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年有些無語。重明鳥從還是一顆蛋的時候算起,就擁有老天賞賜的能量,鳥蛋自然也比一般的禽類更結實。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他記得之前也跟秦時說過,鳥蛋不會有事,但當時秦時似乎不大相信。賀知年有些疑惑,不過看著秦時露出一副沒心沒肺的表情,賀知年到底也沒說什麽,隻是微微挑起嘴角搖了搖頭。秦時這會兒心情是真的好。首先肚子裏有食物了(別管是什麽食物),精氣神立馬得到了恢複。其次鳥蛋的好消息讓他的心理負擔也沒有了。哪怕前路未明,他也覺得有了繼續拚一把的勇氣。秦時晃了晃手裏的鳥蛋,問沙鼠王,“你們搬到地下,有沒有遇到其他厲害的動物?”沙鼠王連忙搖頭,“厲害的那兩隻都在地上呢。”秦時點點頭,他覺得能夠修出靈智的妖獸肯定會有一定的能力,對付普通的小動物應該是綽綽有餘。“隻是吃不上飯。”沙鼠王歎了口氣,“去地上找吃的,又會遇見大鳥和怪獸……”聽起來是有點兒悲催。秦時心中一動,“它們來到這裏有多久了?”沙鼠王想了想,“冬天的時候就在這裏了。”“它們為什麽不離開這裏?”秦時對這一點十分好奇,聽賀知年說,姑獲鳥的生存習性其實並不適合大漠這樣幹旱的環境。沙鼠王眼神閃了閃,“這小的就不知道了。畢竟我們躲它都還來不及,從來都沒機會跟它說話呢。”秦時懷疑的看了它一眼。姑獲鳥和那頭巨蜥似的怪獸不肯離開昌馬城肯定有什麽原因。秦時心想,就是不確定這個老耗子有沒有跟他們說瞎話。 第30章 陶罐沿著地洞走出一段後,秦時開始感覺到地麵在向上傾斜。他心裏有些疑惑了,難道沙鼠王確實沒有對他們說謊,這確實是離開地洞的路線?但他這樣想的時候,心裏又有幾分隱約的不安,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沙鼠王有些興奮,幾乎忽略了自己正被一個人類拎在手裏的事實,比劃著兩隻短短的前爪說:“再往前就到出口了,出去就能看到大河。以前河邊有好大一片草地呢,還有野花,有樹……可惜後來都沒有了。”秦時心裏一動,“你活了多少歲?”沙鼠王露出深思的神情,一張奸詐的毛臉,居然有些茫然起來,“這說起來就好多好多個冬天了。最開始的時候,這附近有田地、有人家,河邊草灘裏還有很多小蟲。我記得有一種長著硬殼的蟲子可好吃了……”秦時,“……”賀知年,“……”看來,沙鼠王的年齡要比他預料的更老。沙鼠王收起了回憶的神色,歎了口氣說:“反正這些後來都沒有了。這裏的人也都陸陸續續搬走了。再後來,這裏就荒廢下來,想找一口吃的也越來越難……”賀知年低頭看看它一臉的苦相,隨口問道:“這附近的沙鼠,也不止你們這一群吧?”沙鼠王挺老實的點頭,“北邊和西邊都有。唉,別看我們同族,頂多互不幹涉。要想互相幫忙是不可能的。那兩個族的頭領也都凶得很呢。”秦時明白,資源有限,必須爭奪才有更大的活下去的機會。他想起在樓蘭城裏遇到的那一群沙鼠,不論它們是否是同一個品種,其凶殘程度都是相同的。就在這時,秦時忽然聞到了一股莫名的味道,很淡,讓人一時間想不起這到底是什麽東西發出的味道,但緊接著,他心裏就油然生出了一絲不大妙的預感。賀知年的腳步也停了下來。他低頭看手裏拎著的沙鼠王,卻見它一臉老實相的指著前麵說:“出口就在前麵,感覺到了沒有?”賀知年與秦時對視一眼,他們倆都感覺到了微涼的氣流從麵頰上拂過。前方有出口應該是沒錯的,但這個出口似乎又不那麽可靠。賀知年謹慎地走在前麵,視野之內,已有淡淡的光亮傳來。地洞的盡頭出現在了他們麵前那是一處巨大的地下岩洞,仿佛被埋在地下的一隻巨大無比的陶罐。洞口就開在陶罐的內壁上。站在洞口的位置向外看,秦時覺得這裏更像是一處斷崖。