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這離著秀才名頭還有八丈遠呢,你就先耍起威風來了,誰不知道謝見君就是個癡傻的,這縣試第五名還不知道怎麽來的呢。”,陽哥兒抱臂斜睨了他一眼,語氣愈發輕佻,好似在說謝見君這縣試名次來得不明不白。饒是雲胡腦袋再不靈光,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他氣得臉色青白,上前猛推了一把陽哥兒,高聲辯駁道,“謝見君他清清白白一讀書郎,能拿到這個成績,是他自己平日勤勉苦學得來的,你不許這般在外造他的謠,詆毀他。”許是太過著急,一時說出口的話都沒有磕絆。陽哥兒被推了個趔趄,氣性也上來了,本是前些日子出門,聽村裏婆子說雲胡如今日子過得好,謝傻子疼他疼得了不得,對比自己這夫君指望不上又滿地雞毛的糟心日子,心生不忿,想逮著機會擠兌他連句罷了。誰知一向怯弱膽小的雲胡居然敢推他,當下掐著腰叱罵起來,嘴裏不幹不淨,罵謝見君的話尤其難聽。雲胡也不知哪來的膽量,將陽哥兒按在身上,猛錘了他兩拳頭,二人撕扯得不可開交,一直到被人拉開,陽哥兒還罵罵咧咧。“你這般不要命地護著謝見君,沒準他將來考上了秀才,掉頭就會把你休了,你一個懷不上孩子的結巴哥兒,傻子才會要你呢!”雲胡怔住,似是有一把鈍刀狠紮入心髒,血淋淋地剖開一個拳頭大的傷口,連吸氣都扯得極疼。他乍然將所有拉架的人都推開,踉踉蹌蹌地躲開眾人,端起地上的木盆,逃也似的跑回了家裏。滿崽見不得一向疼愛他的雲胡受委屈,立時一把將陽哥兒推進了四月天的河裏,等不及他們回過神來,就一溜煙地跑了,碰巧遇著剛剛進門的謝見君。聽滿崽將整個事兒講完,謝見君盼歸的歡喜勁兒一下子跌落穀底,他臉色差到了極點,原是溫潤的眼眸中,現下噙滿了駭人的寒意,連小滿崽都心生怯意,下意識後退一步,“阿、阿兄。”。他從未見過這樣生氣的阿兄,即便前年不小心燒了林叔和鬆哥兒家的麥垛,謝見君也不過隻是冷著臉訓了他兩句罷了。“滿崽,你在家待著,我出去一趟。”,謝見君壓著心頭的怒火,溫聲囑咐他了一句,轉而掉頭出了灶房,直直地衝著臥房而去。雲胡正偷著摸抹眼淚,他怕謝見君當真會同陽哥兒說的那般,考上了秀才就要休了他,到時他也不能攔著,陽哥兒說得對,傻子才會娶他一個話都說不利索的小哥兒,他心慌得難以自抑,就見屋門一開一合,謝見君陰沉著臉色進來。他登時慌張起來,雙手交錯著,不知道該往哪兒放。“雲胡,跟我去個地方。”,謝見君瞧著小少年眼尾緋紅,純粹幹淨的眼眸中氤氳著霧蒙蒙的水汽,心裏不落忍,說話的語氣都禁不住溫和下來。“誒?去、去哪兒?”,雲胡下意識問道,聲音裏還浸著潮濕。他沒料謝見君會趕在這個時候回來,剛打算去灶房做晚飯。“跟我來。”,謝見君沒做多解釋,上前握住他的手腕,將人帶出來了屋子,一路默不作聲地往陽哥兒家中去。雲胡不知謝見君要做甚,眼見著陽哥兒家越來越緊,他心生拒意,怕陽哥兒又說什麽醃話,讓謝見君聽了去,不等考上秀才,就要休了他這個結巴。“雲胡,有我在,別怕。”,察覺到身後人的抗拒,謝見君停駐腳步,回身安撫他道。陽哥兒端著水盆從屋裏出來,他被滿崽推進河裏,嗆了好幾口水,回來又被他漢子扇了兩巴掌,這會兒臉上紅紫得厲害,正愁沒地兒撒氣,就見謝見君拉著雲胡登門而來。謝見君顧不上避嫌,當下便冷著臉衝陽哥兒吆喝起來,“陽哥兒,先前你幾番在村裏編排我,我隻當你天性使然,說話不過腦子,不同你計較,你如今趁我不在家,欺辱雲胡算什麽?”“嗬,好大的官威啊。”,陽哥兒將盆中水往地上一潑,扭著腰就過來了,“一個童生罷了,居然也能跑來別人家,不分青紅皂白地質問別人,還說我編排你,你哪裏聽來的謠言,往我身上安?”“陽哥兒,我說了,先前你編排我的話,我不與你計較,我來這兒,是要你給雲胡道歉!”謝見君一步也不讓,將身後的雲胡帶到自己跟前來。“什麽?你說什麽?道歉?跟誰?