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穿成乖軟夫郎的農家書生 作者:卿戈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剛湊近他右邊耳側,雲胡好似受驚的小鹿,猛地扭過身來,冷不丁倆人麵麵相覷。謝見君眸色一暗,當是以為雲胡不喜自己同他離得太近,故而又挪了回去,氣氛一時陷入尷尬的境地,二人相顧無言。滿崽翻了個身,咂摸咂摸嘴,“雲胡,栗子好甜,我還想吃。”謝見君“噗嗤”笑出聲,打破了此時的窘迫,對上雲胡懵懵懂懂的眼神,他手抵在唇邊,清了清嗓子,低聲道,“睡吧。”晨起,樹林間鳥雀啁啾,朦朦朧朧的日影穿透蔭綠,撒下一片銅錢大小的斑駁。雲胡踩著矮梯,從地窖裏搬出來兩個南瓜,今日無事,他盤算著蒸些南瓜包子,正好昨日從後山撿了菌子和山菜,洗淨剁碎後,拌進餡兒裏,拿來包包子最香不過了。他將南瓜分切成小塊,一並扔在籠屜裏蒸熟,掏出來的南瓜子都鋪在笸籮上,搬到太陽底下,想著曬幹之後炒熟了,閑暇時還能當個解饞的零嘴吃。謝見君就著熱水,草草啃了個幹饃饃後,便背著竹簍上山了,家裏柴火所剩不多,雲胡又要蒸包子,趕著天兒好,他得多撿些回來。山路崎嶇,野草橫行,他提著斧頭一路劈劈砍砍,等到了半山腰,衣衫早已是浸透了汗,尋了處平整的石頭坐下,他隨手卸下背後的竹簍,從裏麵掏出水囊,“咕咚咕咚”猛灌了好幾口。秋風凜凜,吹散身上的汗意,隻坐了一小會,便覺得渾身泛起冷來,他禁不住打了個寒噤,裹緊外衫,起身繼續往山上走。越往林子裏走,人煙愈發稀少,謝見君止了腳步,聽雲胡說,這林子深處常有獵戶埋下的陷阱,稍有不慎就會踩中,輕則受點皮外傷,嚴重的,若是踩中了獵夾,被夾斷腿都有可能,他自認沒多好的眼力,就沿著林子外圍,撿些輕快幹爽的樹枝,那些個粗壯的樹幹,他便拿手中的斧頭將其劈砍成幾塊,一道兒塞進身後的竹簍裏。忙活了大半日,竹簍裏填得滿當當的,他摘了些甜滋滋的紅果子,拿樹葉包得嚴實實的,準備下山帶給家裏那兩小隻。路上巧遇同樣是背著竹簍的福生,福生說前些時候接了個活計,明日要去給村裏老秀才許褚修屋子,正想問問他去不去,老秀才管一頓飯,光是工錢,一人就給五十文呢。謝見君想也不想就應下了,有這等賺錢的機會,他哪裏肯錯過?當即就約定好碰頭的時辰,隻待明日起早,福生來尋他,帶他一同過去。二人結伴下山,閑聊時談起明日要去做工的人家,福生說,那老秀才許褚並非福水村人,是前些年才遷過來的,聽說許褚年少成名,十五歲就考取秀才,隻可惜苦讀多年未曾中舉,心灰意冷下就搬來這兒,辦了個小學堂,平日裏教孩子們讀些書,識幾個大字。家裏稍稍富裕的人家,給老秀才交上點束,便能把孩子送來他這兒開蒙。謝見君入了心,想著滿崽已經五歲,過段時日,手裏有了銀錢,也送他去老秀才那裏,哪怕律法規定哥兒和女子不得考取功名,識得些字也是好的。這般盤算著,轉眼就入了家門口。院兒裏靜悄悄的,老母雞們都窩在雞窩裏抱團取暖,昨日從後山撿來的栗子,一個個油亮亮的,鋪在笸籮上,溢著清甜的香氣。謝見君推開院門,被迎麵小跑過來的人,給抱了個滿懷,他踉蹌著後退兩步才穩住身形,垂眸看向掛在自己身上的滿崽,小家夥舉著澄黃的南瓜包子,獻寶似的舉到他麵前,“阿兄,你看,南瓜包子!雲胡做的南瓜包子好吃!”“是嘛?”謝見君單手將他托抱起來,借著他的手咬了一口,這包子圓鼓鼓的,外皮擀得薄,雖用的是略粗些的雜麵,但摻入了南瓜的柔軟和香甜,一口咬開,熱騰騰的油香,裹著山菜和菌子的鮮嫩翻湧開來,被幾個幹饃饃“折磨”過的脾胃,這會兒敲鑼打鼓叫囂起來,他三口兩口將一整個包子吃下肚,意猶未盡地抹了把嘴。