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視線很難懂,有太多的他分辨不出來的情緒。分辨不出來就不分辨。他半蹲在人行道上略微一抬手,抬起的手的手心張開,一把小鑰匙穩穩掛手指上,在光下泛著淡淡光亮。他笑說:“趕上了。”在鑰匙掉進排水溝前半秒撈起,還怪驚險刺激。之後又問:“霍總怎麽下來了?”霍總向著這邊看來,視線先是掠過鑰匙,最後停在了他身上,一雙瞳孔睜著,向著這邊抬腳走來。七點整。“嘩”漫天水霧從池塘邊緣冒出,氣勢恢宏,場麵浩大,噴灑到最高處後星星點點散下。原來噴水池這東西沒壞。陳某白剛好蹲在安全區域,眼睜睜看著池塘邊的霍總被從頭淋到腳,襯衫濕透,睫毛掛水。財神落水,十分狼狽。“……”雖然不太明白,但他選擇性呈現顯性的天生的微笑唇又出現了。霍總向著這邊走來了。“老板雅興,”撐了把地麵站起,陳某白狀似若無其事地伸手擋住嘴角,說,“洗澡呢這是?”他略微後退一步,躲開差點波及到這邊的水霧,說:“我昨天剛洗,今天老板自己洗洗就好,我就不陪老板雅興了哈。”他必然要幹幹爽爽回家。繼剛才袖口被水霧打濕後,頭頂又有兩滴水滴落下。以為還在波及區域內,他於是又往後退兩步。沒用,並且事態發展到不止頭頂被沾上水。覺得這發展有點不太對,他抬頭往上看,試圖找出原因。然後傾盆大雨迎麵撲來,四周都是彌漫開的水汽,威力和噴水池一般無二。“嘩”天氣預報預告了好幾天的大雨終於落下,在這種時候。確實挺大,挺猝不及防。從頭淋到尾,陳臭運氣:“……”肯定沒看錯,他剛肯定看到財神笑了。第73章 回國這傾盆大雨兜頭淋下,淋得人心發涼。陳某白看著霍總走來,抹了把順著發尖垂下的水滴,把手裏鑰匙遞過。霍總把鑰匙接過,道了聲謝,之後垂眼看過來,道:“你也雅興。”果然沒看錯,這個人果然笑了。剛才那些看不懂的情緒消失了,人臉上最真實的就是這笑。天生的微笑唇這下子又成了隱性,陳臭運氣選擇假笑麵對,問:“老板再散會步還是先回去?”實話實說都成了這樣,他覺著早點回去和再走會兒沒有任何差別,總之都是挨淋,也就一個淋的時間長短的問題。從這裏到來的地方也需要一段時間,老板選擇從另一條路往回走。噴水池已經見過了,雖然隻有那麽瞬間,之後就跟雨水混一起,分不清什麽是什麽,但好歹算是看到了,可以離開。在回去的路上,貼心的陳師傅讓大老板走樹底下,說底下淋雨少。在這種大雨裏,站哪都沒差,但大老板還是往樹底下走了。陳師傅也跟著一起走,在經過自己選中的目標樹下,確認已經走進樹葉覆蓋範圍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起跳,猛拍了把頭頂斜出的樹枝。樹枝一動,樹葉跟著搖晃,葉片上掛著的水滴瞬間滑下,發出大片聲響。大老板中彈了,始作俑者也沒能逃過,屬於是殺敵一千自損一千。隨手擦去臉上的水痕,陳白笑了下,說:“給老板的雅興添光增彩。”雨聲大,他的話想要人聽到需要自動擴大音量,還要喊著說。這是報仇來了,報之前在噴水池被嘲笑的仇,一點虧不肯吃。確實挺添光增彩,這下雨水混著樹葉,兩個人都又狠狠地狼狽了一截。一身西裝穿下就再難脫下,人生好十幾年都沒這麽狼狽過,也沒這麽出格過。身上襯衫已經完全濕透,上邊還沾了片樹葉,西裝褲也沉了不少,霍川看著走在身邊笑得完全不掩飾的天生微笑唇,最終沒忍住也跟著笑了聲:“說得挺好聽。”陳某白笑說:“偶爾來一次雨中漫步挺好玩吧老板。”一種另類的雨中漫步。老板沒有雨中漫步過,但大概能猜到真正的雨中漫步應該不是在暴雨中淋雨漫步。周圍是雨水不斷落在地上和樹葉上的聲音,龐雜密集,落在身上帶起一片涼意,他看向背著手輕鬆走在一邊的人,低頭問:“明天晚上有時間嗎?”雨聲過大,覆蓋人聲,陳白抬起眼:“嗯?”霍川彎腰低頭,很有耐心地再說了一遍。距離靠近,聲音在耳朵邊響起,陳白這下子聽清楚了,回答說:“明天晚上有個工作,大概晚上九點的時候結束。”之後問:“霍總有什麽事嗎?”霍川說:“明天晚上帶你去見幾個朋友。”陳白第一反應是之前從薑女士那裏聽到的生日宴的事,也直接說出來了。“不是,那是之後一天。”霍川說,“明天是朋友聚一下。”生日宴是工作,更多是生意來往,前一天的朋友小聚才是真正的聚一下。