跟這結巴?”,謝見君不提也罷,一提起來,陽哥兒滿肚子火,“我憑什麽要跟一結巴道歉?你說我欺辱他,誰看見了?你讓他站出來同我對質!”,他料定村裏人不會出來做這得罪人的事兒,故而愈發支棱起來,妄想著壓謝見君一頭。“對質?這好說!今個兒我就把話擺在這兒了!”,謝見君望了一圈圍在陽哥兒院外來看熱鬧的村裏人,“各位叔伯嬸娘,我出十兩銀子,若是有看到陽哥兒欺辱我家雲胡,盡管站出來替我家雲胡做個證。”哦豁,十兩銀子呐…眾人吃了個大驚,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謝見君說的話,他們就是來看熱鬧的,本不想牽扯到裏麵去,大夥兒心思各異,但誰都沒有先動。陽哥兒得意起來,他就知道,定然沒人願意管這閑事,正要開口奚落謝見君兩句。“十兩不行,就二十兩,二十兩不行就三十兩,咱們去衙門,去縣令大人跟前好好將這事兒掰扯掰扯,給我家雲胡討個公道回來!”謝見君猶自加著籌碼,大有今日陽哥兒不低頭給雲胡道歉,他就要鬧到縣衙不罷休的架勢。雲胡鼻子一酸,滾燙的淚珠撲簌簌地砸落下來,因為有謝見君護著,他平生第一次生出了滿心的委屈。“謝家小子,不用三十兩,我給你作證,那陽哥兒就是罵雲胡來著。”一婆子最先站出來,她家地同陽哥兒家的地挨著,前些天因著澆水的事兒,倆人打了一仗,這會兒她腰還疼著呢。“我也可以!”一哥兒又相繼站了出來,陽哥兒在村裏傳他家漢子去城裏找勾欄女子,害得他們倆大吵了一架,若不是有人瞧著他家漢子去鎮上送柴火,他當真就信了這老實巴交的人還能出去嫖妓呢。陽哥兒見勢不好,乍然變了臉色。他眼眸滴溜一轉,當下又叉起腰來,“你當我怕你?衙門誰不敢去,你說我欺負雲胡,你那便宜弟弟還把我推河裏了呢!”,他是罵了雲胡沒錯,但自己也吃了虧,真要鬧到縣老爺哪兒,還指不定要判誰的罪,打誰的板子呢!“你說滿崽推你下河,誰看到了?”謝見君將他的話原封不動地又頂了回去。“就是,陽哥兒,要不你也出三十兩,我去縣老爺那裏給你作證去!”人群中哄然幾聲嗤笑。陽哥兒臉色鐵青,他哪來的三十兩?就算是把家底掏空了才湊不出一兩銀子來,他家漢子就是個賭徒,昨日還將菜錢都輸了個精光。“陽哥兒,你快開口,隻要你開金口,我就去!”同他有過節的幾個婆子齊齊吆喝起來。雲胡有些擔心,滿崽推陽哥兒下河的事兒定然是真的,萬一鬧到了縣老爺哪兒,他挨板子吃牢飯都無所謂,滿崽還是個孩子呢,他扯扯謝見君“我、我不要道歉了、回、回去吧、滿崽他…”“不用怕,他不敢,有事都有我頂著 ,我會護佑好你和滿崽…”,謝見君拍拍他的手背,輕聲安撫道。“都在吵吵什麽?”謝禮不知哪裏得來的消息,匆匆趕了過來。“裏長,謝…”,陽哥兒似是找到靠山一般,當下就要開口告狀,卻不料讓謝見君搶了先去。他躬身作揖,恭謙卑亢,全然一副我就是來給內子討個說法的委屈模樣,“裏長,我剛回來便聽著人說我夫郎雲胡今日去河邊洗衣服,被陽哥兒堵著欺辱,特來給雲胡討個公道。”“這…”謝禮看了眼謝見君身後縮著肩膀,眼圈通紅的雲胡,又瞧了瞧身站高台掐著腰的陽哥兒,心下已然有了數。“你想討什麽公道?”,謝見君如今過了縣試已是童生的身份,謝禮自然不會像陽哥兒那般,不把他放在眼裏。“禮叔,我來時同陽哥兒說的很明白,他在外編排我,我可以當做不計較,但雲胡不行,他今日必須要給雲胡道歉。”謝見君不緊不慢地說著自己的訴求,他平日裏說話,也一向是這般慢條斯理,不瘟不惱,但如今說出口的這一字一句,都似是泰山壓頂一般,將眾人按在地上抬不起頭,連周遭的氣息都變得稀薄起來。“你..”,不等謝禮出聲,陽哥兒最先耐不住了,讓他跟這個結巴道歉,以後他在村裏脊梁骨都能被人戳斷,還如何能抬得起頭來?“念在咱們同村的份上,我同你再說最後一遍...”,謝見君淡淡地掃了一眼心虛的陽哥兒,眸光中仿若結滿了冰碴,“給雲胡道歉,不然明日我便一紙狀書告到縣衙去,讓縣令大人出麵定奪..”。