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穿成乖軟夫郎的農家書生 作者:卿戈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也不知戳中了誰的笑點,刺耳的哄笑聲起。謝見君輕蹙了蹙眉頭,他雖聽不太明白西戎當地的方言,但單看這群人毫不掩飾的輕蔑神色,便知大體說了什麽,更何況有的漢子不怕死,故意當著熹和眾人的麵兒,孔雀開屏似的顯擺自己胳膊上虯結的肌肉,挑釁之意溢於言表。“紮那大人...”謝見君歪頭看向西戎使節,故作驚訝道:“下官來西戎前,曾聽聞西戎將士皆是自幼習武,善摔跤搏鬥,今日得見,果真如此,隻是這待客之道,未免太熱忱了些...”他說著,不動聲色地掩了掩鼻息,仿若被什麽刺鼻難聞的氣味熏到了似的。四月天暖,西戎將士們湊在一起角抵博弈,難免浸些汗臭味,謝見君此舉,算是將演武場眾人給得罪了,就連西戎王氣定神閑的麵色,都出現了一絲裂紋。這西戎王明知自己部下出言不遜,不喝止訓斥罷了,還加以縱容,那就別怪旁人說話不客氣了。果不然當即就有士兵臉色陰沉了下來,作勢要衝下演武場,給謝見君點顏色瞧瞧。謝見君自然當仁不讓,這一來二往,不知怎地就繞到了雙方要比試比試的局麵上。西戎主動求和於熹和,心裏本就憋著不情不願,如今看熹和的官員一個個手無縛雞之力,愈發得意洋洋,篤定了自己勝券在握,還假作大方地點名指姓,讓謝見君挑比試什麽。“我朝自古以來講究內斂持重,比不得西戎眾將士張揚外露,既是比試,不妨...”謝見君掃了一眼演武場上的兵器,上前挑了一把黑沉沉的長弓,拿在手中顛了顛,不緊不慢道:“不妨咱們就比試騎射,權當是在筵席前討個好彩頭,如何?”“好!”西戎漢子們早已躍躍欲試,打定主意要給熹和個下馬威,殺殺他們的威風,曉得熹和不如自己善騎馬,謝見君一提便爽快地應了下來,還以為他此舉是要自取其辱。人群中很快走出一壯漢,這人身高近九尺,體型魁岸,肩寬膀圓,一瞧就是摔跤的一把好手。但此番比的是騎射,“一生內斂的熹和人”之謝見君手持長弓,動作利落地翻身上馬,接過侍從遞上來的箭囊,斜跨在箭背上。另一壯漢也迅速地挑了匹馬。二人從演武場的兩側往中間並行,以十支箭全部射空,為比試結束的信號,最後清算射中箭靶紅心的數目,多者為勝利的一方。一陣緊密的鑼鼓聲響後,謝見君策馬疾馳,他雙手離韁,從箭囊中抽出一隻黑沉的羽箭,搭在長弓的弦上,待瞄準靶心後,手中的羽箭應聲而出,猶如白虹貫日,破空紮進了靶心之中。演武場上立時響起短促的喝彩聲。第一支箭順利得手,他並未歇口氣,而後繼續搭弓上弦,朝著下一個草靶飛馳而去。弦聲似秋風瑟瑟,箭矢似雷霆錚鳴,撕破蕭蕭風聲,連帶著將西戎眾將士的自大與狂傲也一並撕得粉碎。十箭畢,勝負已分,西戎敗下陣來。七皇子“哎呀”一聲,“我朝文臣,文可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略展風采,讓諸位見笑了。”他語氣聽上去有些歉意,似是記掛著“內斂”的人設,不得不掩藏內裏力壓群雄的得意之情。西戎王早不複先前淡定自若,他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砸得生疼,砸得將整個西戎的顏麵,都被熹和踩在腳下碾碎。