幅度很小,但這處空間內發生的一切異動都會被放大。像神經末梢觸端的皺縮一般,作為契約簽訂另一方的亞瑟幾乎立刻發現了。礦可比沃瓦道斯重要許多,及時給予礦關懷,才是目前最要緊的事情。“礦,你醒啦!”亞瑟迅速將豎瞳遊過去,小家夥柔軟地觸端顫個不停,也不管自己的礦是否完全恢複神智,就兀自興奮道,“好礦,原本應該是我帶你來的但是沃瓦道斯不講道理,硬要把我捉回來......好可惡,這家夥也沒比溫戈好到哪裏去嘛!”“總之總之,你不是很想來嗎?這裏就是序間哦!”亞瑟嘰裏呱啦,一講話就停不下來,沃瓦道斯實在比沉穩許多。前者眼見著時明煦與時岑徹底睜開眼,才終於開口,隱約含著點歎息。“這裏是維度間隙。”沃瓦道斯垂眸,難辨喜怒,“歡迎來到序者文明。”第 93 章 茫然維度間隙。沃瓦道斯說完這句話後,現場一時陷入沉默,時明煦與時岑都沒有著急答話,但小顆粒物碰撞的輕響一直隱約存在,像琴弦震顫後的隱約餘韻。兩個世界的翡翠色圓瞳,都在一人一怪物間遊走,最終,聲音還是先自濃白色半流體中發出。亞瑟試圖打破這種奇怪的氛圍,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人類社會中的某種歡迎方式:“鏘鏘!”聲音隨相互碰撞的微小物質一起,餘音回蕩了好幾秒鍾。小家夥不理解這種竭力模仿礦石文明的招待方式,為什麽沒能很好地起到緩和氣氛的作用,翻著小觸手,就在竭力思索其他方式時,終於聽見自己的礦開口。 就在亞瑟也徹底沉入黑暗中時,流轉地深處,幾顆藍色眼球相互推搡著,在序泡間稍顯不安地四處遊移。微弱的淡金色倏忽出現又隱沒,江流入海般融匯至交織色澤間,快得像是幻覺。與此同時,樂園。創建以來,沒有任意一份檔案記錄退化時長超過半個月。”“但我的基因鏈退化持續了整整半年。”文說,“時岑,你明白這有多不可思議了嗎?”說完這句後,她貼心地留給對方一點時間,讓其消化這些信息。而就在所留出的空隙裏,時明煦正用心聲同對方交流。“時岑,我世界的安東尼就是基因鏈烈性畸變者。”時明煦心聲輕緩,“你不認識他......他是個小男孩兒,賀深的好朋友,也是被貝瑞莎收養的孩子之一。”與此同時,研究員想到保羅那個曾經居於自己公寓樓下的、高大愛笑的機械製造師。於是,他也講給時岑聽,告訴對方保羅就是很典型的跨基因等級畸變者,退化後表現出惰性畸變的皮膚脫落症,但已經在蔽型植株的襲擊中死去。在這個時代,人離開塵世,就像風吹過湖泊。漣漪泛過去了,就什麽也不剩下水麵平靜如初,願意駐足悼念者寥寥無幾。“保羅還有個叫蘇珊娜的女朋友,那個......那個剛滿二十歲的小姑娘,她懷了保羅的孩子。”時明煦說,“時岑,還記得嗎?在我原本世界文博士失蹤那晚,蘇珊娜趁亂逃出了醫療中心。”她自此不知所蹤,至今仍未被找到。“畢竟按照我們所推測的,高級意識空間具有強私密性,也就能夠瞞天過海。”“合理的推斷。”時明煦補充道,“但彼時,安德烈已經同沃瓦道斯間有了承諾,或許承諾一方的死亡會影響到另一方安德烈死後,沃瓦道斯或許也受到不小的創傷,所以才以墨西哥鈍口螈的形態,藏在陷落地。”“直至今年三月,被帶到燈塔,成為文博士的178號實驗體。”這些日子裏曲折糾葛的迷霧,終於得以消散掉一部分,時明煦講話間語氣輕快,看得時岑好想吻他。傭兵從不吝嗇情感表達。於是,在對方說完的第一時間,他就親了上去。