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定論多少帶了點主觀判斷,陳一白坐副駕上往下滑了些,淺淺為劇組正了一下名,笑說:“沒什麽變化。”長輩眼裏不變就是瘦了。薑女士問:“一白工作什麽時候結束?”她說:“結束了阿姨和叔叔來接你回家,咱回去好好養一下身體。”看來她的劇組有罪論還是沒完全打消。在回答之前,邊上安靜聽著的好鄰居低聲說去休息一段時間也好。陳一白於是笑了下,沒再多說,點頭應了聲好,說拍攝大概八月中旬的時候結束。薑女士低頭記下時間。她看上去是在辦公室,手邊就是現成的紙和筆,邊寫邊說:“以後要有事記得和阿姨和叔叔說,你邊上的司機到處跑經常不在,找阿姨和叔叔更快。”要不是她這兒子打電話讓宋姨準備早飯,她還不知道人犯病進醫院。邊上的司機許手把著方向盤,側眼看了眼旁邊這聊得起勁的人,視線在人笑得微彎的眉眼點了下,之後移開視線。陳一白連連點頭,笑著應了聲好。手邊還有工作,好朋友當天是早上到的,人是晚上離開的。短暫一次見麵,陳一白第二天繼續上班,邊上班邊吃藥。複工這幾天,劇組莫名其妙跟發了一樣,每天水果小點心不斷,出外景的時候大風扇嗖嗖吹。天氣熱,樹蔭底下涼快,還有風吹。手裏端著果盤嚼嚼嚼,中場休息,陳一白和經紀人一起蹲路邊,看了眼不遠處來回搖頭的風扇和工作人員還在往下搬的室外移動小空調,問:“我們劇組這是發財了?”經紀人看了眼他,說:“有社會熱心人士捐助。”再戳了塊蘋果,陳一白:“嗯?”經紀人說:“你可以當成你粉絲……嗯,應該也可以算得上粉絲,他送的。”後麵的兩個助理沒說話,戰術喝水。沒想到是個人出資,陳白略微抬起眼:“這麽大方。”經紀人淺淺應了聲。追人還能不大方。雖然不知道是誰但還是表達了感謝,陳一白繼續低頭嚼嚼嚼。這一低頭,邊上放劇本上的手機亮了下,他於是拿過手機看了眼。是一條消息,財神發來的。上次聊天還是在上次,對方不知道從哪得來的消息,就他住院一事發來慰問,這次又問他現在的狀況。沒想明白忙成在世超人一樣的財神哪來的時間對一個乙方進行慰問,總之他如實回答了,說覺得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問題。財神那邊沒有多說,隻說了聲好。收起手機,把財神放一邊,陳一白抬起頭,看到拿著西瓜一路路過的導演,隱隱還能聞到冰涼清甜味,視線不自覺跟著人一路移動,直到看不到人手上的西瓜後這才收回視線。把對財神說的話再重複了一遍,他一雙眼睛看向自己經紀人,肯定道:“我好了,現在應該能吃西瓜了。”迎著他視線,經紀人微笑說:“啃你的蘋果吧。”陳一白於是繼續啃蘋果了。劇組發財還帶分階段的,第一個階段改善了工作條件加增加水果小點心,之後從某頓開始,夥食也突然改善,從附近飯館變成酒店直送。總製片在之後來溜過一圈,算是探班,了解了一下劇組主要是演員的情況,在確認人都吃挺好後這才離開了。因為接連的社會熱心人士,劇組第一次打這麽富裕的仗,趁這段時間把外景拍了,等到時間堂堂邁進六七月份的時候,剩下的大多都是室內戲,在安裝了中央空調的影視基地裏安心拍。盛夏八月,劇組正式殺青。殺青宴當天,陳一白經曆了有史以來最忙碌的一個劇組殺青宴。除開日常社交外,簡單來說就是當了幾個小時的人形自走拍照打卡景點以及無情的收花機器。到吃飯的時候,這種流程裏最累人的一環,他反倒輕鬆了。這次的資方莫名地和藹,尤其是總製片,坐一桌,他連用果汁代酒都不用,隻管吃菜,被問得最多的話是飯菜合不合胃口。和藹,但還是被海量的千姐一視同仁地灌倒。酒店裏嘈雜,杯盞相撞的聲音不斷傳來,桌上人倒了一片,高千放下酒杯的時候就跟收刀進鞘一樣,轉頭看向旁邊低頭吃菜的人,問:“再過會兒就能走了,你今天晚上怎麽安排?還是你朋友來接你嗎。”鑒於之前每次殺青宴一結束這個人都被那好朋友迅速接走,她已經學會在人說這事前率先提問。“不是,他這兩天不在市內。”迎著經紀人視線,他揉了下頭發,說:“是其他人來接。”經紀人看了眼桌上的其他人,說:“再等我兩杯,等會兒我送你下去。”她這兩杯是虛數的兩杯,桌上還坐著的人一人一杯過了一輪,徹底喝夠了,被各自的秘書助理帶走。一桌人散得差不多,她放下酒杯站起,說:“走吧。”安排的房間在樓上,陳一白早在殺青宴開始前就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剛好一個行李箱裝下。兩個助理還在吃飯,他沒有麻煩人,自己拎著行李箱坐上電梯,電梯下行的時候順手發了條消息。經紀人問他:“接你的人到了嗎?”他一點頭:“剛到。”