但偏偏是他挑釁在前,遂隻得咬碎了牙硬生生地往肚裏咽,強撐著笑意恭維了兩句好聽話,便帶人迅速穿過演武場,入了設宴的中軍大營。有這鼓舞士氣的小插曲珠玉在前,熹和眾人的腰杆兒挺得邦直,可沒有什麽能比得上在敵方的陣營上騎臉輸出,更讓人覺得舒爽不已的事兒了!西戎哪哪都沒能占得便宜,也不囂張了,也不瑟了。眾人在席間坐定,西戎王舉杯歡迎,筵席正式開始。伴隨著高亢激昂的絲竹聲起,前來獻舞的姑娘們接連光腳踏入營帳,不同於熹和女子的溫婉柔靜,這兒的女子身姿豐滿婀娜,渾身透著一股子冷豔與野性,她們麵帶薄紗,手臂腳腕上佩戴著銀鈴珠鏈,舞動起來時叮當作響,甚是悅耳。謝見君瞧著怔怔出神,兀自盤算著等將來回了上京,他也給雲胡買一串銀鈴,係在腳踝上。有道是“ 皓月銀鈴蕩,吟風常在心。盈多思眷戀,撥指寄瑤琴。”,出京兩個月,他是真的很想雲胡。“ 謝大人,可是席上珍饈不合您的胃口?”紮那體貼地問道。他話音剛落,立時便有舞女見著眼色拿酒壺前來斟酒,順勢還想要往謝見君身上歪倒而去。謝見君將酒杯持於胸前,不著痕跡地躲開。舞女心生不悅,她容貌出挑,身段妖媚嫋娜,是被精挑細選來帳中侍奉這些熹和的官員,可這人竟然不買她的帳!她一時生氣,“如何,是我生得不如你們熹和的女子俏麗?”“姑娘莫要誤會...”謝見君往旁邊挪了挪,溫聲致歉道:“姑娘花容月貌,自當有無數人為之傾倒,隻是不才家中已有夫人,當潔身自好,不宜與旁人過分親密,平白給夫人添憂。”他聲音不大,婉拒之意顯而易見,舞女神色一怔,悻悻然地坐直了身子。一直關注著這邊動靜的西戎王聞之大笑,他隨手扯過一個舞女摟緊在懷裏,就著她的手將杯中酒飲盡,“這在我們西戎,哪個漢子身邊還沒有個伺候的三妻四妾?沒想到謝大人竟然如此修身立節,束身自好,倒顯得我等放浪肆意了。”內斂的謝見君拱了拱手,心裏禁不住腹誹,沒聽說過有妻如玉,人生如意?這寵妻者風生水起,虧妻者可百財不入呢。一曲舞畢,侍從們更換了新的吃食與酒釀。西戎王指著麵前剛滿上的酒盞,說這是狄曆部落進貢上來的特製的馬酒,邀請睿王和謝見君等人品嚐一二。“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見君率先舉杯,很給麵子地掩袖一飲而盡。這酒聞著有淡淡的異香,酒勁卻是極衝,剛喝下去便一路從喉間辣到了肺腑,謝見君手抵在唇邊,輕咳了兩聲,瞬時心跳加快,似是有什麽東西直竄天靈蓋,讓人頭暈目眩,胸悶心悸。他眸中閃過一抹恍惚,竟瞧見心心念念的雲胡就近在眼前,幾乎觸手可及。第258章 雲胡沒由來地一陣心慌意亂, 手中翻轉的銀針不小心刺破皮肉,他“嘶”的一聲,倒吸一口涼氣, 眼見著指腹間冒出了點點血珠。祈安原是躺在榻上四仰八叉地玩球, 聽著動靜趕忙坐起身來, “爹爹, 你怎麽了?”他半個身子扒著雲胡, 探頭去要看他的手指。雲胡將刺傷的指腹含進口中, 吮去了血珠,“沒事,爹爹方才走神了。”祈安一雙星眸瞪得溜圓,仔細確認了再沒出血後,他俯身極輕地親了親雲胡的指尖, 作勢用力地吹了兩口氣,“呼呼, 給爹爹呼呼....呼呼就不疼了。”雲胡感受到一陣微弱的涼意, 禁不住笑了笑, “乖寶是哪裏學來的這招?爹爹果真是不疼了。”小家夥仰麵瞧他, 稚氣的臉頰上滿是認真神色,“是阿爹說的,祈安之前磕破腿,阿爹給呼呼...”他正說著, 似是忽而想起什麽,眸中的星光一點點淹沒,“阿爹什麽時候才能回來陪我放紙鳶?”雲胡輕歎了口氣, “怎麽辦?爹爹也很想阿爹,可是阿爹在好遠好遠的地方呢。”