彼此交換一個水色淋漓的吻。時明煦明顯比剛剛耐親了點再分開時,時岑也稍稍有點喘氣。對此,時岑作評:“脫敏訓練果然很有必要。”時明煦尚在恍惚間,他聽見“脫敏訓練”四個字,就被帶回那個水霧彌漫的潮夜,當即自以為悄悄地挪開一點。接著,他在時岑微微戲謔的目光中開口:“那接下來......我們需要知道,為什麽兩個世界的178號在燈塔期間表現迥異。”“需要比較不同的話,我們現在擁有的信息就太少。”時明煦終於平複好呼吸,“我原本世界中姐開的權限還在,時岑,你可以直接調取178號的詳細實驗報道。至於你這邊,我再想想辦法,聯係唐博士試......”話語戛然而止。下一秒,意識空間中的靜謐被打破時明煦那邊,響起臥室敲門聲。“老大!”索沛大著嗓門喊道,“門口有人找你誒!她說她叫文,我對長相和這名字都沒啥印象。”“但她指名道姓,說一定要見你,還說有要緊事。你要不出來看看?”上次見麵時,他見到的還是另一個世界的文,那雙濕漉漉的淚眼同眼前凍得發青的眼眶重疊在一切,眼睛的主人同樣顯現出疲倦。但好在,其中所蘊含的絕望意味淡了許多發覺這點的瞬間,時明煦喉間忽然有點哽塞。於是他隻說:“先喝杯熱水吧。”偌大的客廳中,隻有他們倆與通感鏈接的時岑,窗戶風雪呼嘯不止。文將那隻玻璃杯虛虛捧在手中她指尖和手背也沁出塊斑狀的青紫色,深色凝聚在一處,重重疊疊。“文博,您被凍傷了吧。”時明煦指指那些斑痕,“我家有凍傷藥膏,要處理一下嗎?”文搖搖頭:“不是什麽大事。”接著,她啜了一小口熱水,在窗外呼嘯的風雪中開口:“時岑,你是我離開樂園前,聯係的最後一個人。”“您這些日子去了哪裏?”時明煦順著她的話往下問,“九月初,我曾給您打過一次通訊,詢問178號的情況您指的也是那次聯絡嗎?”“是。當天晚上我的身體出了點狀況。”文聲音有點發顫,“整件事情說起來有些複雜,但都很重要。時岑,你應該是目前唯一願意相信我的人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點點講給你聽。”“九月初時,我正在生育任務準備期。那天晚上,我從超市買了些東西就回家去,在用通訊鏈接平板做身體檢測時發現異常我的基因等級出現微弱波動,似乎隨時可能發生降級畸變......當時我立刻就去往醫療中心,你或許對此還有印象。”“當晚通訊時,文博士正從公寓往電車趕。”時岑說,“小時,她當時的確很著急。“您的檢查結果出現什麽問題?”時明煦溫聲問,“是基因鏈出現問題了嗎?”“是也不是。”文歎了口氣,“事實上在我拿到化驗單的第一時間,我和醫生都懷疑是醫療中心的設備出現故障,畢竟檢查結果實在太荒謬了。”文說著,將右耳的蝶翅狀通訊器取下來,示意時明煦鏈接平板:“喏。”在短暫的緘默後,時明煦開口:“文博士,您繼續說。”“我當然不願意相信這個結果。”文說,“當晚我自己回到燈塔,決定進行更加精準的基因鏈檢測然後,在我抽取血液等待化驗後,我開窗透了會兒氣,就逐漸喪失掉意識。再醒來時,人已經不在樂園了。”“不在樂園?”時明煦幾乎瞬間坐直了身子,“不在樂園?這怎麽可......”就算是沃瓦道斯,也沒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安保級別定格的燈塔,帶走一位兩棲類生物研究員。除非這個世界的燈塔內部,也出現了一些問題。“不可思議之事的確就這樣發生了。”