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穿成乖軟夫郎的農家書生 作者:卿戈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有膽小者,因著挨了板子,早就嚇破了膽,這會兒隻肖得稍稍威脅兩句,便都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吐露了出來。弄了半天,搞事情的人,是榮娘子一家。他們家離著沈卓家最近,又著急要霸占那祖屋,給兒子兒媳騰地方,便琢磨出了這些齷齪法子,意在逼退沈卓帶子春離開,就連青魚街上造謠沈卓克夫克子,是瘟貨,喪門星的傳言,也是出自這家人之手。榮娘子的兒子在府衙大堂上更是大放厥詞,說卓哥兒肚子不爭氣,生了個不頂事的小哥兒,徒留這家中祖產無人繼承,按道理,早晚都是要給他的,他不過先要過來而已,省的卓哥兒一朝人沒了,那屋子住著晦氣。謝見君生被氣笑了,心道這勞什子歪理落在這人口中,還能說的如此理直氣壯,也是種本事。曉得跟這種人講不來道理,趕著民怨沸騰,百姓齊齊為沈卓叫苦之時,又扔下了兩支紅頭簽。劈裏啪啦又是一頓竹板子,榮娘子的兒子消停了,滿嘴隻聽著“哎呦哎呦”的呼痛聲。就這還沒完,旁人是吃絕戶,打頓板子,給個警示,能讓他們心生畏懼,不敢再打老方家祖產的主意,但榮娘子一家行事惡劣,還占了個損害他人財務的罪名,當下就被謝見君下了大牢,沒個一年半載的,鐵定是出不來了。至此,纏繞在沈卓心頭多日的重石,終於穩穩妥妥地墜了地。知府大人懲治了吃絕戶和鬧事的人,還私下裏命人補助了自家夫君的喪葬費和救濟金,他對這往後的日子,生出了幾分希冀,想著手裏有銀錢,還有能賺錢的活計,隻要不坐吃山空,他和子春定然能越過越好。方家的三間臥房塌了兩間,一大一小老是擠在那一處小屋子裏吃喝拉撒,總歸不是長久之計,他盤算著先將院子裏的雜物收整出來,就尋匠人過來再把屋子重新搭一下。“我說,卓哥兒...”前來幫忙的婆子,瞧見沈卓近日來臉色較之前紅潤了些許,人也看著精神了幾分,心裏有些不平,“你如今跟老方家的親戚撕破了臉,還鬧上了公堂....好歹同出一脈,子春又是老方家的種,你不該把事情給做絕了呐...”“可不就是嘛,你當時太衝動了,不為自己考慮,也得想想子春,這子春要嫁人的,到時候婆母一打聽,他家中隻有一個爹爹,還跟阿爹家的親眷都斷了關係,說不定之後怎麽磋磨他呢。”另一年紀稍大些的哥兒跟著搭腔,他當年夫君走了後,也被親戚上門打秋風,最後為了平事,生生讓出去老家一套屋子和二十畝良田,憑什麽沈卓就有官府撐腰?什麽也沒丟,到頭來還過得這麽滋潤,他可聞見了,這家昨日燉肉了!“卓哥兒,這將來你要是有個好歹,哪裏能容得下你?”沈卓被說得一愣一愣,心裏氣這些人站著說話不腰疼,要幫襯的時候獨善其身,過後又來諸葛亮,但失了當日的壯膽,他這會兒有些無措,不知道該反駁些什麽。“誰說沒地方容他?”院外冷不丁響起清脆溫和的聲音。幾人目光一下子轉到了院門口,就看雲胡輕搖著銀白折扇,大搖大擺地提步進門,而後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兩個多嘴之人,厲聲質問道:“你們安得什麽心思?難不成受了欺辱,就要忍氣吞聲?