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穿成乖軟夫郎的農家書生 作者:卿戈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錢嬸子,你這米,是從東街的金穀買的嗎?”謝見君抓了一把白米,捏在指尖搓了搓問道。“是是是,咱們家的糧食都是從金穀買的,掌櫃的說是今年剛下來的新米,香著呢,我想著晚些給主夫熬米湯喝...”錢嬸子諂笑著湊上前來。“如今這新米是何價錢?”謝見君狀似無意地問起。錢嬸子怔了怔,許是沒想到一向不怎麽管事的主君居然開口問這個,她眸底閃過一抹不自然,而後唇邊笑意咧得更甚,“哦呦,這新米可得有三十文呢,雖是較平常的貴了些,但咱主夫就得多補補身子,才好生養呐!”“我怎麽聽說是二十文呢?”昨個兒回程時,謝見君見金穀掌櫃掛出來的牌子上寫著今年頭茬的大米售價二十文。錢嬸子神色一僵,猛一拍腦門,幹巴巴地哂笑道:“哎呦,多虧了主君提醒,是二十文沒錯,今個兒買了不少東西,老婆子我給記錯了!”謝見君沒接茬,轉而又說起旁個來,“錢嬸兒,您家那侄女,如今也到了婚配的年紀吧?”錢嬸子心中忽而一喜,想著主君乍然問起她侄女,怕不是昨夜主夫提過了要納妾一事兒吧,“回主君,我那侄女現下尚未定親呢,不知主君是想...”,她常年在大戶人家做工,早已習慣了話說一半,留一半。“既是如此,我瞧著金穀新來的夥計還不錯,生得一副清秀模樣,倒是個良配,不妨我去幫你搭個橋,做成這樁姻緣如何”謝見君擺弄著手中的茶盞,隨口問道。錢嬸子正沉浸在自己即將要翻身做主人的喜悅中,當即便要應下,冷不丁反應過來,她臉色一變,“那可不行!我那侄女一臉玲瓏相,哪能許配給一個窮夥計!”得了拒絕,謝見君也不惱,他慢條斯理地將手中茶盞倒扣在案桌上,“你覺得,她該許配給誰?夥計不合適,難不成你心中已有心儀的人選?說出來,我且幫你參謀參謀...”錢嬸子抿抿嘴,抬眸偷瞄了眼位坐高堂的謝見君,她早瞧出這當家做主的謝大人是個好脾性,加之漢子都是一個德行,她兒子尚且趁著兒婿有孕,還去勾欄之地聽曲兒呢,何況是朝廷準許迎娶三妻四妾的官員?她猛咽了口唾沫,“主君,如今主夫已有身孕,怕是不適在您跟前伺候,您倒不如納了我那侄女做個通房丫頭,我侄女人老實巴交,絕不會跟主夫爭寵,亦不會要什麽名分,隻要能侍奉您左右,便是她破天的殊榮了”。謝見君眉心微動,眸光灼灼地看著錢嬸子,半晌,薄唇微啟,“我竟不知,我的房中事,如今也要由著你來安排了。”錢嬸子從話中聽出了危險之意,忙不迭俯身跪地,“老婆子我一時口無遮攔,說話不過腦子,還請謝大人莫要跟我一般見識!此話就當我放了個屁,您別忘心裏去!老身不曾挑撥您與主夫之間的事兒!”片刻等不來謝見君開口,她顫顫抬首,隻瞧著他從衣袖中掏出個荷包,擱在案桌上,“錢嬸,這是你這個月的月例銀子”錢嬸子心頭咯噔一下,試探道:“主君,現下還未及月末…”“我當初請你過門,是為了照顧主夫,如今你在主夫跟前搬口弄舌,我這兒容不得有二心之人,你我二人之間的雇傭,於今日起解除。”打從滿崽口中得知此事,謝見君便決心要辭退這錢嬸子,一開始留她在跟前,是瞧著她能說會道,想著陪雲胡解解悶,可不是讓她在這兩小隻跟前,說些挑撥離間的醃話。“主君,主夫尚且隻有三月身孕平日又偏愛老身做的吃食,您即便要趕我走,也得顧及下主夫呐!”錢嬸子眼底泛起一絲精光,她此話看似是在退讓,實則是妄圖想要用雲胡,以此來拿捏謝見君。