文勉強笑了一下,“時岑,我接下來說的話隻會更離奇如果不是你曾經被沃瓦道斯救過,你大概真的不會相信我。”“你世界的文博士,怎麽知道你被救過?”時明煦麵上不顯,用心聲隱秘地詢問對方,“時岑,你曾經在通訊中告訴過她嗎?”不知為何,時明煦總覺得對方有點微妙。濃鬱霧氣爬行過冰層,內外城已經徹底陷入黑暗。建築殘骸被迷蒙於風雪中,亮光處卻少得可憐。瑩白色防護罩像半輪巨大的月,自蘭斯瞳孔間倒映出來。蘭斯立在智識外,他在探照燈的情況下,看見被撕開豁口的纏枝巢狀建築外層不知為何,上校忽然覺得有點心悸。一種隱約注視感自黑洞洞的建築深處傳來,像無數雙躲在暗處的眼。“這裏是禁區,沒有授權無法進入。”俞景自軍用冰甲車的另一頭繞行而來,走到蘭斯斜後方,皺眉道,“上校,之前這裏有這麽嚴重的破損嗎?”他說著,撣掉肩上的落雪:“您是懷疑,時明煦博士逃到了禁區?那需要我向高層申請搜查嗎?”蘭斯開口:“他已經不在這裏了。”“俞景,現在派人去救助中心,看看蘇珊娜的情況如何。你再親自去趟我家,檢查時博士的貓是否已經安置妥當。”俞景應聲就要照做,但就在轉頭的瞬間,他忽然想起什麽:“上校,那您呢?”蘭斯的食指已經搭上通訊器,指腹溫度稍稍融化掉霜層:“我現在就向高層申請。俞景,不要浪費時間。”他聲音淡淡,讓人覺得安心。但俞景顯然很會服從,對方立刻鑽進軍用冰甲車。在離開前夕,他瞥了最後一眼蘭斯耳垂的連尾四角星已經微微亮起,小範圍地映亮耳廓。萬幸,上校的通訊器還可以正常使用。他收回目光,迅速駕車離開了。時明煦:“......”兩人都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體會到,什麽叫做啞口無言。不過,他倆不開口,自然有主動開口的。“哇壞礦!”時岑身側的亞瑟先看清了時明煦,連忙一個勁兒晃動著觸肢,“快看快看,那不是你的主人格嗎!”下一瞬,小家夥的興奮勁兒頓時消弭兩團半流體都急急湧向對麵,在翡翠色圓瞳大眼瞪大眼之中,兩隻亞瑟共同開口,聲音抖得厲害。“啊???”“兩塊礦就算了,怎麽還有兩隻我啊!”第 94 章 溫存時岑世界的亞瑟率先發問:“你也叫亞瑟嗎?”“對啊!”時明煦的亞瑟眨巴著圓瞳,仍在混亂中,“你你你,你怎麽連名字都和我一模一樣......”小家夥磕磕絆絆地答話,不明白為什麽對方比自己稍微從容一點。時岑的亞瑟想了想,繼續問:“你的礦是叫‘時明煦’嗎?”“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另一隻亞瑟霎時瞪大了眼,“這不公平!”他想問對方怎麽會親在眼睫上,又想稍稍說明自己的狀況。但最終,他什麽也沒說出口。因為下一秒,時岑就偏過頭,在時明煦的片刻茫怔間,真正吻了上來。柔軟而溫熱的唇瓣相互貼合,時岑微微用了力,兩人就更加親密,就在時明煦剛剛想要回應時,他感到一點濕潤。時岑的舌尖,點到了他的唇。原本就被摩挲得軟熱的唇麵,忽然被濡濕一小塊。對方的舌尖比體溫更熱一點,輕輕試探後很快縮回。與此同時,時岑帶著點笑的聲音響起來:“小時,不會接吻?”“......會。”時明煦忽然有種莫名的氣惱,他知道時岑此前也沒跟人接過吻,但對方怎麽總是這樣遊刃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