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穿成乖軟夫郎的農家書生 作者:卿戈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青哥兒說宋家也做些倒騰果子的營生, 從嶺南到北辰他們都有涉獵, 我想著甘盈齋本來也是要到處收著果子, 不妨跟宋家合作, 這左右算下來,其實同我們自己去收也相差不了多少銀錢,卻是能省下不少力氣。”雲胡憋著一口氣說完,末了還偷偷摸摸地瞄了眼自家夫君的神色, 這宋家畢竟不是旁的普通商戶,兩家其中厲害關係千絲萬縷,他生怕自己萬一說錯了話, 辦錯了事兒,誤了謝見君的公務。“瞧我作甚?我這臉上沾了灰?”察覺到小夫郎怯生生的視線, 謝見君作勢蹭了蹭臉頰,笑問道。“沒、沒有、”雲胡臉別向他處,隻下意識磋磨衣角的小動作彰顯著他此刻的不自然,這碰著自己拿主意的事兒,他總是心裏沒譜。“爹爹臉紅了!”一直老實窩在懷中的大福,驀然站起身來,小手貼上雲胡的臉頰,“還是燙的!”謝見君抿抿嘴,壓下喉嚨間的一聲悶笑,假作沒瞧見小夫郎的窘迫,自顧自地說道:“這宋管事兒常年在外跑商,各地的情況大抵都摸索了個差不離,肯定是要比你們摸著石頭過河要容易些,那青哥兒也是個誠心誠意的實在人,若是同他們家做生意,的確能免下不少的掰扯麻煩,我覺得你這法子琢磨得不錯。”“是嘛!”自己的想法一如既往地得到支持,雲胡心中歡喜,盛滿碎芒的眸底透著耀眼的光暈,少頃,他複又興衝衝地開口:“那我明日就去找宋管事兒再商議一下,早早把此事給定好,趕著杏子下市的時節,在甘盈齋推一波新品,一直賣蘋果罐頭,我瞧著大夥兒都吃膩了!”“那、那爹爹不陪我了嗎?”大福著急問道,他話聽著一知半解的,不很明白,隻知道將將接上盼了許久的爹爹,就又要送出門了。“放心,自是會陪你的。”雲胡捏了捏好大兒柔潤雙頰上的小奶膘,樂嗬嗬地哄道。昨日青哥兒提起此事時,他沒敢給準話,心裏惦記著要回來探探謝見君的口風,便約了明日去茶樓裏會麵,想來都是熟人,即使帶著大福一同前去也無妨,若是能見著長睿,尚且可以讓兩小隻湊在一起玩玩,自年初在崇福寺一別,這倆個年齡相仿的孩子,可再沒見過麵呢。得知雲胡這剛回來,就已經安排好往後的行程,謝見君心疼他跟個陀螺似的轉個不停,本想留他在家中歇息兩日再出門,隻話到了嘴邊,想了想還是咽了回去,最後隻囑咐他莫要讓自己太辛苦。殊不知剛剛談成幾筆大生意的小雲掌櫃,渾身上下都是用不完的勁兒,別說是疲累了,他甚至覺得自己還能犁上兩畝地,然後再劈兩捆子幹柴。入夜,謝見君提著燈籠從書房裏回來,剛一推開臥房門,便瞧著雲胡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坐在床邊擺弄著他從小花娘那兒買來的花枝。“要找個瓷瓶裝起來嗎?”“走不開呢…”雲胡無奈攤手道,他稍稍側了側身,讓出背後的位置,就見睡熟的大福緊緊地扯著他的衣擺,隻他一動就哼唧,嘴上念念叨叨的說著要找爹爹。“這小崽子。”謝見君眉梢輕挑,上前接過雲胡重新理好的花枝,又從櫃子裏翻出個玉壺春瓶,仔仔細細地添了水,將其擱放進去。“今個兒怎麽想起來買花了?”雲胡一麵指揮他將春瓶拿到大福夠不到的櫃子頂上,一麵隨意地問道。“迎你回家,”謝見君言簡意賅。如此直白的回話,惹得小夫郎怔忪一瞬,須臾,嘴角的笑意徑自蔓延開來,他騰出空來,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衣角從大福手裏扯出,抱著人往床裏麵湊了湊。