這種心術不正的親戚,不早早斷了,留著過年給自己添堵?”婆子被說得臉紅,暗暗嘀咕了句,“鹹吃蘿卜淡操心...”雲胡聽出她是在罵自己多管閑事兒,當即就回嘴道:“你要生往泥潭裏墮,就別拽著往上爬的人。”說罷,他打量了一眼窄仄的小院兒和要倒不倒的危牆,重新斂回眸光,望向打他進門便莫名緊張起來的沈卓,眉梢微揚,“這地兒沒法住人了,沈卓,收拾東西,我接你去安濟院。”第194章 “安、安濟院?”沈卓神色微怔, 下意識脫口而出,“那是什麽地方”“是能容你安身的地方。”雲胡隨手撣了撣石凳上的灰塵,大喇喇地坐了上去, 回眸正撞上那一老哥兒和婆子探究的目光, 他彎了彎眉眼, “沈卓, 沒了這些吸人血的親眷在身邊礙事, 你的好日子, 盡然在後麵呢....有安濟院在,斷不會讓你帶著孩子去流落街頭。”他這話,明麵上是安撫沈卓,實則是在揶揄方才那倆說話不中聽之人。婆子與老哥兒聽出了話外之音,麵色登時便陰沉了下去, 忌憚著院子裏人多,又都是雲胡帶來的家丁, 自己不好撒潑發作, 愣是將氣咽回了肚裏, 起身告辭時, 臉黑得跟鍋底似的,語氣別提多咬牙切齒了。這閑雜人一走,沈卓忙不迭將雲胡請進了屋裏。“小雲掌櫃,您且坐上片刻, 我這就去燒水煮茶。”說著,他在狹小擁仄的屋子裏轉悠起來。說要煮茶,不過是些碎茶梗, 從集市上茶販子那兒買來的,尋常他夫君出門上工, 總稀罕往盛水的竹筒裏捏上一小撮,沾沾味兒,如今他夫君不在了,便剩了這一小包,正正好能沏開一碗。他現下手中雖捏著救濟金和喪葬費,但不敢招搖,怕惹人耳目,遂什麽正經東西都沒能置辦,就連給雲胡煮茶的水碗,都是挑了又挑,找出個缺口稍稍小些的,袖子抹了好幾遍,才小心翼翼地將茶包中的碎茶梗倒進去,雙手遞給雲胡時,他腦袋低低垂著,窘迫得似是下一刻就要鑽進地縫中去。雲胡一路過來,正有些口幹舌燥,接過碗來,倒不像在家中如此講究,還得撇去麵上的浮沫,隻抵在唇邊輕吹了吹,一碗熱茶就幹下肚,喝完又靦腆地討要了一碗。倆人都不是善談之人,這茶一喝,便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雲胡捧著水碗,狀似從容地一小口一小口淺酌著,其實心裏後悔得不行。接沈卓去安濟院這話,是他一時的氣話,之所以過來這兒,是因為今日想去張貼安濟院招工的告示,適逢路過此處,才想著瞧兩眼。剛剛站在院子外聽著那不安好心的倆人,一唱一和地擠兌沈卓,他就忍不住出了聲,但論起來,還沒能問問人家本人的意願呢。昨晚躺在榻上商量此事時,謝見君也說先探探口風再談。畢竟安濟院現下的幾處屋舍都修繕得差不離了,這兩日就得招工。他粗略地統計了一番,要招的人手還真不少。坐鎮的院長,原是打算從商會中挑出一人來這兒管理,但錢德福念及安濟院的主意,一早是他先提出來的,便自作主張地舉薦了他做院長。他推脫不過,加上有謝見君在旁“煽風點火”,這事兒就敲定了下來。除此之外,這灑掃院子和屋舍的人,在灶房裏做飯的廚子,還有看守的護衛,可都少不了。“那個...”靜坐了片刻,雲胡憋不住了,他擱下已有些溫涼的水碗,開門見山地說道:“方才是我氣不過,奚落那倆人,不曉得你...”他話還未說完,就被沈卓打斷,“我願意去,雖不知這安濟院是何地方,但隻要能收留我和子春,給我們父子倆一口熱乎飯,便是讓我給您當牛做馬,我也在所不惜!”