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5.18-194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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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利時人打算怎麽處理這些混賬軍人跟德內爾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他現在和士兵一樣,大腦幾乎已經完全被睡意支配。市長起初計劃將這位“市南數百市民的救星”安置在臨近最舒適的旅社中,不過卻被德內爾拒絕了,他仍舊和全營官兵同住。


    回到倉庫的他正要躺到士兵中睡覺,突然聽到有人在一旁低聲呼喚他,他坐起來找了一圈,發現是一個通訊分隊的士兵正在招呼他:“少校!”


    考慮到營部排的士兵們都睡了,為了防止打擾到他們,德內爾招手示意他到外麵去。在倉庫的外牆邊,德內爾詢問道:“有什麽困難需要我解決嗎,紀堯姆?”


    “抱歉打擾您休息,少校,但是我聽說您之前抱怨過無法得知德國人的行蹤,對嗎?”


    “如果你有解決的辦法就幫大忙了。”


    德內爾一貫如此,他從來不會像那些眼高於頂的軍官將士兵視為執行任務的工具和機器——那些家夥對士兵們自由的想法防範多於鼓勵,生怕他們思考戰爭的意義或者長官的指揮是否合理。


    因此1營的士兵們都敢於說話、樂於動腦,尤其願意和營長探討戰術或裝備問題。無論合理與否,德內爾都會予以鼓勵並加以傾聽,就像現在這樣。


    被稱作紀堯姆的通訊上等兵得到營長的支持,立刻振奮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現在在我們南方穿插的德軍並非小部隊,肯定規模驚人,這樣的大部隊行動起來不可能瞞天過海,我們之所以對德國佬的情況一無所知,肯定不是因為沒人發現敵情,而是發現他們的人無法將情報告知我們。”


    “所以你的建議是……”


    “動用民用電話,少校。”紀堯姆接著說道,“既然我們能得到魯瑟拉勒市長的支持,我們完全可以請他將市政府電話借給我們,向南方的城市聯係,問問他們那裏有沒有德國佬!”


    “這倒是個好辦法,我之前確實沒有考慮過。”仔細思考了一下這個方案的可行性,德內爾又提出了疑問,“德軍很有可能在法國境內行軍,跨國電話也可以嗎?”


    紀堯姆上等兵思考了一會,回答道:“原則上跨國電話應該首先在兩國首都間架設,以便複用各國國內的電話網,也就是說德國如果截斷了布魯塞爾到巴黎的電話線,兩國理論上就不能通話了。不過這個規劃並不絕對,有些私營電話公司為了賺錢,在通話需求大的地方拉了很多電話線,或許現在魯瑟拉勒還能與法國通話。”


    “聽上去很值得試試,如果成功的話,你可就立大功了。”德內爾讚許了一番紀堯姆,讓他回去休息,自己則打算盡快聯係市長。雖然這個時間聯係市長有些不禮貌,但情況緊急,也顧不得許多了。


    偵查團現在對德國的軍情兩眼一抹黑,雖說英國遠征軍和法國第一軍團通過無線電與國內保持聯係,因而對軍情有所掌握,但這個掌握是相當不詳細的,而且具有一定的延遲。從英軍總指揮部到偵查團團部又是一道延遲,該團掌握的軍情因此比實際情況延遲了近一日。


    在大部隊前偵查德軍的詳細動向,也就成了偵查團的主要任務之一。對於英國遠征軍這樣一個總兵力逾三十萬的龐大軍團來說,德軍的位置比預料的位置偏離個十來公裏實屬正常,但對於偵查團來說則不然。


    遭遇了一個團、一頭撞上一個整師,甚至正好插進兩個師的接合部而被兩麵夾擊:三種情況可能僅僅由一個小時、幾公裏的提前或延誤造成,結果卻可能是全團全身而退、損失慘重和全軍覆沒的區別。


    當然,對於英國遠征軍這樣一個龐大軍團來說,即使偵查團全軍覆沒,也隻不過勉強稱得上是一個遺憾。個人的命運在世界大戰中的軍隊麵前不值一提,隻能由每個人自己或多或少做一些似乎是徒勞的考慮。


    所以,偵查團需要更精確的信息。


    法軍士兵已經很累了,德內爾不想再打擾這些年輕嗜睡的小夥子。於是他自己趕去團部,找到了正值班的英國參謀長赫克托中校。這位生於約克郡的中年男子正舉著一根快燒到手的香煙,對著地圖發愁。


    “有什麽事情嗎,戴澤南少校?(英語)”


    英國軍官大多對德內爾相當客氣,德內爾也投桃報李,一絲不苟地向麵前的中校敬禮:“我的部下想出一個偵查德軍動向的辦法,我認為可行。(英語)”


    “哦?您請說。(英語)”


    德內爾一五一十地將紀堯姆的建議告訴參謀長赫克托,後者立刻喜上眉梢,當即就召集了幾個睡眼惺忪的英國士兵,調了一輛卡車向市政府大樓奔去。市長被從睡夢中叫醒,看到英法兩軍的軍官一齊出現在自己麵前,不由得大感驚異:“是德國人打過來了嗎?!”