陽哥兒心裏咯噔一下,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麽,卻覺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還不快去道歉!”,謝禮終於發話。他莫名覺得眼前這個神色平靜,連絲毫怒意都察覺不到的謝見君,當真會為了雲胡,幹出鬧到縣衙的事兒來。如若要因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鬧到了縣老爺的跟前,年底去上報收成,還指不定要被其他幾個裏長怎麽笑話呢。索然這謝家小子,要的無非就是一句道歉的話罷了。陽哥兒臉色一陣青白,一陣紅紫,他可以不理會謝見君和雲胡,但他不能不從謝禮,倘若得罪了謝禮,他在村子裏的日子會更難過,權衡之下,他從院裏高台上下來,徑直走到雲胡麵前,下唇已然被咬出一道血痕。他眼中恨意滔天,隻恨不得現下將雲胡給生吞活剝了,沒有他,自己怎會鬧到這麽丟人的地步?幾句揶揄而已,原是誰也不會往心裏去的事兒,卻讓謝見君明晃晃地擺到台麵上來,讓他在這麽多人麵前丟夠了顏麵,就為了這麽一個人人避之不及的瘟貨結巴!“陽哥兒...”,謝見君及時出聲,他怕陽哥兒破罐破摔要加害雲胡,自己上前一步,將雲胡擋在身後。陽哥兒惡狠狠地剜了眼謝見君,衝他身後護佑得嚴實的雲胡,猛吸了口氣,艱難開口道,“雲胡,今日是我行之不妥帖,望你大人有大量,莫同我這小人一般見識。”。“我不、我不諒解你、”,一直沒說話的雲胡乍然開口,冷不丁扔出了這麽一句話,“你、你造謠謝見君縣試成績、來曆不明、還嘲弄他是個、傻子、我不會諒解你!”,說罷,他扯了扯謝見君,“我、我們回去。”“好..你說不諒解,那我們就不諒解。”,謝見君應下他的話,回身衝謝禮行之一利,二人相伴離去。握在一起的手,自始至終都沒有鬆開過。一直回了家,謝見君如夢初醒,緊握著雲胡的掌心沁滿了汗,他自覺自己逾距了,忙不迭鬆開雲胡,摸著鼻子訕訕地問起他有沒有受傷。雲胡這會兒也回過神來,隻覺得方才好似做夢一般,他居然也能受陽哥兒的道歉,一時心情複雜,聽謝見君問他有沒有受傷,他吸了吸鼻子,立時猛搖了搖頭,“我、我沒事,我都是打得旁人、看不見的地方、陽哥兒他、他不會給別人看的。”以前他娘打他時,便是挑著衣服能蓋住的地方下手,這樣不會被外人瞧見,說她偏心眼兒,惡待家裏哥兒。“那就行,沒受傷就行...”謝見君低聲訥訥道,餘光中瞥見雲胡垂在身側的手,想到剛才自己就是握著這樣一雙柔軟又略帶些薄繭的手,心頭驀然冒起一陣燥熱,惹來他心慌意亂。“我、我去灶房燒些水來。”他落荒而逃。“阿兄,怎麽樣?你是給雲胡出氣去了嗎?”,滿崽還躲在灶房裏,謝見君推門時,嚇得他一激靈,緩過勁兒來,撫著自己胸口,小聲問起。“嗯...找陽哥兒給雲胡出氣去了。”,謝見君心不在焉地回道,彎著腰從灶台旁邊拾柴火。“阿兄,你好厲害,我果然是沒有看錯你!”,滿崽臉上霎時綻開一抹笑,好似方才那個被陽哥兒氣得幾乎要掀破房頂的人不是他。謝見君滿心想著雲胡,對滿崽吹捧的話也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著。“可是阿兄,你為什麽一直不和雲胡生弟弟呢?也不和雲胡香香?”,滿崽話鋒一轉,雙手杵著臉頰,抵在灶台上,稚聲稚氣地問道。小小年紀不懂情愛,隻知道兩個人感情好,就會湊在一起香香,還會生弟弟,這是小山同他說的。謝見君聞聲微微一愣,片刻才意會滿崽說的香香是什麽意思,當下有些哭笑不得,“小崽子,即便將來阿兄同雲胡有孩子,於你也不是弟弟呀,再說了,你說的香香,現在也不合適呐。”。“可是雲胡一直都在害怕呀...”,滿崽隻覺得自己被阿兄敷衍了,急不可耐地辯解道,“阿兄不在家,雲胡總是不高興,也不愛說話,平日裏閑時就坐在院子裏往門口張望,隻你回來,他才會瞧著有精神。村裏人都說,等阿兄考上了秀才,就要休了雲胡,進城裏找新媳婦呢。阿兄,你不能不要雲胡,滿崽喜歡和雲胡在一起,滿崽不要其他嫂嫂!”