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誠掉隊在最尾,比最後一個梯隊的人還慢出幾十米,毫無鬥誌地跑著不久之後,他就被森澤航和那個男生套圈了。“嶽!加油!”沛誠看向場邊,amber在拚命朝他揮手,jess已經換了新的褲子,坐在一邊休息,估計是今天體測請了假,但也在朝他招手。沛誠倒真是還從沒體會過場邊有女生加油的殊榮,他調整了一下呼吸,緩慢提了點速。路程過半,前麵衝太快的第一梯隊掉到了第三,第四梯隊有兩個人掉到了沛誠後麵,半圈距離開外,森澤航和那個男生還如脫韁的瘋狗般在狂奔。最後一圈的哨聲響了,沛誠老大爺一般的穩健心態使他節奏從頭到尾都沒有被打亂,穩居中上遊的位置。肺部因為過量呼吸而隱隱脹痛,但並沒有想象中或記憶裏長跑時那種快要死掉的感覺。抬頭一望,森澤航他們已經在衝刺最後兩百米了。森澤航壓在內圈,他跑步姿勢很標準很好看,像一匹馬駒,另外那男生緊緊跟在身後,幾次想要從外線超車,又因為太吃力而並了回來。倒數第二個彎道了,男生忽然發力從內圈逼近,兩人幾乎要撞在一起,瞬息之間,不知是誰腳尖踩到了誰腳跟,男生絆了一下,跑歪了方向,勉強穩住了身形,而森澤航則被掛倒,重重摔在塑膠跑道上。沛誠原本隻是為了分散自己疲憊身軀的注意力,找個前麵的參照物看而已,這一出非同小可,嚇了他一跳。他連忙加快步伐衝到森澤航身邊。森澤航已經在試圖爬起身,看他動作似乎並無大礙。沛誠路過他的身邊刹住車,一手牽住他、一手架起他的胳膊,幫他站了起來。“沒事吧?”沛誠問。“我沒事。”森澤航茫然地四處亂看了一圈,很明顯被撞得有點懵,一時間找不著方向,沛誠當即拉著他的手繼續往前跑。初幾步,森澤航還有點踉蹌,很快沛誠便感覺到手上的阻力小了他重新找回了節奏,但也沒有再加速衝刺,而是被沛城就這麽拉著,勻速跑過了線。“11分20秒,你們倆都合格了,你快帶他去醫務室。”體測老師對沛城說,又轉頭對其他男生吼:“不要立刻坐下!慢慢走一會兒,下一組過來就位!”沛誠抓著森澤航胳膊彎腰仔細看了看膝蓋處擦破皮了,紅彤彤一片,又抬頭問:“疼嗎?”“有點。”森澤航點點頭。“骨頭呢?活動一下,有沒有事。”沛誠說。森澤航照做了,說:“沒問題。”“好。”沛誠回頭打了個招呼,“我帶他去醫務室!”兩人結伴來到醫務室,值班醫生先是幫他檢查了骨頭、韌帶和關節,確定都沒有什麽特殊狀況,又用棉簽蘸清水幫他清潔傷口。森澤航剛才在操場上尚且一副雲淡風輕、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酷酷模樣,此刻麵目扭曲、齜牙咧嘴,棉簽還沒碰到他就“嘶哈嘶哈”地瞎叫喚。“你躲什麽?”說這話的卻是沛誠,“趕緊清潔了傷口好上藥,天氣這麽熱別感染了。”“痛痛痛……”森澤航渾身不舒服地亂扭。“現在知道痛了,剛才跑那麽瘋的時候不覺得?”沛誠近距離觀察他血刺呼啦的膝蓋,一下就心疼了,“還教訓我做熱身運動、不要受傷呢。”“我是受害者!他忽然上來擠我!”森澤航大喊冤枉,忽地大叫起來:“啊啊啊!”醫生趁他倆聊天的時候,用棉簽拭過開放的傷口創麵,差點沒被森澤航反射性地一腳踹翻。“你那麽大勁兒幹什麽?沒見他鬧疼嗎!”沛誠護犢子的心態到達頂峰,攻擊的炮火猛然調轉方向,對醫生不悅道,“你就不能稍微輕一點嗎?”醫生無語地看著他,又換了根棉簽,將創口周圍的沙土蹭幹淨,說:“好了。”他回身開了一瓶碘伏、一袋新的棉簽塞到沛誠懷裏,說:“接下去的你來,一天三次,不要碰水,結痂了不要撓。”值班醫生把床簾隨手一拉,出去接待另外一個肚子疼的學生了。沛誠不可置信道:“就這?他就這麽走了,怎麽這麽不負責任?”“是你給他凶走了,”森澤航小心翼翼地說,“而且你別以為講中文就可以這麽大聲,他新加坡人,大概率也能聽懂。”“算了,我來給你上藥。”沛誠旋開瓶蓋,將棉簽蘸濕舉在手中,還沒靠近森澤航呢對方就開始往後躲。沛誠威脅性地瞪了他一眼,手指往自己麵前一指,森澤航隻能老老實實地把腿放回來。