    “不,您請放心。”


    德內爾說明了來意,市長這才長籲一口氣:“失陪一下。”


    市長進屋打了個電話,幾分鍾之後,市長便請二人直接去市電話接線總站:“我已經告訴那裏的人你們要做什麽了,你們現在可以優先使用我市的電話。”


    兩個軍官一齊敬禮道謝,隨後便匆忙上車前往電話總站。由於仍是深夜,電話站裏僅有兩個值班的接線員,不過赫克托還帶了兩個略一培訓就能上崗的通訊兵。一群人風風火火地行動起來,通過紀堯姆猜測的幾條直連比利時與法國北部城市的線路,接線員和士兵開始向那些城市的接線站詢問情況。


    德內爾和赫克托中校鋪開地圖,那張地圖上已經標注了他們從上級那裏收到的德軍的大略位置。負責標注這張地圖的赫克托在地圖上標了許多小問號,顯示出德軍位置的高度不確定性。


    “有很大提高空間嘛。(英語)”德內爾打趣道。


    “真愁死了,德軍動向模糊到這個程度,偵查都無的放矢。”赫克托雙手按在地圖上搖頭苦笑,“我們可能明天和德軍交上火,也可能後天。如果能知道德國人的準確位置,我們甚至可以直插加來,就不必像今天這樣一個城鎮一個城鎮地推進。(英語)”


    “我相信作為庫克船長的老鄉,您肯定具備補全敵我態勢的能力。(英語)”


    德內爾的話讓赫克托會心一笑,正當此時,接線員報告了一個好消息:“杜埃接線站報告,他們那裏還沒有德軍!”


    “杜埃?”


    曾為郵遞員的德內爾當然對法國地理了如指掌,他立刻伸出食指指向了那座城市:“在北加來區,位於裏爾以南、康布雷以北。(英語)”


    “找到了。”將位置標注出來的赫克托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不對啊,德軍昨天就抵達聖康坦了,今天的推進速度怎麽下降了這麽多?連二十五公裏外的杜埃都沒拿下來!(英語)”


    “或許是兵力不足的緣故,德軍沒有選擇走加來大區,而是從南方的皮卡第進軍海峽。說不定現在已經到了亞眠(英語)。”


    德內爾很高興得知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亞眠的電話依然能打通,這隻能說明德軍昨日推進速度的確大大減緩。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這的確是一個好消息。


    “今天德國人進展緩慢,那麽他們不可能明天就攻下裏爾這座城市,所以明天我們到裏爾應該不會遭遇大股敵人。”盡管疲憊至極,赫克托依然強打精神規劃出了行軍路線,然後谘詢德內爾的意見,“您覺得怎麽樣?(英語)”


    “裏爾是我國北方重鎮,有一些物資儲備,大軍開到這裏確實能堅持一段時間,不過之後我們該怎麽辦呢?看局勢,我們鑽出德國的包圍圈並不難,但是大部隊過來肯定來不及。”


    德內爾將食指移向地圖上側,在根特和布呂斯特之間劃了一下:“英國遠征軍和我國最精銳的第一軍團有大量步兵師,除非丟棄所有重武器,否則行軍速度不會快過每日25公裏,即使是到裏爾都需要兩天,更遑論他們身後還有德軍接連不斷的追擊。換言之,第一集團軍群在德軍合圍前撤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英語)”


    除非南線的法軍繼續發起堅決地反擊,拖延德軍的進軍速度,亦或是英國遠征軍和法軍一道趁補給尚未斷絕,向南線德軍脆弱的防線發起果斷的進攻,擊退德軍機械化部隊,甚至將其反包圍。


    赫克托揉揉眼睛:“我立刻向司令部匯報我們偵查到的德軍動向。(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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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曆史上的德軍機械化部隊在17號和18號由於戴高樂的反擊被迫暫緩推進。


    曆史上關於英法兩軍情報協調的問題:


    莫說是情報協調了,就連盟軍最高指揮官們的基本通訊都成問題。在比約特將軍因車禍去世之後,魏剛的命令日常傳達到第一軍團的布朗夏爾,卻怎麽也找不到英國遠征軍戈特將軍;或者輕易找到後者,死活聯絡不上前者。


    比如在敦刻爾克撤退的問題上,英法兩國戰後為此扯皮頗多。英軍聲稱自己早就通知到了法軍,甚至魏剛本人都同意了戈特將軍的決定,但魏剛卻堅決予以否認。盡管法國國內有證據證明英軍至少向法軍發送過通知,但法第一軍團在相當長的時間裏都不知道英國遠征軍的動向。


    又比如在比利時投降的問題上,這一對英法軍隊部署有重大影響的事件,居然用了十幾個小時才通知到戈特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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