雲胡端著竹屜從灶房裏出來,見他身上背著滿滿的柴火,慌忙將竹屜往旁邊一放,便要上前來接他背後的竹簍。“不妨事。”謝見君輕笑著推脫,順口誇讚道,“你這南瓜包子的確好吃。”雲胡微微一怔,嘴角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轉瞬即逝。不過一句簡單的稱讚罷了,他打心底卻歡喜得很,他端起竹屜,囁喏著小聲道,“你、你今天累了、快些進屋、趁熱、趁熱吃。”“哎,”謝見君應了聲,稍稍梳洗了下。待進了堂屋,滿崽早已是等不及了,拉著他趕忙坐下,還給他塞了個大包子。雲胡拌了點爽脆的蘿卜醬菜,就著甜膩膩的南瓜包子,吃起來,很是爽口。趁著吃飯的功夫,謝見君說起明日福生喊他一道兒去給老秀才許褚修屋子的事兒,隻囑咐雲胡中午不必給他留飯,晚些結了工錢,他去孫屠戶那兒割點肉回來燉菜吃。雲胡訥訥地點頭,謝見君說什麽便是什麽,他一向沒有異議,不過能有肉吃,他對明日難免生出了幾分期盼。三人就著蘿卜醬菜,將一竹屜的南瓜包子一掃而空。吃飽喝足後,謝見君倚靠在炕上歇息,忙活了一整日,也就這會兒能落下點閑空,他瞧著雲胡坐在案幾前縫補外衫,略帶薄繭的手指麻利地擎著針線,在衣裳裏來回穿梭,破漏的補丁口,落下一處處細密的陣腳。許是察覺到有眸光落在自己身上,雲胡惶惶然抬眸,燭光搖曳,映照在他的臉頰上,撒下一片昏黃的暖意。謝見君不著痕跡地斂回目光,整了整並不雜亂的被角,有些心虛道,“天晚了,明日再弄也好。”雲胡無措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外衫,今個兒在院裏劈柴,把外衫上刮了個口子,他閑著無事,便想將衣服縫補起來,眼下聽謝見君這般說,還當是以為他嫌自己點燈,忙說道,“這、這就好了。”謝見君點點頭,從鬥櫃裏翻出把剪刀來,剪去燒長分叉的燭芯,屋裏愈發光亮了起來,他將燭台往雲胡跟前推了推,“夜裏昏暗,熬眼睛,你也好看得清楚些。”。“哎。”雲胡神色怔了怔,回來神來,替自己找補道,“不妨事的,我眼神好。”話雖是這般說著,但如今能被人關切的滋味可真真是好。第12章 老秀才許褚住在福水村南邊的一處小院兒,年逾半百,膝下卻無一子女,平日裏日子過得潦草,家中的小屋的屋頂被今年連綿幾場暴雨衝塌了,一直拖到深秋,眼見著天兒愈發冷了,他才尋人來重新修繕。謝見君到時,已經有幾個漢子在忙活著,都是一個村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家,談不上有多熟稔,隻堪堪有些眼熟,但都叫不上名字來。許是福生先前便同他們提過,見他過來,幾人也隻是點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曉得他沒做過什麽砌磚鋪頂的活計,分給他的,皆是些搬運東西的雜活兒,雖費點力氣,但好在老秀才結算工錢,是按人頭來的,謝見君倒也算不上吃虧。小屋地方不算大,兩三個人同時進去,便轉不身子來,裏麵拿油紙布蓋得嚴實,揭開來是堆放得滿滿當當的書冊,老秀才在前麵學堂教孩子們背書,抽不出空來,便囑咐他們將這些書輕拿輕放,若是磕破了封皮,或者散了頁,便要扣他們的工錢。“窮講究。”一魁岸漢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小聲抱怨道。“可不,就是一窮酸秀才,識幾個大字罷了。”,一旁的壯漢接了話茬,將書箱從小屋裏搬了出來,重重地扔在地上。書箱年歲久了,哪裏經得起這般折騰,立時便往四下散開來,珍藏的書冊爭先恐後地向外湧。