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穿成乖軟夫郎的農家書生 作者:卿戈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謝見君正忙著同馮大夫商量惠民醫所的事宜,他方才雖已跟陸同知擬定了初始的草稿,但具體實施起來,還得尊重大夫們的意願。“大人隻管給我等吩咐差事兒即可,莫要如此客氣... ”馮大夫誠惶誠恐地接過策書,他哪裏能想到這位知府大人動作實在太快,自己不過上午剛提了一嘴,還未及晌午,就已經琢磨出了應對之策。他眯縫著眼將策書上的內容,仔細地打量了一眼,將要開口。“大夫!大夫!”一穿著破舊的稚童悶頭悶腦地衝進醫館,直直地奔他而來,“大夫,求求您給我娘再開點藥吧,我娘她快不行了!”同行的謝見君被眼前這陣仗,驚得腳步一頓,回過神來,他連忙讓開路,利落地躲去一旁。“小杉,給你開的這些藥,都是補藥,隻能勉強吊著你娘的那口氣,你還是得帶你娘來醫館裏麵搭個脈,我也好對症下藥。”馮大夫有些為難道。“大夫,我娘今日又吐血了,吐了好多好多的血,把衣服都染紅了!”被喚作小杉的稚童語無倫次地說著他娘的病症,他將手中攥了一路,沾滿汗珠的銅板擱放在案桌上,“大夫,我有錢,求你給我娘開藥吧,奶奶和爹都病死了,我隻有我娘了,求你了,您給想想辦法吧!”“哎..”馮大夫止不住地歎氣,像小杉娘這樣的病人,他從醫數年,見得多了。許久之前,他曾主動登門給小杉娘號過脈,無非是得了寒症,要服藥調養身子,可這婦人偏偏心疼藥錢,依著醫囑吃過幾帖後,便不肯再過來拿藥,那寒症也就拖延了下去,以至於今日沉屙難愈。“不如本官陪馮大夫走一趟?”謝見君試探著提議,他大抵能從二人的對話中拚湊出些信息來,想著這錢不錢的另說,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兒,怎麽都得先救人。馮大夫本也有此意,適逢謝見君話一出,他當即便吩咐藥童背上藥箱,一行人緊趕慢趕地跟在小杉身後,往城西祖屋去。“娘!娘!有救了!”婦人正給手中打的絡子收尾,她自知時日無多,想著臨走前再多幹點活,好給小杉備下些傍身的銀錢,乍一聽見自家孩子的聲音,她擱放下針線,掙紮著想要起身。“娘,知府大人帶著大夫過來給您瞧病了!”小杉步伐輕快地跑進屋,臨過門檻是被絆了一跤,他愣是眉頭都沒皺一下,爬起來撣了撣膝蓋上的土,滿臉喜色地對著婦人道。“知府?知府大人來了!”婦人大驚失色,趕忙讓小杉扶她起來,要給大人行禮,馮大夫跟著腳步進來,見她臉色煞白,形銷骨立之態,便喚她快些躺下。趁著號脈的功夫,小杉安撫婦人道,“娘,知府大人就在門外,他說身份有別,實在不宜私闖內宅,故而讓娘親隻管瞧病便是。”如此,婦人才暫時歇了心思,靜等著馮大夫搭脈。須臾,馮大夫緊蹙著眉頭收回手,“你這咳疾多久了?”“約摸著能有個小半年了。”小杉搶在婦人前麵開口,“娘一直不肯去醫館瞧病,就這麽拖延了下來…大夫,我娘怎麽樣了?”馮大夫抿了抿嘴,沒吭聲,他收拾起藥箱,轉身出了屋門,謝見君正等在外麵,開口便問出了跟小杉一樣的話。“回知府大人,需得每日行針用藥,好生將養個數月,方能痊愈。”那婦人豎起耳朵在屋中一聽,登時就慌張地拒絕道:“不瞧了…小杉,你快去同大夫說,娘不行針,也不吃藥,娘沒什麽事,咳咳咳…”,她又止不住咳嗽起來,漲得滿臉通紅,連話都說不利索。咳嗽聲傳至屋外,謝見君輕歎一聲,“馮大夫,勞煩您了,人該怎麽治,還是怎麽治,至於那藥錢,暫且先掛在藥堂的賬目上,待這幾日惠民醫所成立,再轉移到那邊去。”