暫時把為什麽突然要去見朋友的事放一邊,他客觀陳述事實道:“之前不已經見過了?”在很久以前的張什麽頭頂上的老爺子壽宴的時候,人記不太清了,但還記得當時聊得挺愉快。霍川說:“這和那不一樣。”沒想明白有什麽不一樣,陳某白思索,財神報了個數,他瞬間停止思索:“好的老板。”金幣到位,他臉上的笑容真切,還很有職業素養地問:“朋友是哪些朋友?我先記記。”隻要有錢,他的腦子的記憶力可以強得可怕。老板說:“不用,到時候介紹給你認識。”連準備都不用做,又是一份輕鬆的工作,陳白反手給好老板豎起大拇指。霍老板看著從他手上蜿蜒滑下的雨滴,說:“快回車上吧。”陳某白本人倒不慌不忙,整個人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從容氣。不是他自誇,他對自己身體狀況十分了解,隻要一沾雨,必感冒。淋一下是感冒,多淋一下也是感冒,不差那麽點時間。重新回到停車場,他被帶著上了車。車上有毛毯,不大不小,剛好能用來擦一下頭上的水。財神把毛毯遞給他,讓他搶救一下自己的頭發。陳白搶救了,把打濕的亂毛拯救成了一頭雞窩頭,多揉了兩把頭發,他拉下副駕的鏡子看了兩眼,被自己的雞窩頭逗笑,笑得往後一靠,熟練掏出手機,不太熟練地拍了張照。他拍照的動作不太熟練,但找奇怪角度的動作一找一個準。一張奇怪的照片新鮮出爐,他習慣性想要把照片發給自己的好鄰居,點開聊天框後腦子終於轉過彎,想起來自己還是一個淋了雨的狀態,於是及時止住剛準備點發送的手指,遺憾地收起手機。沒有直接回去,財神先帶他去了就在附近的之前的房子。房子已經沒有住人,但每個月按時有家政打掃,和平時有人在住的房子沒什麽區別。洗了個澡,換上身老板友情提供的衣服,陳某白整個人重新變得幹幹爽爽,時間不早,明天還有工作,他被重新送回了家。車輛駛到小區門口緩慢停下,在霍川還在解安全帶的時候,陳某白動作十分之快速,已經自覺解開安全帶並跳下車,傘一撐就往小區大門走,邊走邊揮手。人跟轉眼間蹦出二十裏地一樣,路已經走一半,來不及跟上,霍川於是沒有下車,坐在車裏不太熟練地跟著一揮手,笑了下。大雨不斷落下,模糊車窗,又被雨刷刮去。第二天又是接近晚上的時候下雨,並且陳某白果不其然地感冒了。感冒還感冒得挺是時候,還帶延時的,剛好在工作結束後開始冒頭。工作完成,但沒立即離開,他先回了主辦方安排的酒店房間,換了身自己平時穿的衣服,換完衣服出房間就打了個噴嚏。噴嚏之後發作猛如虎,他接著猛咳兩聲。在外麵坐著的經紀人和其他人看過來,問:“感冒了?”雖然是個問句,但是是陳述的語氣。昨天剛淋了雨的某白沒有多說,隻揉了把頭發,笑說:“好像是哈。”造型師一看他揉頭發就呼吸一滯,想起工作已經結束又呼出一口氣,繼續收拾自己吃飯用的箱子,一切收拾好後打了聲招呼離開。她和兩個助理家在一個方向,和小區剛好是相反的方向,不順路,開車要繞一大圈,於是三個人打一輛車,先離開了。經紀人沒走,還安穩坐在沙發上。時間已經不早,回去洗漱之後差不多就是她平時休息的點,陳一白說:“千姐要不先走,我這邊有車來接。”高千換了個姿勢坐沙發上:“我知道,再等等,沒事。”這個人今晚工作結束後還有其他事的事情已經報備過,她知道有人來接,出於安全方麵的考量,她至少得看一眼來接這個鈍腦子的到底是什麽人,確認人是否確實靠得住。在哪都是坐沙發,在這多待會兒也行。一起等也挺好,還有個人可以一起嘮。同樣在沙發上坐下,陳一白問起了今天請假的司機趙叔,說:“趙叔接到他女兒了嗎?”趙叔有一個在國外留學的女兒,已經三年沒回來過,這次回來趙叔不想錯過,於是請假去機場接機。按照之前說的時間,應該已經接到人了才對。經紀人這才終於想起了什麽,把一直忘兜裏的怪沉的車鑰匙放桌上,說:“還沒,航班延誤了,大概半個小時後到。”趙叔請假,公司原本想臨時調配其他司機,但她覺得麻煩,也不知根知底,於是直接自己開車,時隔久遠再次當了一回司機。陳一白笑了下,抬手拿過放一邊的水杯慢慢喝了口水,說:“那趙叔現在肯定等得可心焦。”經紀人一點頭:“這個時候最難等。”“……”難等的不止有趙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