謝見君不怒反笑,將袖中賬冊一把甩到她麵前,“錢嬸子,你入府第三日,便以自己是上京本地人,更熟悉周邊集市之由,拿走了李大河采買的活計,自此從中私吞采買的銀錢,我因著顧及內子,對此事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成想你未曾收斂一二,還從中作梗,也罷,今個兒你若是不想走...”他驟然起身,朝屋外揚聲道,“王嬸,等會兒大河叔回來,勞您跟他說聲,讓他帶著這賬冊和錢嬸子去一趟京兆府!”,回身,他又居高臨下地睨了錢嬸子一眼,“我與你說不通,那就麻煩京兆府尹出麵解決這事兒吧!”說罷,他拂袖離開,再不瞧跪伏在地的錢嬸子。那錢婆子臉頰頓時失了血色,舌頭似是被凍住了一般,再說不出任何話來。她先前在原來東家做活時,也不過貪了些蠅頭小利,但人家沒把她往官老爺跟前送呐!都說家醜不可外揚,這謝大人可真是豁得出去!她慌慌張張地從地上爬起來,抓起案桌上的荷包,顧不得清點銀子夠不夠數,便匆忙收拾好自己包袱跑出了門,生怕晚一步就被李大河拽去京兆府,這要在府衙裏挨了板子,之後她可就沒臉在上京待著了。這人一走,屋裏霎時清淨下來。謝見君按了按眉心,家裏驟然少了個搭把手的人,明日他散班回來,還得再去趟牙行,這回說什麽都得招個話少老實的婆子過來,斷了這些個花花腸子。午時將過,雲胡從白雲寺回來,乍一見屋裏少了個人,問及錢嬸子,被謝見君以她家中孫子太小,兒婿照顧不過來,要回家幫忙為緣由,給糊弄了過去。這種事兒,就沒必要讓雲胡也知道,不然以他的性子,定然是要多想了。轉日上朝,崇文帝果真給季宴禮和師念二人賜了婚。拿到聖旨的那一刻,季宴禮的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成親的日子是欽天監幫忙合算的,就定在了臘月初十,有不容忤逆的聖旨在,他算是徹底放下心來,隻待準備好三書六禮,跟著走流程即可。謝見君入編修撰曆法一事兒,是李公公特地去翰林院宣讀的旨意。旨意一下,翰林院眾人一片嘩然。“這等名垂千史的好事兒也能輪到他那六品小官?”“聽說是秋救駕有功....”“什麽功勞能得來這獎賞?怕不是走了什麽歪門邪道吧...”季宴禮聽著同僚之間莫須有的猜測,嗤笑一聲,“幾位大人,旨意是聖上下的,難不成你們是對聖意有異議?”“哎呦,小季大人,這話可說不得!”剛才還傲慢著的學士們紛紛否認,這話若是傳到聖上的耳朵裏,那可是要掉腦袋的,那揣測聖意,可是大忌呐!“哦...還請幾位大人謹言慎行,畢竟在圍場上,那黑熊撲過來時,小謝大人可是不帶一絲猶豫地,就救了咱們聖上的性命呢...”季宴禮眼尾輕佻,分明是笑著,卻透著一股難以忽視的壓迫感。諸人齊齊閉嘴。圍場涉險一事兒,他們都略有耳聞,任誰剖開了心,也未必會在那般驚險的時候,選擇去救駕而不是自保,所以說,活該人家能受這封賞。況且,修撰曆法本就繁重的差事,又得在古板拘泥的宋學士手底下做事,他們憋足了勁兒,就想看謝見君到時候如何吃罪受累。然謝見君卻不這麽想,他同宋學士相處了有一段日子。宋承奕這人,雖說一直板著個臉,成日裏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模樣,但從不藏私,什麽都願意交。旁人忌憚他嚴肅頑固,實則是他沒有彎彎繞繞的花心思,與這樣直率的人相處起來,可比應付那些個九轉十八彎的官員要輕鬆多了。第117章 自接了詔令, 謝見君便跟著宋學士身後忙碌了起來。此番修撰曆法,除去翰林院和欽天監部分官員,聖上還特意征募了十餘名方士以及民間天文學者, 數人湊在一起, 辯論實測了小半月, 才敲定出歲差、晦朔進日、食限等諸多計算時曆的法子。