祈安呆愣愣地張著嘴, 仿若聽到了什麽驚天動地的消息,“好遠好遠?莫非阿爹、阿爹他已經不在人世了嗎?祈安沒有阿爹了嗎?”“不許胡說!”雲胡一下子變了臉色,驟然想起前些日子,這小子追在寧哥兒身後,問家中人去哪裏了,寧哥兒拗不過他,便說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後來滿崽又說,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就是這個人已經不在了。“是不是?是不是?”沒等來爹爹的回應,小家夥哭喪著臉,一個勁兒地追問。雲胡被鬧得哭笑不得,抬手捏了捏他臉頰上的小奶膘,“你可真不盼你阿爹一點好呐...”謝見君現在確實不咋好,幾乎一刹那,女子身上獨有的脂粉味撲入鼻息,他猛地反應過來,雲胡不可能來邊境,更不可能在此時此刻,出現在西戎王設宴的營帳內!他用力地掐著掌心裏的嫩肉,迫使自己盡快擺脫酒意的熏擾,直至突如其來的疼痛追回了清明的神思,才緩緩地鬆開手。這酒有問題...他霎時想到。抬眸正對上七皇子側目望過來的擔憂眼神,他點了點麵前的酒杯,又朝小少年極輕地搖了搖頭。七皇子機靈,謝見君一暗示,他便看懂了,搭在杯盞上的手迅速挪開。“睿王殿下,此酒乃是狄曆部落所釀佳品,酒體醇厚細膩,餘味悠長,您不妨嚐嚐鮮?”西戎王還在催促,似是等著他吃了酒,好鬧些見不得人的洋相出來。謝見君從這語氣中品出了幾分促狹,猜測西戎王大抵知道酒有異常之處,遂拿過姑娘手中的酒壺給自己重新斟滿“王上,請恕下官冒犯,睿王殿下尚且年幼,來邊境數日,一直為兩國互市通商一事費神,身心交瘁,纏綿難愈,實在喝不得如此烈性之酒,此盞便由下官代勞,謝過王上舍愛,將這等好酒贈予我朝...”一語話畢,他爽快地仰麵喝盡,而後將杯盞倒轉,確認一滴不剩後,朝著西戎王拱了拱手。“好!好!好!”西戎王連說三個好字,“想不到貴國友臣之中竟有這般豪爽之人,貴國當真是臥虎藏龍!”謝見君勉強扯出一絲笑意,他神色難看得厲害,擔心在宴席上失儀,不得不硬撐著起精神頭來。幸而隨行赴宴的官員們大多猜出了這酒不對勁,西戎王再舉杯時,眾人隻是敷衍地應付了一下。好不容易熬到筵席收尾,已過晌午時分。前腳剛回驛館,謝見君便含了根筷子給自己催吐。宋沅禮嚇了一跳,趕忙倒了盞茶,遞到他嘴邊上,“這酒裏是摻了什麽東西?你怎麽喝成這副模樣?莫不是有催情之藥?”謝見君絲毫不知自己麵色潮紅,額前洇滿細汗,他渾身燒得滾燙,兩側太陽穴突突突地劇烈跳動,好似要將僅有的幾分意識分崩離析。“不、不知道...”他回憶著自己一係列的反應,從最開始的心悸胸悶,到後來眼前出現幻覺,再到如今五髒六腑似是被火撩過一般,灼熱感盤踞在心頭,令人無處可逃,“沒那麽簡單,這狄曆部落進貢的馬酒甚是奇怪...”宋沅禮收起插科打諢的散漫勁兒,輕拍著他的後背,“等會兒我讓太醫過來給你瞧瞧,你不知道,你現在看起來有多駭人....”謝見君顧不及應聲,腹中如海浪翻湧,一張口便止不住往上拱,直至再吐不出任何東西來,他踉蹌著褪去外衫,隻身埋進了盛滿冰涼井水的浴斛中。宋沅禮沒走,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沒看住,讓好友出了事兒,遂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前。