“是…”馮大夫拱手做了個禮,叫出小杉,讓他跟自己去醫館拿藥。冷不丁一開門,門外烏泱泱地站滿了人,正探頭往院裏瞧。馮大夫嚇了一跳,身子一側,立時露出了身後的謝見君。大夥兒急急火火地湊上前去,七一嘴八一嘴地問著惠民醫所的事兒。他們夠不上安濟院的收錄資格,又因著身患隱疾,多數需要常年吃藥調理,可自己家裏一窮二白,周圍親戚還都借了個遍,哪裏能承擔得起這高昂的藥費?到最後不得不默默地飽受著病痛的折磨。那會兒聽醫館的人提及知府大人要在城中建一所惠民醫所,又見馮大夫主動登門給人瞧病,還沒收錢,想來這消息應是不假,一個個就追了過來。被百姓們團團圍住,謝見君也不惱,他擺了擺手,示意大夥兒先行安靜下來,遂不緊不慢地說道:“本官的確要建惠民醫所。”“大人,這是啥?”有好奇者揚聲問道。“簡單來說,之後大家身子抱恙,且囊中羞澀時,盡可以到惠民藥局去問診,官府會給予相應的救濟和補貼,以保大家都能請得起大夫,用得起藥。”謝見君長話短說,挑著要緊的地方,同他們提了提,至於惠民醫所的背後如何操作,官府在其中充當什麽樣的角色,就不須得讓百姓們知道了。“真的?那以後俺們去看病,是不用給錢了?”“你想啥美事兒呢,梁老頭,這大人說了,不是不用給錢,是往後少花錢,多出咱們不能承擔的那部分,大人來幫著承擔,是不是?”謝見君微微頷首,以示讚同,“這位小哥兒說的沒錯,除此之外,惠民醫所還會於每月十五,會在堂口義診。”他說話溫溫和和,平易近人,即便是被會錯了意,也不曾嗬斥,反而還耐著性子解釋,這讓大夥兒聽了,心裏都暖烘烘的。“凡沒有聽明白的人,也不用著急,晚些本官會在府衙門口張貼告示,大夥兒可前去細看,如今情勢緊急,惠民醫所的據點暫時安排在南山堂,由馮大夫安排診治,另本官會同陸大人以及商會的會長重新協議,放寬安濟院和廉租屋的申領資質,給大家提供安身之處。”此話一出,大夥兒止不住地驚呼,說自己活了大半輩子,眼瞅著一條腿都邁進棺材了,還能遇著這天大的好事兒,一時之間,對謝見君的讚頌之聲愈發高漲,這可是佟知府在位時,他們不曾享受過的福利和待遇呢,來時臉上的愁容,盡數被發自內心的喜意取代,離開院子時,一個比一個高興,嘴幾乎要咧到耳朵根上了。有了這一惠民利民的新政策,加之前麵的種種,城中民戶對謝見君的品性可謂是讚不絕口,誰若是敢說他一句壞話,那是立馬臭雞蛋爛菜葉子招呼。尤其是在惠民藥所自開辦起,愈來愈多的窮困百姓的舊疾都得到了妥善的醫治,還能住進有人照顧,不愁溫飽的安濟院調養身子,家中有人去世後,又可以去義莊領到一筆官府補貼的喪葬費,這日子過起來別提多有盼頭了。就連小杉也因著要“償還”他娘行針吃藥的錢,被馮大夫留在醫館裏做了個小藥童,再不用擔心年紀太小,賺不著錢貼補家用了。“大夫說你脾胃脆弱,病才將將痊愈,偏如何要吃糖炒栗子?”一眼望不到頭的熱鬧長街上,謝見君跟某位倔強的小雲掌櫃,在糖炒栗子的小攤旁僵持。“我想吃。”雲胡眸光不住地往鍋中炒得鮮亮的栗子上瞥,大有不給他買,他就不走了之勢。“不可以。”謝見君也不肯讓步,向前想拉小夫郎的手腕,將他帶離此處。偏偏這小雲掌櫃也不知道哪裏來了使不完的牛勁,腳下跟生了根似的,緊緊地紮在攤子前,謝見君不敢硬拽,怕力氣大傷了他,隻得好聲好氣地哄著,“這糖炒栗子日日都有,再過些時日,待你身子骨徹底不打緊了,我保證給你買,可好?”“可我現在就想吃。”雲胡不為所動,“你不給我買,我今天、我今天就留在這裏,不回家了!”“真不走了?”謝見君噙著笑意問道。“嗯!”雲胡重重地點頭,臉別向他處,以表自己堅定的決心。本以為謝見君就此會妥協,可不成想眨眼功夫,這人竟然掉頭就走,把他幹巴巴地扔在街上,連一旁看熱鬧的小販都驚得臉色一變,雲胡更是心裏咯噔了一下,道不出口的委屈,絲絲拉拉地泛上鼻尖。