謝見君笑意僵在臉上,連手中的幹柴掉在地上都不曾發覺,腦袋裏隻有滿崽那句“雲胡一直都在害怕”,循環往複的播放著,扯得他心底生疼。他驟然才驚覺,因著他的猶豫,因著他無畏可笑的自尊心,讓雲胡這麽久都活在惶然和忐忑中,活在村裏戳心傷肺的閑言碎語中。他該是會有多難受?輾轉一夜,謝見君心亂如麻,他確認再三,斟酌考慮了許久。第二日起早,他喚住雲胡,“雲胡,咱們今日不做豆腐了,你陪我去個地方吧。”雲胡沒想,謝見君所謂的“陪他去個地方”,居然是要上山。剛下過一場雨,山路泥濘,路不好走,腳下泥石滑溜,稍稍一走神,就滑個趔趄,二人一路都走得極慢。分明是謝見君要帶他上山,可自打出了家門,他便擰著眉,一語不發,雲胡擔憂他是此行府試不順,借著由頭想出來散散心,他嘴笨,說不出什麽會安慰人的話,便老實地跟在他身後。攀石時,他一腳踩上了青苔,當下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一旁冒著尖兒的石頭上去,走在前的謝見君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登時一個急轉身,握住他的手,將他一整個帶入了自己懷裏。倆人雙雙跌落在草地上,摔了個滿懷。“你、沒事吧。”雲胡正壓在謝見君身上,忙不迭起身詢問。“這草地鬆軟,不妨事。”,謝見君單手撐在地上,掌心被碎石子磨破了皮,絲絲拉拉地疼。他小心站起身來,將受傷的手藏在身後蹭了蹭,“路滑,我帶你走”。他衝著雲胡試探著伸出手,原是想著小少年八成會拒絕,說自己沒事,走慢些就好,卻不料,雲胡抬眸淺淺望了他一眼,順勢就搭上了他的手。謝見君心生歡喜,不敢輕易表露,隻輕握著雲胡細軟的指節,腳下踩踏實了,才繼續往山上走。一路上他都在斟酌著過會兒要說的話,怕自己一廂情願,怕自己唐突冒昧,他狀似有意無意地捏了捏雲胡的掌心。小少年似是受了驚,猛地向後一縮,被他攥緊不放後,慢慢地舒展開來。謝見君心頭喜意更甚,嘴角不由得勾起一絲笑意,連上山的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轉眼到了山頂。紅日初升,穿透細密朦朧的晨霧,鋪滿整個林間。他尋了處幹淨石頭,拉著雲胡一道兒坐下,側身為他擋住從山林裏襲來的涼風。思慮了好些時候,一句話在嘴裏翻來覆去地攪弄著,半天,他望著雲胡俊俏的臉頰,輕聲道,“我這人啊,自小便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凡事也總是被動居多,我爹常笑我笨拙不通人事,說我不懂得主動,不懂得去爭取什麽,我以前想著,這樣何嚐不好?得之是我之幸事,失之也不會過多憂慮,但如今,我覺得,不對。”“誒?”雲胡迷惑,謝見君好端端的,怎麽同他說起這個來了,什麽不對?為何不對?他是想跟自己說什麽?他越想越是茫然。“雲胡,我想...不論其他,有一件事,我總得去為我自己,主動地爭取一下..”,謝見君繼續說道,他喉嚨發幹,微微沙啞的聲音裏溢著幾分凝重。“我生來兩世,見過這群山萬重,見過這煙籠寒水,見過這白虹貫日,見過這半溪明月,縱然這世間秀色勾人心,但都不及千帆過盡後,料峭風雪之中,與我並肩而立的你。”雲胡臉頰一熱,好似有什麽東西即將噴薄而出,將他淹沒其中。他一時心如擂鼓,連呼吸都漸緩下來。“雲胡,我同你說這麽多,便隻是想告訴你...”,他定定地看著麵前清秀的小少年,從未有過的悸動打心底蔓延上來,連靈魂深處都跟著顫動起來,他本不善言辭,但倘若是將心中傾慕宣之於口,那便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攔他謝見君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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