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誌文成親了,這似乎是他第一次成親,花魁答應嫁給他,整個鎮子都是各種流言蜚語,說什麽花魁是水性楊花的女子,說不守婦道,說不三不四,說張家這是腦子發瘋才娶進門這種媳婦。


    當然,也有人知道張誌文的事情,就說這花魁居然嫁給一個死人,那不是等著新婚之夜讓新郎官給吃掉啊,還說張誌文就是僵屍,張家上下全都是僵屍,反正說的極為驚悚嚇人。


    因此,張誌文的第一次成親就顯得冷冷清清,沒人上門道賀,也就張家嚇人戰戰兢兢的給操辦喜事,說是什麽喜事,實則更像喪事,張父張母也是愁容滿麵,他們本就不想舉辦這樁婚事,但奈何兩個兒子都想要做這個事情,再加上那花魁還願意嫁入張家,因此,他們就為了試圖挽救張誌文而舉辦了這次婚禮。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張誌文起身,跟著他身邊的就是花魁,今天的花魁穿的極為隆重奢華,一身鳳霞彩緞,更顯得腰肢纖細,如隨風柳擺,而她頭戴鳳冠,罩著大紅羅布,微微彎腰之際,鈴鐺叮咚,聲音悠遠,但在這種氛圍下,似乎顯得又增添了幾分驚悚氣息。


    張誌文沒吭聲,他一身腐爛氣味,他甚至有些站不穩,因為關節已經腐爛,而身邊的花魁一反常態,居然執著端莊,一舉一動都顯得很是大氣。


    原本張父張母不喜花魁,但見她此時此刻倒也心向虔誠,他們似乎也稍許安慰,而張誌武就站在旁邊看著,他的眼睛就盯著花魁,似乎出了花魁之外,他也看不到任何人了。


    “新郎新娘,二拜父母!”


    主持婚禮的是家裏的老管家,他們讓張誌文和花魁來到張父張母麵前,二人跪下敬茶。


    “爹,娘,孩兒今日大婚,願往後爹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張誌文給父母敬上一杯茶,張父張母眼中含淚。


    “老爺,夫人……”


    管家小聲提醒二位,“今日可是大喜之日……”


    張父張母這才回過神來,隨後這才接過這杯茶水。


    “好好,文兒大了,以後可要好好對待人家閨女。”


    “嗯,以後夫妻倆同聲共氣,雙宿雙棲,莫忘前塵。”


    二老給了祝福,拿過茶杯喝了一口。


    花魁也遞出香茗,她倒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喊了一聲爹娘,而後就說請喝茶。


    這倒也不似她平時伶牙俐齒的樣子了,但這麽做反而讓張父張母頗為鬆了口氣,看來外麵的傳聞半真半假,這姑娘似乎也不壞,如此,二老也就欣然接過茶杯。


    “好,禮成!”


    老管家微微喊了一聲,讓張誌文和花魁起身,回到了案桌之前。


    “新郎新娘,夫妻對拜!”


    老管家又吆喝一聲,張誌文和花魁轉過身,麵對這麵。


    張誌文微微沉吟一下,而後朝對方鞠躬施禮,而花魁也朝張誌文鞠躬施禮。


    “好,禮成,入洞房!”


    老管家鬆了口氣,因為他早就聞到張誌文身上糜爛的腐臭味道,他如果不是從小看著張誌文長大的,他真的不敢出來做這個事情的,一般人可就是要被嚇死的。


    “娘子,我扶你進去吧。”


    張誌文轉過身對花魁說道,花魁淡淡嗯了一聲,二人就轉身進了偏門,朝後院走去了。


    而老管家連忙過來攙扶老爺夫人,而且還讓張誌武幫忙,他們也就離開了廳堂,隻留下紅燭殘火,秋風蕭瑟。


    來到院子,張誌文鬆開手,而後說道:“娘子,你早些休息去吧,我就給你送到這裏了。”


    月光下,張誌文的臉顯得愈發蒼白,他的臉上已經出現屍斑,他知道他撐不了多久了,現如今事情已經完成,他大約是沒有什麽其他的事情了。


    可花魁卻停下腳步,而後直接掀起蓋頭,看向張誌文,質問道:“這是為何?難道夫君不跟我一起入洞房?”