話畢,沈卓不顧雲胡阻攔,屈膝行了個大禮。“使不得,使不得!”雲胡大驚,腳底下像是踩著滾燙的木炭一般,倏地從原地跳開。“你、你、”他難得又結巴起來,“你既是有心,不妨等等晌午的招工啟事,過兩日去關口巷報名便是,那裏會有專人負責接待。”招工...沈卓一愣,繼而反應過來,弄了半天,這小雲掌櫃是想要招他去幹活,不過也好,聽說這甘盈齋的夥計,福利都肥得很,除去每月固定的月錢,還有四日休沐,端午節時,分了肉蛋節禮,可把宋婆子的兒媳給羨慕壞了,在他這兒念叨了有些日子呢。不論這些東西,哪怕是一文錢都不給,他也不會拒絕雲胡,那日在城外河邊,若不是他們一家心善,自己怕是早就跟子春天人永隔了,哪裏能有後來這些伸張正義和討公道,這恩情,他一輩子都忘不了。一想到這,他便又要行禮。雲胡向來受不慣這大禮,當即撩起衣擺就要跑路,臨到門口,他退回來半步,一字一句,鄭重其事道:“沈卓,人總得往前看,這日子會越來越好的。”沈卓鼻子一酸,驀然紅了眼眶,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借您吉言。”晌午間,雲胡帶著商會的人,在府衙前的告示欄貼出了安濟院的招工啟示“小雲掌櫃,這安濟院是啥東西?”有甘盈齋的常客,好奇問道。“是收容貧困鰥寡老人、流浪乞丐等身子有疾,且不能自存之人的地方。”雲胡耐心解釋,見眾人齊唰唰湊上起來,便繼續道:“這是由咱們甘州商會出資成立的,凡符合以上條件的民戶,盡可以去報名,一月十文錢,安濟院提供住所和每日的吃食,包括,但不限於日常的護理,以及治病救災...”“還能有這等好事兒?”諸人都不相信這天上掉餡餅,紛紛雞一嘴鴨一嘴地質疑起來。“別又是商會想出來的勞什子撈錢的法子吧?”“他們那些唯利是圖的商販,舍得出錢做慈善?”商戶的人聽著這一浪高起一浪的質疑聲,有些不耐,正欲發作時,被雲胡伸手攔住,他笑眯眯地朝著最開始潑冷水的漢子反問道:“如何沒有這好事兒?告示都已經貼在這兒,難不成還能作假?這可是府衙門前,您們不信商會,還不信府衙嗎?”漢子被噎了一嘴,張口老半天也沒能吐出一個字,末了悻悻然離去。雲胡也不糾纏,隻讓王喜將安濟院招人的要求,高聲念了一遍,念到要招練家子的護衛時,台下又有人起了異議。“都是一群老弱婦孺,有什麽可保護的?誰還能把主意打到他們身上不成?”此話一出,立時哄笑成一團。“你懂個屁!”一身跨小布兜的女子站出來替雲胡辯解:“咱們商會和小雲掌櫃行善事沒錯,但你能架得住別有用心之人,借機在安濟院中行不軌之事?這不得找練家子好生看顧著!”雲胡的顧慮被摸了個透,他衝女子點點頭,示意對她的話,表示讚同。安濟院雖是按照身份,將漢子,與女子、哥兒都分別安置在不同的院落裏,但彼此之間都離得很近,難免會生出變故,有身手好的夥計看守,自然是要更安全一些。“小雲掌櫃,我會些拳腳,我來應這個護衛。”人群中有一年輕漢子舉手自薦。“我做飯好吃,我應灶房的廚子..”先前替雲胡出頭的女子也跟著接話。陸陸續續,又有人相繼出聲。雲胡擺擺手,“大夥兒不用急,安濟院就在關口巷,有意向者,就到管事兒跟前去登記,介時一並應試,應試當日會告知每門差事兒的月錢,供你們考慮。”秦婆婆踩著小腳,顫顫巍巍地上前扯了扯雲胡的衣袖,“您說的這收容之人,又是如何登記呢?”