大小就正合適。”


    “它們確實很填肚子!在……最後幾天裏我都不吃東西了,但這個——它的味道真是棒極了!”她開心地笑著,把剩下一半三明治推到一邊。“我想這裏麵根本用不著有肉。”她拍了拍她的肚皮。“我飽了!”


    艾德三下五除二把他自己的三明治吃完,然後說道:“希望你沒吃撐著。”他指著裝著他們的犒勞的雜貨袋。“你覺得你還有胃口吃烤嗎?”


    有一陣子瑞利看起來不太自信。她靠到袋子旁邊聞了聞,又用一隻蹄子碰碰它,眼睛立馬瞪大了,猛的點頭。“當然啦!我還能吃呢!”她簡直是在跳上跳下。“烤最好吃了!爸爸媽媽以前就總是帶我去……”瑞利突然僵住,興奮的神情瞬間消散。她又坐了下來。


    艾德早就習慣了用嘴幹活,所以他能順利把他的小刀插進燃料罐掀開它,露出裏麵的固體酒精。上次他烤這種甜點距今已經很久了,因此結果……就算他用的不太新鮮,他的成果也是相當稀鬆平常。不過至少餅幹和巧克力看起來還不錯。


    最難辦的部分是把穿到棍子上。最後艾德用蹄子把它們壓住,叼著串棍往裏戳才算搞定。於是他收拾好剩下的食材,用打火機點燃整塊酒精,升起一團不停閃爍的藍色火焰。


    “嗯,瑞咿。”他遞給她一串穿好的。“嗯日繞怎麽拿它嗎?”


    她翻了個白眼,但還是接過串來。篝火晚餐開始了。


    其實這不像他們還是人類時那麽休閑,因為你烤東西的時候沒法好好說話,至少不容易。也許有辦法用蹄子烤串,但艾德不打算今天折騰這個了。就算他足夠靈活,要是瑞利做不到的話他也不想讓她為此感到難過。亞曆克斯已經確認過給他們的串長度足夠,烤串的時候不會被火燒到。真是隻貼心的小馬駒。


    瑞利烤了三串,全程咯咯笑個不停。艾德一直給她遞新的串,於是她就這樣一直烤著。這也挺好。看著她的笑臉,他為串付出的所有努力也都值得了。


    瑞利什麽都想知道,所以他們又待了幾個小時。艾德並沒提及和事件有關的情況,但他把其他的都告訴了她,比如他見過的聚居點和小馬的魔法。


    “但……你的翅膀!”她在火焰對麵指著他受傷的翅膀。他的這隻翅膀在身側奇怪的耷拉著。“看上去就很疼,”她抽抽鼻子。“聞起來也不妙。”


    “是啊。”他試圖保持冷靜,但他還是在心裏咒罵自己。繃帶被撕開之後他竟然忘記換了!先不管瑞利看沒看見,其他人可是都來看過至少幾分鍾啊!這麽多人都來看過他,結果他卻根本沒想起來把它遮住!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世上最蠢的小馬。


    但這不是瑞利的錯,所以他勉強露出笑容。“我確實飛不了了,但其他小馬能飛啊!你有翅膀,說不定陰天能教你飛!”


    她渾身顫抖,低頭盯著地板。“那隻粉色的?她討厭我。”


    “什麽?”艾德猛搖頭。“陰雲遮天是我知道的最友善的小馬了!她這隻是因為看到你一個這麽與眾不同的人有點吃驚!”


    “不。”她的話語中沒有一絲怨恨,也不容置辯,就像她說的隻是個簡單的事實。“她真的、真的被嚇壞了。我想我也不能怨她,我就是隻怪——怪……”


    這是她今晚的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失控。這次艾德想盡一切辦法也止不住她的淚水。他隻能再一次擁抱她,直到她停止哭泣,然後不停安慰她說他根本不這麽想。


    但在內心深處,他的一部分自我仍然存有這種想法。她會不會也能察覺到這一點,就像她不知怎的能感覺到陰天的情緒一樣?


    但就算她真能察覺,她也沒表露出來。很快她就睡著了。艾德把她用睡袋裹起來,然後躺在房間對麵他自己的床墊上,蜷縮成一團望著空氣發呆。


    他感覺疲憊、倦怠,以及羞愧。


    又是一個無眠的夜晚。


    譯注:1烤:s''more,一種在美國篝火晚會上很流行的甜點,兩片餅幹中間夾上微微烤焦的和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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