    張誌文有些奇怪的看了花魁一眼,而後說道:“不了,今晚我身體不適,不便跟你一起。”


    “如果你身體不適,那咱們以後再入洞房也不遲,不過今晚上我要你陪人家,你可願意?”


    花魁挽住張誌文的胳膊,一點都不嫌棄張誌文現如今是僵屍,這讓張誌文心頭莫名有些感動,這女子似乎也不似傳言當中那般放縱不羈。


    而且這女子嫁給他,往後可不是什麽好日子可過,說到底,張誌文也是害了她的。


    因此,張誌文內心有些鬆軟,他便點點頭,答應了花魁的請求。


    如此,二人便進了屋子,但在外麵一個角落,張誌武看到這一幕了,他躲在黑暗之中,眼睛死死盯著張誌文和花魁,看到他們進了屋子,他眼中不由自主的透出一股殺氣,但很快的,這股殺氣就消散了,繼而就是深深的不甘。


    但他看了一會兒,他就悄然轉身離開了。


    屋子裏,張誌文讓花魁坐下來,他有些不解的看著花魁,不知道她想說些什麽。


    但花魁也看著張誌文,而後她忽然笑道:“相公,你覺得我今晚美嗎?”


    花燭燈下,花魁顯得愈發美麗,張誌文這也是第一次留意到對方的樣貌,不得不說,這樣貌陌生的讓人感到意外,但又美麗的讓人感到吃驚。


    他不認識花魁,從頭到尾,他都不認識這姑娘,這姑娘當時是花妖,那個虛妄之境當中,花魁還是一個妖怪,也許是吃過不少人的,但這個花魁可不是什麽妖怪,她就是青樓女子,但張誌文在進入這個秘境之前,他的的確確是從未見過花魁的。


    他曾經是相信緣分的,也因此,他以為他跟林明月或者說林洛水吧,他跟她應該是緣分,至少是激發出轉世元神的核心關鍵要素,那必然他就跟林洛水有很大的姻緣關係。


    而來到這個秘境之後,他發現他確實跟林洛水是夫妻,但他們作為夫妻似乎並不是那麽親密無間,大多數時候,更像是一種契約關係,似乎就是為了成親在一起而在一起的,並非雙方之間有多麽大的情感關聯。


    可此時此刻,張誌文看到花魁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居然有些迷離了,因為他看到花魁眼裏的愛意是滿滿的,但這絕對不可能的,張誌文在這個虛妄之境當中可是傻子,花魁也不過就是見過他一次,一個人怎麽可能會愛上一個傻子?


    反正張誌文是無法理解的,但此時此刻,花魁眼中的愛意毫無保留,張誌文輕咳一聲,避開對方的目光,而後說道:“娘子今晚自然是無比貌美的,天上的月亮都為你黯然失色,更何況是我。”


    張誌文這番話半真半假,他其實並未心動 ,他也不知道何為心動,也許他自己無法感覺,隻不過他跟林明月在此前那一次虛妄之境當中的遭遇讓他極為難受。


    除此外,他即便再次見到林明月,他也沒有任何心動的感覺,那他自然也不會對花魁有任何心動的感覺的。


    “相公真是會說話,但今晚上,相公跟我成親了,你可要對我說真話,你說可好?”


    花魁說道,而且她說話居然可以如此溫柔,此前她可是極為潑辣的。


    張誌文也不知道對方要問什麽,反正想著過些日子,他就真得要死了,要離開這個虛妄之境了,那他也無所謂了,對方要問的話,那就問吧。


    “好,娘子請問吧。”


    張誌文點點頭,倒也讓對方但問無妨。


    “嗯,其實我就是很好奇,相公怎麽又不傻了呢?”


    花魁這個問題倒也正常,一般人見了張誌文早就嚇死,也就是她了,不但不害怕,居然還大半夜的跟張誌文這種不人不鬼的僵屍坐在一起暢談人生,這想想就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這萬一張誌文心性大變,真成了僵屍,那豈非一口咬斷她脖子,然後喝她血吃她肉啊。


    張誌文對這個問題其實早有準備,他料到花魁肯定會覺得奇怪的,但他沒想到這花魁是等到今晚入了洞房了,二人單獨在一起了,她這才提出這個疑惑,可見這花魁相當沉得住氣的,並非此前看到她那般氣急敗壞喜歡跟人罵架的潑婦樣子。


    因此,張誌文便也說道:“其實我隻是岔了氣,並未真的摔死,外麵都是亂說的,娘子可相信?”