謝見君蹙了蹙眉頭,將散落在地的書挨個拾起,拍去封皮上沾染的灰塵,重新放回書箱封好,再往外搬書時,動作越發小心翼翼。“嘖嘖,瞧他那股子仔細勁兒,不知道的,還當是自家的東西咧。”蹲坐在門口抽煙槍的漢子衝身旁的人努努嘴,嘲諷之意溢於言表。“幹活去幹活去,擱這兒耍什麽清閑?”腦袋上招來福生一記不滿的巴掌,漢子縮了縮肩膀,猛嘬兩口旱煙,起身搭架子去了。謝見君自然也聽到這番話,他本不甚在意,沒成想福生竟會替他出頭,當下便感激地衝他笑了笑。福生這人心善又講義氣,今個兒若不是他搭線拉活兒,自己恐怕這會兒還滿頭熱,到處尋摸賺錢的門路呢,故而,被這般揶揄,他也沒吱聲,不想讓福生夾在中間為難。從小屋搬出來的書箱又亂又雜,三三兩兩地堆放在一起,毫無章法,謝見君將書箱擺放整齊,並將其依次清點好,想著整理到紙上,待老秀才下課回來,好交於他分辨。許久不用毛筆寫字,他有些手生,擎著毛筆在半空中虛描了幾下,落筆便穩重多了。“呐,見君,你這字兒寫的可真好看!”福生不知何時湊到了他跟前,瞧著紙上雋永俊秀的幾行小字,禁不住出聲誇讚道。“幼時我爹曾教過我一點,閑來無事,隨手寫寫。”謝見君打著馬虎眼搪塞過去,謝三上過幾年學,村裏長輩都知道,算不得什麽秘密,他這麽說,也不會有人懷疑。抽旱煙的壯漢打旁邊過,他尚且還記恨著方才福生敲打他的那事兒,斜眼睨了一眼案桌上的紙,撇撇嘴,心裏滿是嘲弄,這會寫字咋了?隨便拉一毛頭娃出來都會寫,不照樣是個傻子,能管個屁用?他肩扛著兩根粗壯的木頭,故意在謝見君跟前晃了晃,炫耀著自己這一身結實力氣。謝見君又何嚐看不出來?隻不過自己是來賺錢的,並非同旁人爭強好勝的,他低聲笑了笑,退開半步,給壯漢讓開路,順手將寫好的紙張拿鎮紙壓住,隻待晾幹後交給老秀才過目。壯漢自覺無趣,就歇了擠兌他的心思,抬手招呼福生和其他人,準備用木頭先給小屋的屋頂搭個橫梁出來,等會兒將搬來的稻草捆紮起來,蓋在橫梁上,拿黃泥夯實,這活兒就算是結了。晚些,孩子們散了課,老秀才一頭紮進灶房裏,依著接活時談好的,除去一人五十文工錢,他還得管這些人一頓晌午飯,沒多時便端著竹屜出來,喚幾人過來吃飯。聞聲,眾人紛紛停下手裏的活計,陸陸續續地從架子上跳下來,謝見君將手中的這一捆稻草紮結實,往屋簷下一搭,搓搓手上的泥灰,打水缸裏舀出些水來,仔仔細細地淨了手,連帶著擇了擇身上的稻草枝子,裏裏外外都拾掇幹淨了,才接過老秀才許褚遞來的碗。許褚自個兒日子過得糙,這飯菜做得也湊活,幾塊玉米餅子配一小碗青綠,就是一頓晌午飯了,好在菜裏還有幾片臘肉,大家夥兒沒挑剔,大喇喇地隨處一坐,捧著碗“呼嚕呼嚕”地大吃起來。謝見君也餓壞了,老秀才烙的這玉米餅子幹糙拉嗓子,他要了碗熱水,就著水,泡軟了才往下咽。許褚見他吃起飯來斯斯文文的,不似旁個人狼吞虎咽,心下有些另眼相看,又想起方才這人搬書冊時動作輕手輕腳,如似珍寶,打心底不免生出了幾分好感。他提著水壺又給謝見君麵前的杯中添滿水,偏頭瞧見案桌上,被鎮紙壓住的幾張寫滿字的紙,暗道這是哪個無愣小子擱這兒糟踐他的紙墨!冷著臉撈起抖了抖,展開來看,竟是一份詳悉的明細,他怔在原地,且不論這明細如何,單看這字,圓渾流暢,運筆秀巧,便是出自不凡之人。謝見君見他盯著那幾張紙目不轉睛,擔心是自己多此一舉,惹人生厭,忙不迭放下沒吃完的碗,迎上前去,畢恭畢敬地解釋道,“晚生怕把書箱混弄,誤了先生的事兒,故而想著給先生抄記下來,此舉若是冒犯到先生,還望先生海涵。”“這可都是你寫的?”許褚出聲詢問他道,眼神中透露著濃濃的懷疑和猜念,一個土生土長的農家子,能寫出這麽一手好字?