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了飛劍朝露,第五洛本想就此離開,不過望見遠處有一騎不死心地做出瞭望姿態,隻得耐住性呆在原地,確保送佛送到西,再馭劍出袖,刺殺了那名倒黴的馬賊後,貼地而聽,那些馬賊終於認命地逃竄散去,第五洛悄悄站起身,背著書箱就要走開,就當自己萍水相逢行俠仗義了一回,不奢望那名女以身相許,更不奢望那名世家納頭拜服,這類稱兄道弟,實在矯情得經不起任何推敲。..


    掏了掏,掏出最後幾顆棗,一股腦丟入嘴裏,看到那名再也瀟灑不起的劍士在女攙扶下,仍是跌坐地上,血流如注,可女不精治療外傷,束手無策,隻是哽咽抽泣,前程錦繡的男自然也不想死在荒郊野嶺,隻不過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枯坐當場,麵容猙獰如惡鬼,不知是疼痛所致還是傷懷身世,女瞧著更是傷心欲絕,愧疚萬分,悔恨途中幾次他試圖同床共枕都因矜持而婉拒,早知如此,清白身給了他又何妨。


    第五洛見到那名倨傲男被打入塵埃後,回光返照一番,精氣神都重新開始渙散,露出沒有及時救治就要死去的頹敗跡象,皺了皺眉頭,隻得走出小土包,身形現世,還得假扮見不平的模樣,小步奔跑向那對男女,擠出一臉無懈可擊的惶恐和緊張。(.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公哥眼神本已渾濁不堪,看到第五洛後露出一抹精光,沒有發現破綻後才恢複死寂神色,不過一隻手輕輕搭在鐵鏈上,第五洛蹲在他們身前,摘下書箱,轉身背對大難餘生的男女,男似乎有所思緒激鬥,終於還是沒有將鐵鏈做兵器,一舉擊殺這名好心過客。


    好似渾然不知一切的第五洛隻是匆匆從書箱拿出一瓶敦煌城帶來的瓷瓶,裝有漆黑如墨的軟膏,可以接筋續骨生肉的藥膏並無名號,膏如摻水油脂,粘性很足,瓶口朝下,也並未傾瀉如注,隻是如水珠滑落蓮葉的場景,緩緩滴落,那名種姓弟眼神冷漠,看著雙手雙腳傷口被滴上黑色藥膏,清涼入骨,說不出的愜意,因為識貨,他心中才愈發震撼,眼前這個隻能掏幾錢買假秘笈的陌生人,如何得來這瓶一兩金的藥膏?


    第五洛卷袖擦了擦額頭汗水,抬起頭笑了笑,一臉心疼表情,像是天人交戰後才下定決心,把瓷瓶交給叫陸邇的女,呲牙咧嘴道:“藥膏是祖傳秘方,一瓶能賣好些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早中晚一日次塗抹,不出半旬,這位公就可痊愈,對了,在吳家劍塋遺址那邊沒來得及自報名號,在下黃洛,也是南朝人士,家住紅葉城獅巷。”


    第五洛明顯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不說藥膏,這隻手工地道的天球瓷瓶也值些銀。”


    陸邇好像聽到一個不小的笑話,如釋重負,破涕為笑,擦拭去兩頰淚水,柔聲道:“我和種公回去以後,一定去紅葉城尋訪黃公。”


    聽到泄漏身份的種公字,種桂臉上閃過一抹陰霾,不過隱藏很深,原本鬆開鐵鏈的那隻手複爾握緊,盡量淡泊神情,一手拂過止住血跡的脖,輕聲笑道:“自當如此感謝黃公救命大恩。”


    第五洛依然扮演著一個精明市儈得並不聰明的尋常遊士,笑道:“不敢當不敢當。”


    陸姓女雖然出身南朝官宦大族,不過家內有幾位兄長支撐重擔,輪不到她去親曆風波,心思相對單純,對於陰謀詭計人心險惡的認知,僅限於高門大牆內被父輩兄長們當作談資笑語的道聽途說,感觸淺薄,自然而然,察覺不到身邊種桂的幾次微妙反複,更看不破第五洛無跡可尋的偽裝,對於膏腴大姓的世族女,就像她和種桂,尊貴到能夠成為西河州持節令的座上賓,平時何須在意尋常人的圖謀不軌,隻不過今日遭遇橫禍,才讓她格外念恩感激。


    第五洛問道:“要不要在下護送二位?”


    陸邇本想點頭答應,種桂搖頭道:“不用了。”


    豪閥世的清高風範在這一刻盡顯無疑,陸邇不知其中門道,隻以為是種桂拉不下臉麵,見他眼神堅毅,執著己見,她也不好再說什麽。


    第五洛赧顏一笑,戀戀不舍瞥了一眼陸邇手上的瓷瓶,這才起身告辭。


    陸邇倒是有些好感這名陌人的淺白作態,比起往日見著那些搖尾乞憐還要假裝道的南朝士,可要順眼許多。


    她驀然瞪大眼睛,隻見負笈男才站起轉身,就給如一條被拉直身軀毒蛇的鐵鏈擊中後背,向前飛出去,撲地後再無動彈,多半是氣絕身亡,她轉頭,癡癡望向種桂,滿眼驚駭。


    種桂冷漠道:“你可以看到本公的落魄,至於他,沒這份福氣。”


    陸邇捂住嘴巴,泫然欲泣。


    種桂似乎感到自己的語氣過僵硬生冷,稍微換了一種柔緩腔調,不去理會蓄力殺人後導致的脖頸鮮血迸發,溫聲說道:“這個黃洛,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你我落難時現身,十有**是與那些馬賊串通一氣的匪人,存了放長線釣大魚的企圖,陸姑娘,你涉世不深,不知江湖凶險,這類亡命之徒,大多為彎彎腸,手法高明不輸官場狐狸,退一步說,我們寧肯錯殺,也不可錯放。”


    種桂見她仍是心有餘悸,秋水長眸中除去戚戚然,還有一絲戒心,柔聲道:“我若死在這裏,你怎麽辦?我不舍得死,要死也要送你回家才行。”


    陸邇淚水猛然流淌出眼眶,撲入種桂懷中,對於那名黃洛的死活,就不再如初見驚變時那般沉重。


    生死之間,患難與共,過慣了富態閑暇生活的女興許不喜好那些風淡風輕的相濡以沫,可有幾人,經得起敵得過種桂這種場景這類言語的篆刻在心?


    言兩語,早就遠勝安穩時日的甜言蜜語幾萬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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