熹和疆域廣袤遼闊, 倘若不統一曆法的使用, 那必然也做不到政令的統一, 崇文帝名義上打著本朝曆法在經久的使用過程中,時間逐漸出現偏差,不利於農桑生產和日常生活的由頭,耗資又費時地攢起這麽多人來重新修撰曆法,歸根到底還是為了自個兒腳下的天下合一, 以曆法來彰顯皇權的至高無上。隻他倒是順天意,固皇權, 這可讓底下人都跟著遭了難。頭著前幾日, 謝見君幾乎和宋學士要住在翰林院中。每日卯時, 天還沒亮, 他就等在宮門口,除去上早朝的時辰,二人就一直悶在屋中,連膳食都是翰林院的同僚幫忙帶過來的, 忙活到宮門落鎖,才被各家的馬車接走。這期間,崇文帝給太子的十五日之期也到了, 他雖沒特意去關注,但聽季宴禮提了一嘴, 說是掌管圍場布防的兩個指揮官入獄後沒多久便自戕了,太子沒審出有用的證詞,人一死,一切塵埃落地。他無法,隻得將下屬連帶的幾個小將的供詞,悉數上報給了崇文帝,具體怎麽懲治,還得看聖上拍板。崇文帝興許早就料到了此結果,不疼不癢地訓斥了太子兩句,就將這事掀了過去,但到底是真的掀過去了,還是讓人私底下繼續查,便不得而知了。左右都是大人物們之間的角逐,他們這些小官兒單單隻是打聽,就已然是逾距了,謝見君聽完,淺淺地唏噓一聲,轉頭繼續忙活宋學士分配下來的差事。至於找婆子一事兒,一直拖到了入冬,還沒有合適的人選,牙商接連舉薦給過來的人,聊上兩句後,他都以不合適為緣由婉拒了。好在王嬸子盡心,雲胡有她照顧著,熬過了孕吐的那段時日,身子骨漸好起來,連帶著胃口也恢複了些許,還總念叨著嘴裏沒滋味,想吃些甜食。謝見君隔上幾日,就從慶春園買點蜜餞糖漬果子,這東西也就是解解一時的饞蟲,大夫囑咐過,有身孕之人不興多吃。這日,慶春園新上了栗蓉酥,他早早得了消息,散班後特地繞路過去。新出爐的栗蓉酥金黃香甜,小二裝袋時都隻敢小心翼翼地輕拿輕放,生怕稍稍一個用力,就捏碎了外層的焦脆的酥皮。“過來瞧瞧,看你有什麽想要的?”謝見君將滿崽舉過櫃台,讓他挑幾樣自己愛吃的糕點。馬車打橋西街經過,正好會路過季府的門口,他就順道把滿崽給接上了,省下一會兒季子單獨送他回家。“阿兄,我想吃豌豆黃和櫻桃釀,還有那個幹果...”滿崽一通比劃,謝見君便讓小二跟著都包了幾樣,回馬車上時,小家夥捧了個滿懷。“少吃些,等下到家可得要吃飯了。”謝見君見他一上馬車就將油紙包都拆開,這個啃兩口,那個挑兩塊,吃得臉頰上沾滿了碎末,便出聲叮囑道。滿崽抬袖抹了把嘴,“唔唔唔”地點頭,又趁其不備,往嘴裏塞了好幾塊果子,冷不丁馬車驟停,他險些噎了喉嚨,撐著身子猛咳好幾聲,才把果子吐出來。“大河叔,怎麽突然停下了?”謝見君揚聲問道。“主君,前麵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兒,好些人圍在那裏,把咱們經過的路都給擋住了。”李大河的聲音自簾外傳進來。“肯定是有雜耍!”滿崽將油紙包往謝見君懷裏一塞,登時就跳下馬車,往人堆裏紮去。臨著臘月,上京到處都是。“這小兔崽子,跑得也快!”謝見君暗罵了一句,無奈地也跟著下了馬車。今個兒時辰早,若是看完雜耍再回也無妨。哪料等二人湊上這茬子熱鬧,才驚現人堆裏圍著的,並非是玩雜耍的戲班子。“娘,求求你,別賣我的狗!”小半大年紀的小哥兒懷中死死抱著自己的狗,哭得撕心裂肺。“昌多,你聽娘的,娘一會兒給你買糖吃!”婦人連哄帶騙,意圖想從小哥兒懷裏把狗扒拉出來。小販提著杆秤,抱臂在一旁等著,這樣的情形他見得多了,胳膊拗不過大腿,孩子再怎麽不樂意,一準也就給賣了。