就在他以為自己真的被丟下,整個身子都蔫蔫兒地垮下來之際,走出幾步的人卻驟然回身,雲胡驚喜,讓步的話臨到嘴邊還沒說出口,就被謝見君長臂一撈,單手摟到了肩膀上。“你放我下來,這麽多人看著呢!”他像一尾離水的魚,奮力地掙紮起來。“你不走,我就隻能用這個法子了。”謝見君遞給小販幾個銅板,趁小夫郎沒注意,接過了一小兜糖炒栗子,藏進袖口裏。“我走走走,我鐵定走!隻要你放我下來,我保準立馬就跟著你走!”雲胡掙紮無果,利落地妥協服軟,隻求讓這位謝大人在外,給自己留點麵子,好歹他也是甘盈齋的主事兒,這讓底下夥計們給瞧見了,他以後還怎麽發號施令。“晚了。”謝見君悶著笑,將他往肩膀上又顛了顛,小夫郎再將養得仔細,扛起來也不見費勁,這點小雞崽似的重量,壓在身上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見他還不安分,謝見君索性輕拍了拍他身後柔軟,果真便消停下來了。於是,眾目睽睽之下,羞紅了臉的小雲掌櫃一路被抗回了家,長街所過之處,外出采買的百姓們都停下腳步,捂嘴偷笑。“瞧瞧,這哪裏是咱們威風凜凜的知府大人和他夫人?分明一對在尋常不過的恩愛小夫夫了。”第214章 天一冷, 日子過得飛快,暮去朝來,眨眼就到了端月元日。夜雪初霽, 早起謝見君推開屋門, 凜風卷著細碎的雪粒子迎麵撲來, 他哈出一口霧蒙蒙的白氣, 轉頭縮回了地龍燒得溫熱的臥房裏。“雲胡, 今個兒太冷了, 咱們還去崇福寺嗎?”被強行喚醒的小夫郎微睜了睜眼,抓過他凍得通紅的手塞進被窩裏,低聲地呢喃著,“再睡一刻鍾,不急....”“你若實在困乏, 便不去折騰這一趟了,左右滿崽和子也能幫著去燒柱香供奉一下。”謝見君散了一身寒氣, 爬上床榻又將人結結實實地摟進臂彎裏。雲胡被抱得有些熱, 抬手輕推了他兩下, “這禮佛貴在心誠, 哪裏還能托旁人代勞?一年到頭去不得一次半次,大年初一總不能落下。”,說著,他便要掙脫開起身, 適逢窗外劈裏啪啦鞭炮聲乍起,倆人嚇得一激靈,齊齊都褪了困意。“小兔崽子..”謝見君撫了撫胸口, 壓下心頭砰砰砰的亂跳,“一天天的趕不及這三個小子有精神頭, 昨日守歲到子時,還能起這麽早。”“是你貪懶,還怪人家勤快。”雲胡打趣了他一聲,摸過手邊的冬衣,慢騰騰地往身上套。王嬸子曉得他們今早要去崇福寺,昨夜便提早找出了兔毛織的圍脖,此時被謝見君拿來,圍在小夫郎的脖頸間,毛茸茸的,襯得人伶俐秀氣。“滿崽,你確定今個兒不去崇福寺了?”等李大河套馬的時辰,謝見君招呼著院中玄青夾襖加身,悶著頭忙活堆雪獅的人。“季子好不容易休沐,不須得去府學點卯,我要帶他去看雜耍和戲台班子,晚些再去春華樓嚐嚐大師傅最近剛琢磨出來的新菜!”滿崽頭也不回地吆喝道,昨日守歲時便約好了今天的行程,他斷斷是不能食言的。“出門在外小心自個兒的安危。”謝見君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隨手解下腰間的荷包丟給他,順勢又把好大兒也一並塞了過去,“帶大福一道兒上街逛逛。”滿崽被丟慣了,登時就扔下手裏堆了一半的雪獅,撇撇嘴抱起大福就進了屋,徒留季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庭院中,乖乖巧巧地作保證,“阿兄和雲胡嫂嫂盡管放心,我會照顧好滿崽和大福,最晚日落前,我三人一準就回家。”謝見君伸手撣去落在他肩頭的雪粒子,“那倆小搗蛋鬼可要拜托你了。”