之後說:“就在樓下,應該挺好找。”天色徹底黑下,路邊燈光已經亮起。下了電梯,走出酒店大堂往外看,經紀人隻看到路邊安靜停了輛加長商務車,車輛除了加長外,其他極盡低調。但實際上的價格不太低調。自動將其排除了,她問旁邊人:“在哪?”商務車上的人下來了,先下來的是個女人,穿著身米色外套和西裝褲,下車後就抬眼向著這邊看來,短暫分辨後臉上一笑,抬起手一揮。氣質很好,揮手的動作跟某人神似。好了。這下不用人回答,經紀人已經知道了。她轉頭小聲問:“這誰?”在女人之後,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也跟著下車。陳一白笑著介紹說:“朋友的爸媽,也是我朋友。”“嗯。”經紀人:“……嗯?”莫名其妙的,她在奇怪的地方奇怪的時間見到了某大影帝的家屬並進行友好交流,並得知雖然沒見過麵,但她已經在人這裏擁有了名字,並且評價意外地還很好。送人下來原本就是因為擔心缺根腦筋的某白跟著什麽奇怪人士走,現在得知來接人的是許父許母,經紀人放心把人交過,還記得自己身上有酒味,所以沒有多留,進行完友好交流後就提出離開。她提出離開,薑女士並不久留人,笑著一點頭,說:“平時多謝你照顧一白了。”她眼神真切,不是在說客套話,經紀人於是跟著一笑,說不用謝。助理在發消息,她這下是真得離開了,說了再見後快速向著酒店回去。看著人背影消失,薑女士一雙眼睛清明,轉過頭說:“是一個很可靠的朋友。”陳白笑著一點頭。他還沒多說其他,少說話的許先生是個實戰派,已經在他們聊天的時候,司機伸手前,自覺把放在一邊的行李箱拎上了車,問:“隻有這個嗎?”聽上去還莫名遺憾。陳一白道了聲謝,說是。“可別說謝,”薑女士輕拍了下人帽簷,說,“外麵熱,先上車。”於是陳一白上車了。車裏空調開著,燈光明亮,進去後涼意就直接撲來,他率先和司機打了聲招呼。上次去住了幾天,他已經把宅子裏的人上上下下都認了個遍,記性好,直到現在也能把人和名字對上號。司機能嘮且外向,也笑著和他打招呼。加長商務車,座位管夠,但薑女士和許先生選擇和特意過來接上的人一起坐後排,方便聊天。坐下後摘下帽子口罩,把口罩隨手揣兜裏,陳一白問:“我都穿這樣,薑阿姨是怎麽認出來的?”薑女士笑了下:“你穿怎樣阿姨都能認出來。”她問:“今天按時吃飯了嗎?”自從上次胃炎之後,這個問題成了日常一問,陳一白已經習慣。今天確實有按時吃飯,他十分自信,肯定一點頭。車輛啟動,重新駛上路麵。趁著在回去的路上,薑女士掏出平板,開始分享自己最近購入的衣服。不是給自己買的,是給某白買的。從睡衣到家居服都有,雨露均沾,都買了一堆。陳某白跟著看著,眼尾一跳,及時舉手表示自己之前那幾套衣服已經夠用。“你讓讓她,”邊上許先生探過頭來,小聲說,“她就這點愛好了。”大兒子打從好多年前就不需要她買衣服,現在許浪也有自己想法,不愛穿五顏六色的衣服,跟他哥一樣黑白灰三件套,除此之外就是校服,完全沒有薑女士發揮的餘地。現在有了發揮的機會,人一有空就喜歡看這些,不知不覺就買了一堆。陳一白很給麵子,手動撤回之前的話,伸出大拇指:“都很好看。”薑女士樂了:“是吧。”談笑間又下單一件衣服,她這才滿意收起平板,開始和許先生安排之後這段時間的菜單。菜單之前已經安排過,但她覺得還有進步的空間,想要更完善一點,最好在短時間內就能把人身體補起來。“……”車外的高樓不斷向後退去,耳邊是和十幾年前的已經淡去的記憶裏相像的在車裏的交談聲,陳白原本坐在位置上聽兩個人說著,直到駛進一個隧道再出來,半睜著的眼睛慢慢垂下。“一白有什麽想……”決定了後幾天的菜單,薑女士轉過頭,話說一半突兀地頓住,後半截話沉進了安靜裏。坐在旁邊的人睡著了,陷進靠背裏,碎發下慣常彎起的眉眼淡淡,透著積年形成的冷淡勁。許先生看過來,說:“應該是累了。”薑念點頭,伸手幫人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低頭剛好看到人的脖頸。蒼白,細瘦,像是輕輕一碰就會碰出什麽問題。她輕輕收回手,緩慢呼出一口氣,突然理解自己兒子為什麽一定想要把人放身邊,出門在外一直放心不下。第71章 陳二白的事跟陳一白有什麽關係這怎麽可能讓人放心得下。薑念伸手關掉頭頂的燈,一片昏暗裏,她輕聲說:“也不知道他這些年怎麽過的。”陳家出事的時候她不在國內,在之前聽說這個人是孤身一個人後去打聽了下,一打聽就打聽到陳家的那些事,這才知道平時一直笑著的人身上背著什麽。許先生並不多說,隻道:“這兩天讓人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