小狗許是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它嗚嗚咽咽地顫抖著身子,眼裏隱約有晶瑩閃過。“娘,我不要糖了!我不要了!我再也不吃糖了!”小哥兒不放手,還扯著小販,一個勁兒地讓他走。這場景任誰看了,心裏都不落忍。“阿兄,他們在幹什麽?”,滿崽拉著謝見君的手,指了指前麵那一對母子。“大概是小哥兒的娘親要賣他的狗吧”,謝見君神色暗了暗,半蹲下身子,同滿崽低聲說道。“為什麽要賣他的狗啊,他明明那麽喜歡!”小滿崽不解,他打小就稀罕新鮮玩意兒,什麽東西到手,隻玩上兩天就扔一邊去了,但即便是這樣,阿兄和雲胡可從沒賣過他的玩物。謝見君沒接話茬,望著小哥兒單薄又倔強的背影,低低地歎了一聲。“大哥,您趕緊給稱稱,家裏還急等著用錢呢…”婦人好說歹說,連拖帶拽地從小哥兒懷裏奪過那條大黃狗,立時就招來旁邊的小販稱重,自己則將小哥兒硬生生地拉去一旁。“你這狗太瘦了,看這身量,最多就隻能給二百文了”,小販將狗吊在杆秤上,掂量了一番,滿臉嫌棄道。婦人一聽這狗隻值二百文,當即就變了臉色,討價還價起來,“大哥,二百文太少了,我這狗仔細將養了好幾年呢,您看三百文行不行?這狗,您別看著瘦,可瓷實著呢!”小販皺著眉頭,又瞄了眼稱上的數,“妹子,你喚我聲大哥,大哥也不是坑你,我稱過這麽多狗了,打眼一瞧,就能看出來,你們家平日裏指定舍不得給吃些帶油水的葷食,它可不就得瘦,不信,我這稱在這,你自個兒過來瞧瞧,統共沒有幾斤幾兩肉,二百文,我都是看在你娘倆可憐的份上多給的銀錢!”“你走!你走!別賣我的狗!”小哥兒可勁地掙紮著,想要掙脫開自己娘親。婦人怕黃了這買賣,慌忙捂住他的嘴,“小孩子不懂事,大哥您見諒,隻是這二百文實在少,您多少再給添點!您看孩子鬧成這樣,回頭我還得再買點東西哄哄他...”“最多...最多我隻能再跟你加二十文,多了我就得賠錢出了,我又不是菩薩,可發不了慈善!”小販猶豫半天,勉勉強強地多掏出二十個銅板來。“哎,您說多少就是多少..”婦人整了整被孩子扯亂的衣襟,催促著小販盡快將銀錢結算。“娘!娘我求求你了!你把大黃留下吧,我可以多幹活,我可以自己洗衣服做飯,自己去撿柴火貼補家用,求求你不要賣了大黃,大黃是我一口一口米湯,從自己口糧裏摳出來,將它養起來的!”小哥兒掙脫不成,轉而跪在他娘麵前,歇斯底裏地哭訴道。“哎呦,這家裏是多揭不開鍋,非得賣孩子的狗!”“養到這麽大不容易,何必非得惹孩子哭一場呢,這還孩子以後還怎麽過活...”圍觀看熱鬧的人紛紛議論起來,指責這當娘的人,好狠的心。“阿兄,那小哥兒也太可憐了....”滿崽看不下去,稚嫩的臉頰緊皺在一起。謝見君跟著牽動了神思,潛意識裏責怪這婦人不顧自己孩子的意願,強行買賣他的東西,倘若這狗真的賣了,孩子一輩子怕是都要耿耿於懷了。可誰知,那婦人忽而跪地,緊摟著小哥兒大哭起來,“昌多,娘對不起你,但娘真的求你了,你爹等著這錢救命呢!你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爹去死嘛!這一條狗,比得上生養你的親爹嗎?!”小哥兒驟然止了哭意,大抵是想起自己的爹,他捂著嘴,淚珠撲簌簌地掉。一時之間,整條橋西街,隻聽著婦人絕望地哭嚎聲。“大哥,您收了這狗,是要賣到那兒去?”安靜下來的人群中,倏地響起清潤的聲音。諸人齊齊循聲望去,隻見一年輕人突然站了出來,他一身黛綠官袍披身,身形挺拔而修長,環腰的玉帶更是襯得人溫潤如玉,雖不知位居什麽官職,但老百姓還是齊齊都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