他們的下方一片幽暗,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深。向上看,也隻能看到細微的光亮從高處落下,山穀的頂端影影綽綽可以看到幾根柱子狀的東西,似乎是一處廢棄的宮室。賀知年抓住秦時的手臂往洞口裏退了兩步,生怕他們頭暈眼花的再站不穩摔下去。借著上方漏下的光線打量四周,可以看到這一片山壁向上延伸,在亮光傳來的地方收縮成一個直徑大約在十米左右的洞口這樣看就更像一個大肚子陶罐了。像這種向內的角度,沒有外力的幫助,人是沒有辦法攀爬上去的。賀知年問沙鼠王,“下方是通到哪裏去的?”“我們也沒有下去過。”沙鼠王指了指上方亮光傳來的地方,“從這裏上去,就是一個土地廟。很久以前,大河裏還有水的時候,這個土地廟可熱鬧了。好多人都要到這裏來燒香磕頭求土地神保佑呢。”賀知年再掃一眼坑坑窪窪的岩壁。恩,洞壁非常粗糙,沙鼠這樣的小身體,容易著力,從這裏爬出去並不困難。但問題是這條路他們兩個大活人走不通啊。秦時早就懷疑這個老耗子在憋著壞水,看看,不祥的預感果然應驗了。但他這個時候能指責老耗子嗎?它完全可以辯解說自己考慮不了那麽周到就算它已經修出靈智,人類又能對一隻耗子的智商抱有多高的期望?!秦時憋屈的不行。賀知年比他要冷靜一些,他仍緊緊抓著沙鼠王的後頸,語氣平淡的問它,“除了這裏,還有別的出口嗎?”沙鼠王好像還有些意外他們會不滿意這個出口,有些戰戰兢兢的說:“大鳥和怪獸很少會到河邊這一帶來活動,所以我們進出都走這裏。別的出口……我想想,我想想……”秦時冷笑著掃了它一眼,“是要好好想想。要是還想不出來,留著你也沒什麽用了。”沙鼠王一哆嗦,毛臉上頓時擠出一副苦相。賀知年又問沙鼠王,“從地洞分岔的地方選別的地洞,還有出口嗎?”沙鼠王搖搖頭,吞吞吐吐的解釋,“都是通向其他地洞的,或許有些也是有出口的,但是我們不常往那邊去……”這就是出了問題概不負責的意思了。賀知年湊近崖邊,探頭向下看。既然向上走或者走回頭路都行不通,那麽最不可能的一個選項,就要重視起來了。頭頂上方投下的亮光能夠照亮的範圍有限,賀知年看不清楚下麵到底是什麽情形,隻看到一段斜坡向下延伸,最終消失在了濃的化不開的黑霧裏。斜坡看著不是很好走,但真要是從這裏下去,也總有可以借力的地方。賀知年正思索,就聽身後的聲音忽然近了。他猛然回頭,見秦時已經從洞口退了出來,手裏攥著匕首,滿臉戒備之色。遠遠跟在他們身後的那些沙鼠追上來了。賀知年手腕一陣刺痛,手指下意識的鬆了力。下一秒,就見沙鼠王從他手心裏閃電一般竄了出去,在一旁的岩壁上三竄兩竄,如同一滴水珠沒入湖水中一樣,消失在了從洞口湧出的潮水般的鼠群之中,瞬息間就看不見了。賀知年懵了一下,罵了句,“媽的。”原來這畜生趁他分神的功夫咬了他一口,借機脫身。秦時剛才隻顧著後退,避開蜂擁而上的鼠群,隻有眼角的餘光瞥見一道影子閃過,沒想到就是這麽一眨眼的功夫,這奸猾的老耗子就擺脫了賀知年的控製,跟它的大部隊匯合了。耗子們的動作也快,生怕他們兩個人追過來,一見沙鼠王竄了回來,沙鼠們立刻蜂擁而上,一個疊著一個,幾乎將整個洞口封了起來。秦時心裏想罵娘了。他發現這些耗子真是沒安好心,封住洞口之後事情還沒完,竟然開始緩慢地朝外推移。腳下這條路,隻在洞口外麵探出了不足兩三個平方的大小,它們往前推,他們倆就要往後退,隻能退到山洞下麵去。不退就要跟它們撕打,問題是這麽近的距離,山洞外麵又隻有這一點點大的地方,換了誰也難以施展開。這群耗子,大約始終都當他們是獵物。秦時額頭冒汗。他剛才也看過這周圍的情況,攀援的條件並不是很好。向上是不用想了,沒有裝備沒有人手協助,隻靠兩隻手就想違反自然規律爬上去壓根就是不可能的。向下,更是什麽情況都不知道。賀知年謹慎地用腳尖碰了碰秦時的小腿,示意他往上看。