他劉海因為跑步而支楞著,臉頰都是汗且麵色潮紅,模樣十分滑稽。他的腿垂在床沿,沛誠坐在旁邊的矮凳上,手肘撐著膝蓋,湊近了觀察。森澤航腿又動了動,立刻收獲自下而上的一記眼刀。“不是,你靠太近了,呼吸弄得我腿癢癢。”森澤航為難地說。“到底是癢還是疼,你怎麽這麽多事兒?”沛誠話雖這麽說,還是稍微退開了一點。他將冰冰涼涼的棉簽頭放在創麵的邊緣,手指腹捏著輕輕一轉,滾過傷口的中心,然後丟掉再換一根。“嗷這個藥,好辣!”森澤航又開始鬧騰了,沛誠懶得再和他言語,直接一把握住他腳踝不給他亂蹬。幾次下來,藥水終於塗好,沛誠把棉簽袋子口捏瑾,碘伏蓋住,遞給森澤航說:“拿著。”他站起身,拉開床簾,對著值班醫生的背影盯了半天,幹巴巴地說:“對不起,謝謝。”值班醫生頭也沒回地揮了揮手。沛誠回頭見森澤航還坐在床邊,一動未動,眼巴巴地看著他。“怎麽了?”沛誠納悶道。“好痛,我走不動。”森澤航從小慣常使用的絕技可憐巴巴委屈臉再次出現,沛誠已經見過無數次了每次他想要輕鬆地讓別人幫他做點小事時就會露出這表情,不管目標對象是誰,一律能夠成功,而且對方還答應得心甘情願。他雖然已經見過了無數次,且理應建立起了相應的免疫機製……“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是吧,”沛誠麵無表情道,“剛不還挺歡實的嗎?”他嘴巴這樣說,身體卻還是誠實地走到他身邊,讓森澤航把胳膊搭到了他肩膀上。第73章 哥幫你討場子沛誠架著一瘸一拐、半邊重量都壓在他身上的森澤航,覺得兩人皮膚接觸的地方既灼熱又黏膩,不禁抱怨道:“你身上都是汗。”森澤航一點不在意:“你還不是。”“行吧,誰也別嫌棄誰,”沛誠說,“你中午就別亂跑了,我去食堂給你帶點飯,拿到宿舍去吃。”“好,那你要先送我回宿舍嗎?”森澤航大言不慚地問。“送,我給你背回去,不,我給你公主抱回去。”沛誠無奈道。“哈哈!好啊。”森澤航摟著沛誠的脖子就要往他身上跳,沛誠連忙製止他:“別別!別又摔了,你這熊孩子……”沛誠怒目相視:“你腿又好了是吧?那你自己走吧。”“哎喲喲喲,疼。”森澤航瞬間變臉,即刻又齜牙咧嘴起來。這人怎麽還有兩幅麵孔!他帶著拖油瓶根本走不快,幹脆把森澤航停在宿舍樓下的一塊樹蔭裏,去食堂打包了兩份午餐,回來又接上森澤航繼續走。兩人來到宿舍大廳時,冤家路窄,迎麵遇見了罪魁禍首。對方看見二人,神情也不太自然,轉頭就想走。“喂!艾德!”沛誠大聲叫住他,“你不說點什麽嗎?”名叫艾德的男生停住腳步,僵硬地回過頭,陰沉地看著二人。森澤航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但沛城眼神直勾勾地瞪著對方,並且還威脅性地揚起了眉毛。被堵到這份上,再裝傻不理會就太沒品了。艾德深吸了一口氣,不耐煩地從鼻子出掉。“對不起,”他幹巴巴地說,他說話間目光控製不住落在森澤航的膝蓋上那裏剛塗了藥,又紅又紫一大片,駭人得很,大概是升起了些許愧疚,又補了一句畫蛇添足的話:“我跑步的時候沒注意,不好意思。”沛誠微微眯起眼,問:“還有呢?”艾德皺起眉:“還有什麽?”沛誠沒給他任何糊弄的機會,直截了當地問:“你之前小組作業的時候,提交前故意不寫他的名字,還在外麵散布一些沒有根據的謠言,這件事你不道歉?”殊不知艾德聽完立刻炸了:“那件事我有什麽錯?小組作業本來就是整個小組一起完成的,他本就沒做什麽,我提交的成品裏也沒放他的東西,為什麽要寫他的名字?”“當初組隊的時候,你主動邀請的他,又自顧自地選了作業題目,並沒有和他討論,這也就算了。實踐部分他參與了,就算你覺得他產出的內容不符合你的期待,在完成報告的階段你也可以和他溝通說明你的想法,負起基本的責任來不是嗎。還是說你與他溝通了,但是他不願意配合?”沛誠此刻的英語竟然極為流暢,他甚至嫌森澤航掛在身上影響他發揮,把人靠牆放在一邊,又向前逼了兩步,“我問你呢,你是不是和他溝通了,但是他態度很差,拒不配合?”沛誠雖然在職場裏慣常給人留下好相處、易溝通的印象,但那也隻是他為人處世的方式方法,不代表他沒有原則或不辨是非。