“確實是晚生寫的,幼時曾得先父指導一二,識得些字。”謝見君不緊不慢地回道,語氣溫良恭儉,謙卑有禮。許褚心中好感更甚,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多識些字總歸是好的,有道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倘若能博個功名出來,也是好的。”“要這功名有啥用?讀書讀得再多,還不是連屋子都不會蓋?嘖..”抽旱煙的漢子到底是把自己的心裏話倒豆子似的倒出來了。許褚恨鐵不成鋼地睨了他一眼,“讀書無用?那我給你出道題,你若是能答得上來,我便認可你說的!”,說罷,他捋了把自己花白的胡須,緩緩道來,“你且聽好了,今有戶高多於戶廣六尺八寸,兩隅相去適一丈,問這戶高和戶廣各為幾何啊?”壯漢蹲坐在石頭上,雙手捧著碗,嘴裏叼著筷子,茫茫然地看向許褚,眼神中透著清澈的愚蠢,這...這老秀才說得什麽東西?其他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是恍惚,甭說是解題了,他們連許褚的話都沒聽利落。謝見君起了興致,心裏暗暗琢磨起來,這題聽上去複雜,繞來繞去的,實則就是簡單的勾股定理,擱現在,隨便放給一個中學生,都能做得出來,他打了遍腹稿,隨手抽過案桌上的紙,提筆寫下了自己的答案,呈到老秀才麵前,“先生,請過目。”許褚接過他遞來的紙,粗略地掃了一眼,猛地瞪大雙眸,連臉頰上的肌肉都在隱隱抽動,方才所說之題出自於《九章算術》,他數次折於此,沒成想,眼前這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竟然輕而易舉地就解了出來。他按捺住震驚的心緒,怔怔地凝視著謝見君,半晌,才扯著嘴角笑了笑,“孺子可教也。”如此,謝見君便知曉自己這是答對了,他抱拳回之一笑,從容地退回原處,繼續吃著剛剛沒吃完的玉米餅子。抽旱煙的壯漢這會兒已然回過神來,但他想不明白謝見君明明就是個傻子而已,怎麽還得了老秀才青眼?那許褚吧半天,說得到底是什麽玩意兒?還有,這謝家傻子居然還會解題?但以他這性子,想破腦袋也不會琢磨清楚,遂安慰自己本就不是什麽讀書的料兒,還是下地幹活更適合他,這般,竟也把自己說服了。吃過飯後,將餘下的活兒草草一收尾,今個兒就算是忙完了,壯漢雖不會解題,但蓋房子一把好手,許褚來來回回查看了幾番,也沒能挑出毛病來,痛痛快快結算了工錢。謝見君握著剛到手的,還熱乎著的銅板,既是歡喜,又覺得有幾分心酸,他收拾好家夥什兒,跟著福生後麵,準備往回走,不料,臨著出門時,被許褚叫住。他腳步一頓,不解地看向攔在自己麵前的人,隻聽得許褚諄諄道,“我瞧你這後生是個稀罕書的,然則識字,你且留一留,我送你幾本書看。”這...謝見君略一遲疑,想著這是老秀才一番心意,便同福生知會了一聲。待蓋房子的幾人都走遠,許褚扯著他,不由分說地拉進裏屋裏,上來就開門見山道,“我看得出來,你同他們那幾個粗鄙小子不一樣。我知你娘親去世,尚在孝期,不過三年孝期轉瞬即逝,你可有心思到我這兒來讀書,好考個功名?且不說光宗耀祖了,有這功名傍身,你的日子也要好過些的。”第13章 回去路上,謝見君還在琢磨著老秀才剛剛的一番話。穿來這兒一個來月,賺錢的法子他琢磨了許多,但從未動過走仕途這個念頭。老秀才話糙理不糙,他這幅單薄的小身板兒,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褲兜裏還窮得叮當響,滿打滿算,也就是腦子還好使一點,想要手裏寬裕些,考個功名,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不然,單指望種這二十畝田地,趕上天災人禍,他們一家三口都得餓肚子了。