秦時莫名的抬頭,起初隻覺得眼花,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洞口亮光透入的地方亂晃,像一顆細長腦袋。秦時還以為是在塔樓裏見過的那種飛頭怪,但緊接著他反應過來那有可能是個什麽東西,頓時冒出一身冷汗。秦時反應也快,腳下一動,隨著賀知年一起向山岩邊快速移過去。兩個人就好像商量過許多次那樣,跨出山洞外麵的岩石,攀著岩壁上的粗糙的地方,盡可能又輕又快地朝著下方移動。鼠群察覺了兩個人的動作,從山洞裏追了出來,仿佛一個巨大的泥土卷成的團子。它們朝著兩個人攀下的方向滾了兩圈,十分謹慎地停了下來,似乎在等待後麵的命令。同一時間,有什麽東西穿過了上方洞口處的一團朦朦朧朧的光霧,無聲無息地探了下來。那是水缸般粗細的一條棕黑色,它輕飄飄地仿佛禦風而行,又像一根自繡娘手指間垂落的線頭,無聲無息的,連空氣都不會驚動。秦時卻覺得心跳都要停了。他一開始以為這東西是飛頭怪,後來又覺得是追著他們到處跑的那頭長脖子巨蜥,但很快就意識到不是。哪怕那頭巨蜥,脖子也不可能伸得這樣長。這是一頭蟒。一個冷血的、強大的殺戮機器。賀知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秦時回頭,目光與他相觸。他在賀知年眼睛裏看到了一點兒安慰的神色。秦時緩慢的呼吸,平息自己驟然間急促起來的心跳。他覺得賀知年看上去並不感到緊張,這種奇異的沉穩也讓秦時迅速冷靜下來,理智回籠,開始分析利弊:有洞口蠕蠕而動的那一大團耗子,那頭蟒暫時應該不會顧及到旁邊的兩個人類鼠類本來就是它們的食物。相比較兩個人類,它們顯然是更加容易得到的食物。這就是他們逃脫的機會。起初他們還能模模糊糊看到洞壁上凸起的岩石,以此來作為攀援的支點,但很快,越是向下,視野也越是模糊。抬起頭能看到頭頂那一團白色的光霧也越來越小,漸漸被周圍的暗色包裹起來,變成了暗色盤子裏的一粒小小的明珠。再然後,這一粒小珠子也看不到了,他們周圍隻剩下了黑暗和身畔同伴輕微的喘息。就連沙鼠王帶他們出來的那個小小的洞口也看不見了。秦時最後看到的就是鼠群終於發現了蟒蛇的靠近,慌亂散開的情景。但沙鼠的特性就是以沙鼠王為中心,它們勢必不會距離頭領太遠。這個時候沙鼠王已經跑進了山洞裏,那頭蟒,有可能會感應到沙鼠王身上的靈氣,追著它進去。果真如此的話,他們兩個人暫時倒是安全了。秦時腦子裏剛剛冒出這個念頭,就聽到賀知年一下輕微的抽氣聲。秦時的心不由得一沉。下一秒,他就知道如沉水一般的賀知年為什麽會發出那樣不冷靜的聲音了:有的聲音從他們頭頂上方傳來。伴隨著這聲音一起傳來的,還有一股水生動物身上特有的潮濕的腥氣,以及……淡淡的血腥氣。 第31章 篤篤篤秦時下意識的屏住呼吸,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蛇類並不依靠獵物發出的聲音來判斷他們的方位。而像這樣肉眼無法看清楚的環境,對人類來說是災難,但對它們來說,卻絲毫不會給它們造成困擾。秦時在黑暗中加快了動作,但周圍黑黢黢的,什麽都看不清,而且更糟的是,當頭頂傳來的腥風越來越明顯的時候,他開始感覺不到賀知年的位置了。秦時心裏稍稍有些慌亂,有意識的朝著賀知年先前的位置靠近,卻不料腳下踩到的一塊石頭忽然鬆脫,他整個人猝不及防的向下滑去。碎石沙土稀裏嘩啦的隨著他一起向下落,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他似乎感覺到有人在他手臂上拽了一把。但在一片慌亂之中,這一點感覺並不是那麽清楚,因為秦時發現自己下滑的趨勢有些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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