她兒子早夭,前些年又沒了夫君,家裏隻餘著她一人,這次暴雨,祖屋的房頂還塌了,正愁沒個瓦簷安身呢,安濟院這把柴火便熱騰騰地燒過來了。“大娘,這兩日即可。”雲胡拍拍秦婆婆枯瘦的手背,溫聲溫氣地安撫道,“您若是不方便,等會兒留下,我讓宋管事兒先行給您登記。”“哎、好好好。”秦婆婆大喜,想著自己餘生的日子終於有了著落,灰白渾濁的眼眸中都現了笑意。往後幾日,安濟院的招募如火如荼。沈卓應了縫補護理的營生,帶著子春搬進雲胡特地修繕的,用作夥計休息的屋舍中。經商戶和府衙的人考核過,鰥寡情況皆為屬實的老人,也相繼被收容到了安濟院。“秦婆婆,那安濟院,當真有他們說的那般好嘛?”諸人在外觀望了幾日,逮著回家拿東西的秦婆婆問起。“好嘛..”秦婆婆扯了扯自己身上新做的夏衣,“這就是裏麵的管事兒發的,說冬日還給新棉衣呢。”“每個月就掏十文錢?”“是呐,又給吃又給住,還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兒來賺錢哩。”秦婆婆笑得一臉褶子,臉色肉眼可見,較先前紅潤了不少。而他說的力所能及的活兒,是雲胡吩咐下來,挑杏核的活計。從青哥兒家收了上百斤的甜杏,挑核剝皮成了難事兒,他想著與其招新夥計來幹這活,倒不如外包給安濟院的人。有些老人隻是腿腳不便,但手上活兒利索,甜杏在她手裏,一剜一轉,杏肉就一分為二,可比年輕小夥子幹活要麻溜多了。這聽說能賺錢,還有新衣服穿,原先篤定安濟院是騙人地方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動搖了,他們中間不乏有女子哥兒外嫁,兒子外出討生活且常年不回家的留守老人,原是在集市上賣些自己縫製的香囊繡帕,以此賺點三文五文來填飽肚子,有時一整日不開張,連個熱乎饅頭都沒得吃,現下安濟院隻要十文錢,拚了這一雙手,還能賺不出來?有願意去的,自然就有不願意去的,這不去的人,並非覺得安濟院不是好去處,隻是有兒子在身邊,擔心自己這一走,兒子就要背上不孝的名聲,故而,即便日子過得拮據,也硬撐著麵子,不肯鬆這個口。*這邊,雲胡忙著甘盈齋和安濟院,成日裏陀螺似的腳不沾地,那邊,身為一州知府的謝見君也沒能閑著。六月底,他又去了趟東雲山,穀子們長得結實飽滿,蔭綠的細長枝葉間掩著澄黃的粟粒,瞧上去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打那兒回來後,他便著人去知會了底下的四個知縣,要求在十日裏,將統計好的本縣荒地的數目整理成冊,上報給府衙,準備將開荒的事宜推向整個甘州。第195章 “開荒?”剛從師爺那兒聽來消息, 馮之越一口熱茶嗆在嗓子眼兒,惹出了幾聲咳嗽:“這知府大人,怎麽想一出是一出?剛剛消停了幾日, 又要折騰!”“大人, 您忘了, 頭著年初開春時候, 知府大人便組織農戶, 在常德縣東雲山那處開墾荒地種穀子, 想來是已有成效了。”師爺雙手呈上還新鮮熱乎的公文,“您看,這上麵說,讓咱們先合計荒地的數目呢,怕是此次要有大動作。”馮之越一聽這事兒就覺得麻煩, 府衙遞下來的文書更是懶得看一眼,招手讓師爺去把主簿叫過來, 不由分說地把丈量荒地的差事兒丟給了他, 自己則悶頭悶腦地跑去了甘寧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