且在森久加碼培訓之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個人能力和標準都有所提高,對待這些溫室高中生小兒科的實踐作業,理解程度上根本不在一個層麵上。艾德煩躁地挪開眼神,快速道:“沒有。”“那就對了,你既不和人溝通,別人怎麽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你不滿意呢?”他質問道,“小組討論的‘討論’這一環節被你省略到哪裏去了?你不是組長嗎?你不合理分工,協調組員,反而滿大街哭哭啼啼的抱怨。”“我什麽時候哭哭啼啼了!”艾德下意識反駁道。“誇大其詞地說閑話,抱怨自己如何倒黴,你還不哭哭啼啼,我還得誇你嗎?”沛誠冷笑道,“所以你做這些事到底什麽目的?不管是貶低別人抬高自己,還是在一個普通體測中動手動腳的就為了跑第一,找存在感?博取關注?你就這麽缺自信嗎?”艾德被他說得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臉都憋紅了隻冒出一句:“我沒有犯規,真是……沒注意,撞上的。”“哦,沒注意,所有人都知道要從外圈超車,就你沒注意,衝刺轉彎的時候貼著人從內道擠,不摔才奇怪吧。”沛誠說罷也不給他解釋的時間,回頭拎起全程看戲的森澤航說,“算了,別和他計較,走了。”“我也沒計較……”森澤航剛小聲說了幾個字,就被沛城一把掐在腰上:“你給我閉嘴。”兩人回到森澤航宿舍關上門,沛誠忽然叉著腰開始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森澤航滿臉驚悚,驚疑不定地左右打量,但這個空間裏隻有他們倆,無人可以求助。“我早想罵他了!簡直太爽了。”沛誠放聲大笑,“怎麽樣,哥今天幫你討場子了,是不是出了一口惡氣?”森澤航有些好笑:“我本來也沒有計較他,都跟你說早就不鬱悶了。”“胡說八道,那你今天為什麽和他卯著勁賽跑?”沛誠說。森澤航聲音忽然小了下去,嘟嘟囔囔地:“就是看他跑我前麵感覺特別不爽。”“哼哼,還嘴硬,早看出來了,”沛誠說,“就愛裝酷裝大度,回頭躲被窩裏悄悄哭。”森澤航臉紅了:“誰悄悄哭了,我才沒有。”“哎沒事兒啊,我不會笑話你的。”沛誠剛才一頓輸出十分爽快,拍著森澤航肩膀,一副“大哥罩著你”的做派。“不過你剛才好厲害啊,把艾德那傻子都說懵了,”森澤航說,“剛才他的表情,我簡直要笑死。而且你怎麽講英語忽然這麽順,我都驚呆了。”“哎,正常發揮,常規操作。”沛誠這句話還是以前和森澤航學來的,現在又說回給他聽,惹得對方一陣樂。“好吧好吧,我承認之前是有些不開心,但後來你陪著我,作業和報告不都順利解決了嗎?”森澤航坦誠道,“不過看他吃癟確實有點過癮。”“不聊他了,先吃飯吧,”沛誠說,“你屋空調開好低啊,我都起雞皮疙瘩了,遙控器在哪?”正當他絮絮叨叨滿屋找遙控器的時候,森澤航忽然又開口道:“嶽望錫,謝謝你。”沛誠頓了片刻才回過頭,微笑道:“小意思。”森澤航又說:“你剛才好帥!我就說你對我好嘛,我以前怎麽沒發現,嘿嘿。”以前那是嶽望錫,他煩你煩得緊呢,沛誠心想。森澤航仍在繼續論證:“你陪我做小組作業,給我吃跳跳糖,還幫我上藥,還幫我罵欺負我的人……”沛誠也不好意思起來,掩飾般地揮手打斷他道:“別肉麻了,快吃飯。”第74章 dog & puppy下午森澤航來到教室,果然收獲了大量關心,所有人都圍著他的膝蓋看來看去,說太可憐了,還不斷有人發出看見小狗淋雨的不明音效。森澤航笑嘻嘻地一律回複道:“沒什麽大事,見過醫生了,隻是被嶽塗藥塗得太誇張,看著有點嚇人。”沛誠無所謂地聳聳肩臨近年底,期末考試近在眼前,他上一世穿越好歹還能靠著社畜經驗混一混,這次就沒那麽好運氣。別說高中知識他已經忘了大半,現在學的內容和他原來高中的教案也很不相同,更何況還是全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