一路上都在尋思這個,待他提著從孫屠戶那兒割來的一小吊肉回家時,天光半黑,暮雲藹藹,卷著徐徐的晚風,漫過蒼翠群山,垂落一片暮色。村子裏炊煙嫋繞,燈影綽綽,彌漫著最是平常不過的煙火之氣。雲胡正窩在灶房裏煮米粥,柴火劈啪作響,烘烤得臉頰熱乎乎的,他一麵攪動著鍋中“咕嚕咕嚕”冒小泡的米粥,一麵時不時往門口方向張望。早上謝見君走時,說要買些豬肉回來,他早早地擇洗淨菌子,盛在竹簍裏瀝水,等著拿來炒肉片。山菌子鮮香滑嫩,焯熟後更是沒了那股子苦酸味兒,煸炒著焦黃的肉片混在其中,油滋滋亮汪汪的,光是看著就讓人忍不住咽口水。他還蒸了幾個雜麵饃饃,一直溫在熱鍋裏,這雜麵饃饃,雖比不得白麵精細,但吃起來也軟和和,噴香噴香的。院門“吱悠”一聲,雲胡忙不迭扔下手中的燒火棍兒,起身迎出門一看,果然是謝見君回來了,還提著他盼了一整日的肉。“你、你回來了。”他局促地搓著衣角,腦袋垂得低低的。“嗯,回來了。”謝見君將手中的肉遞過去,卸下背後的竹簍,順勢放進小柴房裏。見滿崽並未像往常那般撲過來,他偏頭看向堂屋,還沒開口,雲胡似是知道他想什麽似的,磕磕絆絆地解釋起來,“滿崽下午、下午跟小山他們、出去玩了,回來就睡了,還、還沒醒。”“平時就屬這小家夥兒跑得快,今個兒有肉吃,還早早睡了...罷了,給他留出些來,咱們先吃。”,謝見君輕笑著挽起衣袖,準備進灶房給雲胡幫忙。“我、我來吧、你歇、歇著吧。”,雲胡搖搖頭,小聲推脫道。謝見君忙到這會兒才回來,定然是累壞了,哪裏好意思再麻煩他。再說了,他一個漢子,總在灶房裏轉悠,讓旁個人知道了,會笑話他沒出息的,他爹那會兒可是連灶房的門都不進,每每都是往炕頭上一躺,喝著小酒,巴巴地等著飯菜上桌呢。謝見君不曉得雲胡的小心思,但他的確有些累了,蓋房子雖沒幹什麽重活,但裏裏外外,來來回回地搬運東西,也確實是耗體力。想著隻是炒個肉片,灶房裏大抵沒啥費力的活,他應下雲胡的話,打了盆熱水,今個兒敲磚鋪瓦的,沾了一身土,連衣裳上都罩著一層白蒙蒙的泥灰。把衣裳換下來,又淨了麵,他進屋給熟睡的滿崽掖了掖被角,斜倚在炕頭的鬥櫃上,一閉眼的功夫,竟是睡過去了,冷不丁“咣”的一聲,他迷迷瞪瞪地轉醒,入眼是雲胡驚慌失措的神情,許是磕到了哪裏,他眉頭緊鎖,身子半弓著,“嘶哈嘶哈”地倒吸涼氣。“可是傷著了?”謝見君探身關切道。“沒、沒事”雲胡後退兩步,瘸著腿掀開門簾鑽了出去,不多時,又拿著碗筷回來。謝見君見他走路還算是穩健,想來沒什麽大礙,便幫著將炕桌擺好,碗盤底兒墊了厚棉布墊子。兩人落座後,屋裏隻聽著碗筷碰撞的“叮當”聲,這山菌子炒肉,雲胡在裏麵添了點海椒。海椒是前些日子剛從院裏的小菜園子裏摘的,他拿麻繩串起來,掛在屋簷下晾幹,趕著吃的時候,就掰上一截,掐碎了拌在菜裏,既提鮮味又下飯。二人就著雜麵饃饃,吃得滿頭大汗。起初,雲胡不敢夾肉片,悶著頭隻敢夾些盤子邊上的山菌子,謝見君讓了他好些次都無用,索性將雜麵饃饃掰開,把肉片塞到饃饃裏,再遞給他。雲胡手捧著夾肉饃饃,偷偷瞄了眼謝見君的神色,見他依然是一副溫和的笑意,才壯著膽子,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起來,直撐得肚皮溜圓。吃飽飯後,謝見君便斟酌著同雲胡說起讀書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