大福如今重了些許,抱起來時還吃了勁兒,好在小崽子睡得夠熟,被放下時也隻是翻了個身,不曉得在夢裏吃什麽零嘴,咂摸咂摸嘴又迷瞪過去。謝見君順勢褪去了外衣,上榻摟著小夫郎,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他僵硬的脊背。雲胡似是被順毛的小狸奴,舒舒服服地眯了眯眼,往懷中貼近了幾分,似是忽而想起些事來,他猛地起身,“我聽滿崽說,你帶著大福去冬雲山了?”“是去待了幾天...”謝見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飄忽。“你既是有公務在身,怎麽不同我說?去白頭縣不是要緊事兒,大不了推遲兩天罷了,大福頑皮,你既要顧著東雲山的荒地,還得照看他,哪裏能忙得過來?”雲□□聲細氣地嗔怪道。“那邊一切都好,沒有需要操心的地方。”謝見君搪塞,擔心小夫郎逮著這件事兒深究起來圓不過去,他慌忙岔開了話茬子,“同我說說,你在白頭縣這幾日如何?”雲胡心思單純,偏又不設防,隻三言兩語就被帶偏了思緒,他重新躺回到床榻上,絮絮叨叨地跟謝見君講起孫老太爺的壽宴。“你是沒見著,那孫員外家過壽搞得排場可大了,又是請戲班子,又是在城門口搭桌子施粥,敲鑼打鼓熱鬧了一整日,晚些還放了焰火...”提到焰火,雲胡語氣裏滿是惋惜,“若是你在,也能瞧見,那焰火看著漂亮極了,映得半邊天都亮堂堂的...”謝見君哪裏敢搭話,孫家在護城河邊放焰火時,他就抱著大福,站在離著雲胡不遠處的茶樓裏呢,“沒事,這東西還不是年年都有?等著今年過中秋,咱們也去護城河邊瞧瞧。”雲胡不疑有他,聽了這話便點點頭,接著說起自己同怡翠樓齊掌櫃,為了一分禮,你來我往交涉的事兒。謝見君每日都會聽李盛源過來同他報備,自是對這些事情再清楚不過了,但他稀罕雲胡跟自己分享,即便一句話重複百邊千邊,他也不膩煩.眼瞅著懷中小夫郎上眼皮和下眼皮打起了架,聲音也含含糊糊地聽不清楚,他扯過手邊上的薄被,將人裹了起來,輕哄道:“睡吧,睡吧..明日肯定會是個好天兒。”神思已經跌落夢中的雲胡,不知所雲地嘟囔了兩句,再睜開眼時,屋外陰得厲害,窗欞縫隙間透進來的光,都似是裹著烏沉沉的霧。“幾時了?”他揉搓著惺忪的睡眼坐起身來,向著空蕩蕩的臥房問了一句。“剛過辰時...”謝見君打屋外進來,將沾濕的油紙傘擱放在門口,這天兒沒能如他所願,早起醒來時就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地敲打在屋頂的瓦片上,叮咚作響。“已是這個時辰了!”雲胡乍然想起今個兒還約了宋管事兒,慌慌張張地抓過放在床邊的衣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身上套,連扣子係錯了也沒發現,提上布鞋正要朝外走時,被拎住後襟,又提溜回屋裏。謝見君半蹲下身子,將他係錯的扣子依次都解開,挨個係回原來的位置,“瞧瞧,三歲多的大福都會自己穿衣裳了,這做爹爹的人,怎麽扣子都係不好?”說著,他還學著自己好大兒平日裏做鬼臉的模樣,屈指刮了刮臉頰,“爹爹,羞羞..”雲胡雙頰“騰”的漲得通紅,好似拴在銀杏樹上祈福的紅綢,耳尖上都浸著滾燙的緋意。“你莫要打趣我了。”他聲音如同蚊子哼哼一般,要湊得很近,方才能聽得清楚。