謝見君本是躺在浴斛中閉眼假寐,不成想睡著了,許是跨千裏奔波兩個月,身子疲憊極了,這一覺既然睡得極沉。夢裏,他好像回到了福水村,雲胡出門賣豆腐被摸走了錢兜,躲在後山上吧嗒吧嗒掉眼淚,他冒著大雨撐傘找了很久,才在一處樹洞中發現了這個“小蘑菇”,“小蘑菇”哭得眼尾通紅,倔強地不肯跟自己回家。他又哄又勸,費了好些心思,終於牽著雲胡的手,把人帶回了家中。夢境一轉,又回到了後山,低矮的灌木中,他將雲朵式樣的銀簪穿過小夫郎的發髻,鄭重其事表明自己心生傾慕之意,想求得小夫郎應準。但這次,雲胡隻麵無神色地看著他,既不點頭也不應聲,須臾,起身跑開了。他連忙去扯他的衣角,想將人留在身邊,不料探出的手抓了個虛空,小夫郎平白在眼前消失不見了。謝見君著急了,“雲胡、雲胡.....”“謝卿?謝卿?”耳邊忽而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喚聲,他猛地睜開眼睛,眸底一片混沌。艱難認清說話之人是七皇子後,他暗暗地籲了口氣,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躺在床榻上,還被換了一身幹爽衣服。“謝卿,你終於醒了。”七皇子大喜,“嚇死孤了,還以為你生了重病呢,怎麽喚都喚不醒。”“勞殿下擔憂,微臣沒事。”謝見君音色中還浸著初醒的沙啞,但渾身已覺輕鬆許多,許是催吐管了用,亦或是在冷水中散了酒氣。“奇怪...”七皇子歪著腦袋,一臉疑惑道:“太醫方才給你把脈,說你脈象平和,與往常無異,探不出究竟來,隻稍有些氣血瘀滯,想來應是狄曆部落的馬酒,酒性太烈,不適宜咱們熹和人的脾胃...哎,早知便不讓你替孤擋酒了。”他兀自懊惱地嘟囔了一句,招招手,命人遞上醒酒的湯藥,“謝卿,太醫在這醒酒湯中添補了幾味活血散寒的中藥,孤吩咐侍從一直用小火煨著,如今還溫熱呢,你快些喝了...”謝見君正腹中空空,聞之便接過醒酒湯,“咕咚咕咚”地灌了好幾口。“殿下,微臣有個不情之請。”他定了定神思,為難地開口道。七皇子直覺有事,當即揮退了屋中侍奉的人,“謝卿,你想同孤說什麽?”“咱們今日在宴席上喝的酒,乃是狄曆部落進貢的馬酒,聽西戎王所言,此酒為狄曆部落獨釀,理應相當珍貴,但旗黑既然有心要歸順於我朝,還送了價值不菲的蜜蠟以表稱臣的誠意,為何不將這馬酒一並帶來?為何明明想要脫離西戎的壓迫,卻還是給他們朝貢這等好東西呢?”謝見君將自己方才浸在浴斛中時思慮的事兒,同小少年娓娓道來。“謝卿,你的意思是,狄曆進貢此酒給西戎,本身目的不純?”七皇子畢竟得太子仔細教誨過,如今切身實地地聽得多了,見得多了,腦袋瓜子愈發靈光,謝見君一點,他就明白過來,甚至還舉一反三,“那西戎王是不是知道酒有問題,故意拿出來給咱們喝?要不然他怎那般殷勤?”這事兒謝見君說不準,也不好給七皇子把話說死,他頓了頓聲,繼續道:“微臣對這酒甚是在意,想親自前去狄曆部落,探尋此酒的來源,摸清楚釀酒的用料,以防一朝歸順,給我朝留有後患。”七皇子現下也覺得這群未開化的蠻夷居心叵測,立時就滿口應準了下來。謝見君不通西戎語,要去狄曆部落就得找能信得過的通事,好在他將此事同常知衍提了兩句,轉日就有士兵領著一位人高馬大的壯漢前來,說是常將軍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