    花魁淡淡一笑,而後沒說她信還是不信,很顯然,她知道張誌文說謊,張誌文根本不是岔氣,他就是死了,隻不過是死而複活,現在的張誌文就是一具僵屍,正常人都看得出來的事情,但張誌文就明晃晃的在花魁麵前撒謊了。


    不是張誌文不知道對方不信,而是張誌文就是故意撒謊,他就是不會跟花魁說真話的,憑什麽跟她說真話啊,她不過就是一段過眼雲煙的插曲,等他張誌文離開這個地方了,這花魁也就不複存在了,他的修仙世界裏麵根本就沒有花魁這個人。


    “好,那我還有第二個問題。”


    花魁沒有揭穿張誌文的謊言,但張誌文也不太在意對方為什麽不揭穿,也似乎不跟他糾纏這個問題,其實張誌文反而是希望對方糾纏不清,甚至撒潑罵架,那他就有理由將她放置一邊冷酷對待了,這就有借口理由了,說出去也不怕別人說什麽,而到時候花魁也無計可施,因為那是她不守婦道,不尊夫君,那張誌文沒有休她就已經不錯。


    可花魁沒有,她反而神色淡然,隻是提了第二個問題。


    張誌文見她如此,他也隻能點點頭,而後說道:“娘子請問。”


    “嗯,其實我也不是什麽大問題,我就是想知道,相公既然沒死,怎麽又忽然不傻了呢?我記得相公此前可是傻子來著。”


    花魁說到後麵,微微捂嘴偷笑,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張誌文現在是一具僵屍,這讓張誌文極為不解,但張誌文早就編好各種理由了,他就等著花魁來問他,而後趁機激怒花魁,然後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將她冷遇,那麽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去死。


    說起來似乎極為悲壯,但實際上就是張誌文想要闖過這一關,這一關必須這麽做,否則就永遠沉淪在此,那不是張誌文能夠接受的事情。


    因此,張誌文很是輕鬆的說道:“其實這事情倒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不過我這個跟別人不太一樣。”


    “哦?怎麽不一樣?”花魁似乎很好奇,她到底是真不知道張誌文故意如此,還是裝作不知道呢?


    這一點張誌文無法判斷,也不想判斷,他覺得沒必要浪費太多的精力在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你看,別人假死後,那多半都是遭遇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活過來的,可不是,我就是忽然間活過來了,那股氣突然就順暢了,因為我這裏被撞了,一下就開竅了。”


    張誌文一邊說,一邊轉過頭然後掀開頭發給花魁看,那個地方的頭皮都已經爛了,骨頭也發黑了,也被洞穿了一個黑孔,黑孔裏麵可是腦花,但現在腦花都已經腐爛,散發出惡臭!


    一般人倘若看到這一幕,絕對當場嚇死過去的,可花魁隻是花容失色的看著這一幕,而後臉色瞬間蒼白,但她居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隻是驚恐的看著這個腐爛發臭的腦洞子!


    張誌文放下頭發,轉過頭,而後看到花魁如此花容失色,他反而笑了,隻不過在花燭燈下,張誌文的笑容顯得極為淒慘驚悚,甚至感覺笑的比哭的還可怕幾分。


    “娘子,可還有其他問題,我看著時間也不早了,要不你早點歇息吧,為夫明日再來看你,你覺得可好?”


    張誌文覺得時機差不多了,讓花魁嚇到就行,免得纏著他糾結不清的,那隨後的事情可就好辦許多了。


    可花魁卻一把拉住了張誌文,而眼眶之中的眼淚瞬間流淌下來,隨後,她就說道:“相公,你別走,別扔下我一個人獨守空房,今晚你陪我,好不好?”


    張誌文頓時無語,這都沒把她嚇走?她憑什麽就看上自個了?他張誌文現在可是一具僵屍啊,死人啊,臭的不行啊,渾身都腐爛了啊,她還拉著他不放,而張誌文偏偏還要在這個時候不斷的去傷害對方,以求放過,這都什麽跟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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