偏謝見君最愛看他這靦腆羞赧的模樣,一時生了逗他的心思,係正的扣子被一一解開,“學會了嗎?自己來試試。”雲胡被問的一怔,反應過來臉頰愈發紅了,仿若是要燒起來一般,他羽睫低垂,手有些抖,少頃,妥帖地穿戴整齊衣裳後,極輕地吐出一口氣,“係、係好了。”“嗯,做得很好,獎勵你個小玩意兒....”謝見君斂起笑,從紅絨荷包裏倒出一隻銀掐絲燒藍的鐲子,扣在他的手腕上,小夫郎手腕生得白嫩細長,鐲子鬆鬆垮垮地套住腕骨,在綽綽光影中閃著琉璃般的彩金。“喜歡嗎?”他莞爾問道。雲胡一雙秋水剪瞳瞪得溜圓,“你何時買的?”“想你的時候。”謝見君偏著門兒地不肯同他說實話,逗得小夫郎紅暈未褪,又起一池波瀾。擔心從這人嘴裏再說出些不著五六的孟浪話來,雲胡一刻也不敢多停留,登上馬車的腳步,利索又帶著一絲些微的慌亂。黑沉沉的烏雲一團團簇起,似是要破空砸落下來,朦朧水霧彌漫,在簷下織起一片瀲灩的銀簾。起初,謝見君還能伴著颯颯的雨聲,窩在府衙裏處理堆積的公務,乏了便悠閑地吃上一盞清茶,隻待晚些,混著泥沙的雨水漫上青石台階時,他終於咂摸出了不對勁。這雨來得太急,也太蹊蹺了些。第182章 謝見君見暴雨肆虐, 頓感不妙,連忙喚人去將書院裏講學的陸同知給召回來。等待時候,他也沒閑著, 讓趙田帶著幾個府役去庫房中, 把經年用過擋水的沙袋重新翻找出來。看得出來, 這些東西許久不見人打理過, 有些沙袋拎起來就漏了底, 落得一地都是黃沙, 大雨如滾滾洪水,翻湧而過,沒多時就堆成了一座座小土堆。沒辦法,謝見君臨陣磨槍,去布莊現裁了十幾匹粗糙結實的混紡布, 集結了城中手藝精湛的裁縫們,著急忙慌地趕製了數十個布兜, 填進砂石和敲碎的土塊, 堆放在地勢低窪的地段。陸同知姍姍來遲, 他安頓好府學的學子們才匆匆忙忙地趕過來, 這雨來得迅猛,不過一個時辰,好些地方的積水漫過了膝蓋,直逼腿根, 他身著蓑衣,頭頂竹編的笠帽,即使裹得嚴實, 下馬車時照舊被澆了個透,衣擺用力一擰, 嘩嘩砸落的水珠在地上匯成一處小水窪。“大人,雨下得太大了,下官回來一路上,瞧見許多屋舍都被水灌了。”他扯著嗓子,揚聲吆喝道。雷電在厚重的雲層中肆意叫囂,淹沒了他的聲音,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謝見君背手立在屋簷下,眉頭緊擰,一語不發。雲胡早上出門,一直到現在還未歸,不曉得是困在了茶樓裏,還是堵在了回程的路上,他這心裏焦灼得厲害,想出門迎迎,又實在脫不開身。“大人,咱們怎麽辦?”陸同知丟掉了無用的蓑衣,隻帶著一頂碗口大的竹笠走上前來。“去把輪休的府役,全部召回來。”謝見君沉吟片刻道。陸同知就等著他發號施令,如今得了吩咐,便忙不迭地張羅起來,約摸著兩刻鍾,所有府役齊齊聚在府衙之中。暴雨沒有絲毫減弱之勢,反而愈下愈烈,似是要將這一整座小城吞沒其中。“宋岩,你找兩人去盯著府城南麵的濉河,一旦水位升高,立時回來稟報!”比起眼前下起來沒頭的大雨,謝見君更擔心河水暴漲,介時倒灌進城中,百姓們可就跟著遭殃了。宋岩亦是曉得其中的厲害之處,當下就點了人,安排前往城南,時刻關注著濉河的水位漲幅。“趙田,你尋一匹腳程快的馬,去崇福寺,問問那悟心主持,可否借寺中禪房一用,供百姓們上山避難。”謝見君馬不停蹄地繼續安排差事兒。趙田抱拳,正要退下。“等等...”謝見君出聲,將人喚住。“那崇福寺三千石階,並非所有人能在這種惡劣時候深一腳淺一腳地攀上去,你帶二十人,找出府衙庫房中的油苫布,去半山腰上搭建能落腳休息的棚子。”