這一通耽誤,兩人出門時已過了辰時,冬陽倦倦,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雲胡本就犯困,加之馬車裏的火爐熱騰騰的,他依靠在謝見君身上,迷迷瞪瞪地到了崇福寺山腳下時,還睡眼惺忪。“這麽快就到了...”他打了個哈欠,坐起身來,手裏立時就塞進來個手爐,暖意從掌心緩緩地蔓延開來。“我瞧著石階上的雪都被僧人們提早清掃過了,不過走起路來還是得謹慎些。”謝見君給他係好毛氅,將人小心翼翼地抱下馬車。彼時來崇福寺祈福的百姓們甚多,知府大人一露麵,便有好些人趕著熱鬧,湊上前來寒暄。“謝大人,多虧了您和商會,俺們今年在安濟院住得可熨帖了,一入冬先得了兩件暖和冬衣,用的都是今年剛下的新棉花哩。”“可不是嘛,我家老頭子腿疾,若不是惠民醫所的大夫,這條腿恐怕就保不住了。”“大人,大人,我們一家五口住進廉租屋了,那屋子結實得很,冬日裏竟是一點風都透不進來!今年跟著您享福了!”大夥兒圍坐成一團,笑嗬嗬地嘮著閑話,親近地仿若一家人似得。謝見君溫溫和和地給予著回應,遇著有穿得喜氣洋洋的孩童們拜年行禮,他還從袖口中掏出幾個塞了零錢的紅紙包,挨個給分了分。雲胡原是眾人紮堆那會兒,便想要躲去一旁,誰知一雙手被牢牢地圈在自家夫君寬厚溫熱的掌心裏,仔細地護在身後,一直到人群逐漸散去,手心裏了熱汗,也不曾被放開過。“我自己無事的。”他輕咬了下唇,麵上盡顯羞赧之意。“今日天冷,還讓你在外凍了許久,我實在過意不去。”謝見君往掌心裏哈了兩口熱氣,將他微涼的手搓熱了,才牽著他一步步登上石階。大雄寶殿中跪滿了前來祈福之人,二人立在門口,稍等了片刻。“你想求什麽?”閑來無事,謝見君低聲問身旁的小夫郎。雲胡扯著他的衣袖,左右四下張望了一眼後,湊到他耳邊,極輕地道了句:“求子..”謝見君神色一怔,繼而溫溫柔柔地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也去菩薩跟前拜拜,求他讓你得償所願”,哪怕他向來不信這鬼神之說,但眼下為了哄小夫郎開心,做這點小事兒亦是心甘情願的。“已經如願了。”,雲胡明眸微翹,彎成了一泓清潭。謝見君心裏驟然咯噔一下,他下意識地看向小夫郎平坦的小腹,好半天,磕磕巴巴道:“什、什麽時候的事情?”“我也剛知道不久,前些日子請馮大夫過來搭脈,說是有兩個月了。”適逢殿中空出幾處蒲團,雲胡剛說完這話,便垂眸將樂傻得不知道先邁那條腿的人拽進門去。“兩個月..差不多是你剛從曹溪回來那會兒。”謝見君暗戳戳地算時間,“難不成是夜裏那回?還是雨聲鼎沸之時..”雲胡臉皮薄,被打趣得頭都不敢抬,隻故作鎮靜地雙手合十,默默誦經。“我想起來了,應該是上次糖炒栗...哎呦..”謝見君話還未說完,腰間嫩肉就被人掐了一把,他吃痛地驚呼出聲,立時招來殿中百姓們探究的眸光。“佛祖麵前,你能少說兩句嗎?”雲胡咬牙切齒地說道,他被眾人齊齊望過來的視線,燒得渾身滾燙,跪立難安,恨不得自個兒一頭鑽進地縫裏。謝見君斂了笑意,“我有點事,去去就來,你若是拜完了,就在這兒等著,別到處亂跑。”雲胡正愁他在這兒招人耳目,聞之,忙不迭地點點頭。約摸著等了一盞茶的功夫,謝見君去而複返,撈起跪得腿有些麻的小夫郎,扶著他往門外走,“這會兒下山上山的行人太多了,我方才去尋寺裏的住持,借了一間禪房,咱們去禪房休息須臾,待人少些了再下山也無妨。”“也好,我實在困極了。”雲胡說著又打了聲哈欠,眼眸中漾起瀲灩的水光。他的確乏了,前腳剛進禪房,腦袋一沾枕頭,鼾聲便飛了出來,連謝見君給他解外衫掖被角,也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