“至於餘下的人...”他掃視了一圈,“眾將士聽令,所有人遂本官一道兒入城,凡是家中無壯丁者,檢查其糧食儲備,以及屋舍漏雨情況,老弱婦孺,身有殘疾,且行動不便之人,均帶離原處,安置去崇福寺,切記,轉移過程中二人為一組,一切以百姓安危為基準,不可攜帶過多的行李,徒增負重!”暴雨傾盆而至,他的聲音鏗鏘堅毅,給每一顆動搖忐忑的心窩子裏,都揣上了一塊妥帖安心的巨石。府役們一呼百應,三三兩兩地分成數十小隊,有條不紊地四散開來,直奔城中各處人煙聚集的小巷。謝見君雖是一城知府,但一向不搞那些前呼後擁的架勢,這回搶險,也隻叫二八年紀的喬嘉年跟著。這小子是上個月將將致仕的喬大爺家的獨子,府役這門行當,大多都是父子相承,知根知底,用起來方便又省事兒,隻是孩子年紀尚小,做事兒來難免有些毛手毛腳,但好在無傷大雅,謝見君瞧著人生得機靈,就常帶在身邊教導著。“將蓑衣穿好,莫要淋了雨,回頭再生病....”“等會兒老老實實地跟著我,別亂跑,記得我說過的話...”半大小子最容易一意孤行,自作主張,他想起家裏那不安分的兩小隻,又不厭其煩地叮囑了好幾遍。喬嘉年點頭如搗蒜,拍著胸口保證說自己記住了,一切行動,必定謹遵知府大人的囑咐。謝見君並不很信任地看他一眼,順手將竹笠扣在他毛躁躁的腦袋上,半哄騙半威脅道:“你最好給我記得你打過的包票,若是貿然行事,不聽勸阻,等著回來挨板子吧。”喬嘉年喉嚨一哽,點頭愈發用力,險些將竹笠都抖掉。二人穿戴好,將要出門。“噠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謝見君下意識地停駐腳步,循聲望去,果真是自家的馬車。等不及他開口,馬車裏探出半個腦袋,“阿兄,這城中到處都是半人高的水坑,你要去哪兒?”許是淋了雨,滿崽高高束起的頭發一綹綹地搭在肩頭,身上還裹著雲胡的外衫。“去城中瞧瞧,這雨來得急,不少百姓的屋子都有些破舊,怕土牆屋頂泡軟了,砸塌下來傷著人。”謝見君溫聲解釋道。“阿兄,那我陪你一起去吧。”滿崽毛遂自薦,他如今已是個大人了,肯定能幫得上忙。“胡鬧,這是什麽好玩的事兒嗎?”謝見君的語氣聽上去些許嚴厲,小崽子登時就啞了嗓子,不敢再開腔。圓溜溜眼尾垂下的小狗眼睛眨巴眨巴,瞧著就可憐,做阿兄的心一軟,從高台上一腳踏入漫至膝蓋處的水窩裏,這府衙後院的門坎兒處,都被李大河架上了擋水的木板,如今跨過去有些費勁,連昌多的個子,也得在中間絆一下,他便張開手,將人從馬車上抱了下來。“王嬸煮了薑湯,等會兒多喝幾碗暖暖身子,阿兄出門在外,家裏就拜托給你了,我們滿崽是個大孩子,會幫著阿兄照顧雲胡和大福的,對不對?”“好!”滿崽爽快應聲,雙腳落地後,又連忙接過謝見君遞來的大福,倆人像接力棒一般,配合默契。最後被抱過水窪處的人,是雲胡,曉得自家夫君職責所在,小夫郎喚住護送完人就要走的謝見君,悶頭從鬥櫃裏翻出兩件保存完好,一直舍不得穿的油衣。“雨露重,蓑衣不頂用,你們穿這個。”說著,他便遞上前去。謝見君猶豫片刻,還是接了過來,轉身丟了一件給喬嘉年,二人利落地脫下稻草蓑衣,換上了輕飄飄,擋雨防水的油衣後,相繼消失在纏綿的雨幕中。一路淌水到甜水巷,謝見君站在齊腰高的冰涼雨水中,疑惑不解,按理說城中家家戶戶的地底下,都修建了排水用的下水道,雨下得再大再密,也不應該會漫至這麽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