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名文化的雌蟲頓了頓,不情不願地點頭:“聞到了,不是。”溫德爾略顯懷疑:這不是一種試圖讓他放出更多信息素的說辭吧?這麽想著,他也是這麽問的。卡約斯搖頭:“隻有剛才說聞不到是為了騙你的信息素,其他的不是,我聞到的不是你的信息素。”溫德爾:……還挺誠實。“也就是說還有雄蟲和我們在同一片森林裏。卡約斯,你能根據信息素判斷其他信息嗎,例如信息素被留在這裏多久了,這隻雄蟲留下信息素時的狀態等等?”他沉思著問道。卡約斯已經放棄裝模做樣,試圖盡量多地吸入帶有溫德爾信息素的空氣,被問話時花了兩秒反應才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這股信息素很熟悉,”卡約斯說。“你是說你認識擁有這個信息素的雄蟲?”“不是,我在雪祖星上聞到過類似的氣味,在雪地裏的那具雌蟲身體上聞起來和真正的雄蟲信息素有區別,更像是製造雄蟲信息素。”卡約斯說。這個回答仿佛一道驚雷在溫德爾的心中炸開。卡約斯並不知道那句身體的真實身份,但他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麽使用製造信息素的雌蟲,而是培育蟲族基因的人類科學家的遺體。還在雪祖星上的時候,在研究了人類基地的實驗手劄後,西恩將自己的推斷告知溫德爾:他認為屍體身上的信息素很有可能是雄蟲信息素的半成品,混合有人類本身的氣味和巨蟲族雄蟲的氣息,是階段性實驗下不成熟的產物。但卡約斯在這裏聞到了相似的氣味……“你確定這和雪祖星上的屍體聞起來一樣嗎?”溫德爾向卡約斯確認。那股氣息很微弱,對雄蟲信息素不敏感的溫德爾根本沒有聞到,作為雌蟲的卡約斯也隻在精力集中的時候能感知到它的存在。為了確定,雌蟲再次聚攏感官係統,試圖在空氣中捕捉那股似有似無的氣息。半晌,他困惑地緩緩開口:“氣味消失了,但我聞到了其他的東西。”“是什麽?”“火堆和燒焦的樹葉。”卡約斯說。很少有蟲族會生火,建立在人類科技水平基礎上的蟲族文明已經離需要生火的原始生活過於遙遠。而且有一部分巨蟲族基因的他們,並不像人類一樣喜歡使用熟肉和需要火焰取暖。即使蟲族們喜歡火焰的顏色和紋樣,卻更忌憚於火焰的殺傷力,在雄蟲人口最密集的蟲族主星很少出現火焰。疑惑不僅沒有被解開,整件事反而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他讓卡約斯帶路,自己在雌蟲的身後跟著,追蹤氣味來源。最終停下來的時候,他們的臉上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驚愕。在溫德爾的視野裏,這片地方散落著基本吃空了的罐子,以及……一堆焦黑的火堆,像是生過火,明顯是有生物活動過的痕跡。問題是,是誰?是蟲族,還是......第085章 溫德爾撿起一根木棍, 撥弄著火堆的痕跡,撥開新落在上麵的樹葉,火堆主要是由一些粗壯樹枝斷裂後的碎片組成, 完全焦黑,夾雜了些樹葉焚燒後的黑色粉末。也許是因為樹葉投入火堆的時候還處於潮濕狀態, 導致火堆冒出黑煙, 在周圍的樹幹上留下熏黑的痕跡。餘燼早已熄滅多時,溫德爾伸手觸碰, 是冰涼潮濕的觸感。昨晚沒有下雨,可能是清晨的露水,或是兩天前的雨水沒有幹透。周圍沒有任何腳印,可能是被雨水衝掉, 因此火堆更可能是雨前留下。無論是哪一種情況,火堆痕跡都已經在這裏存在了很久,生火的“未知生物”想必也早已離開。“卡約斯,我認為我們得”溫德爾轉過頭去,卻看到卡約斯撿起一個散落在不遠處的罐子,正在仔細嗅聞裏麵殘餘的東西。他從沒見過這些罐子,形狀像是上輩子人類世界會有的罐頭, 外壁卻類似普通的圓形石頭,呈現出堅硬而粗糙的灰色,上麵隻有不起眼的劃痕, 沒有任何像是文字的痕跡。“你認識這些東西嗎, 卡約斯?”溫德爾問。卡約斯眉頭緊皺, 手指在撿起的那枚罐子的外壁上來回摸索著確認質地:“像半固體壓縮食用劑, 但聞起來完全不同。”半固體壓縮食用劑?溫德爾不記得自己聽說過這種東西。“那是什麽?”他問。“是蟲族的軍糧,雄蟲不知道很正常。它以空中投放方式提供給戰場前線, 軍雌都很熟悉它的氣味。”卡約斯說。但荒霧林星即非戰場也並無蟲族居住,蟲族軍糧沒理由出現在這裏,出現的還不止一個。另外雖然罐子的外表相像,但裏麵的食物內容完全不同,讓卡約斯也不確定自己的判斷。溫德爾也撿起一個被打開的罐子,注意到頂端有一處粗糙的破口,應該是匕首之類尖銳的東西把那裏捅開了一塊,破壞了原本完整密閉的結構,然後把破露的地方撕拉變大,以便取用罐子裏的食物。他把鼻子湊近,嗅了嗅裏麵的東西。主要是生肉的味道,有點泛酸,像是變質了,在這之外還有一點點奇怪的苦澀。總之不是什麽容易使食用者產生食欲的氣味,無論是對人類還是蟲族來說。但話又說回來,誰也不能確定在這裏停留並生火過的,就是人類或蟲族。就像他們還沒有弄清那道網牆和驟然閃現的綠光是怎麽出現的。“卡約斯,你還記得網牆弧度的偏向嗎?”溫德爾突然回過頭問道。卡約斯點頭,抬手在空中劃了一道。他們現在已經在網牆之內,如果把網牆當做一個完整的圓,將山脈上發出綠光的地點作為圓心再加上現在他們發現的這處篝火,正好可以確定出一條路徑,很有可能是未知生物在過去的兩天活動過的軌跡。這確實是毫無根據的推斷,但也是他們現在唯一的思路,總比無頭蒼蠅一樣在偌大的森林中撞運氣要好。溫德爾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卡約斯,後者也認為這樣的想法有一定道理,於是一致確定了他們接下來前進的方向。確認篝火餘燼附近沒有其他線索,兩人朝著計劃中的路線出發。……他們跑了很遠,卡約斯中途抱著溫德爾飛到空中,從俯視的角度確定他們的方向沒有問題。當他們接近山麓的時候,這次是溫德爾先停下。在半獸化的情況下,溫德爾會將手部變為與猛獸類似的利爪,和雙腿一起協同奔跑,就像是一隻真正的豹子。利爪保持了手部的觸覺神經,所以會對地麵的觸感更加敏感。他意識到地麵的觸感變了,停下腳步,俯下身仔細查看。“發現什麽了?”卡約斯雖然飛得比溫德爾快一些,但始終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在溫德爾停下的第一時間轉過頭來,飛到溫德爾的身邊。“地上有些圓形的洞。”溫德爾給卡約斯描述自己在地上看到的奇怪痕跡,“不深,邊緣都很規則。”“像是被生物挖開那種?”卡約斯問,聯想到了曾經見過的、用爪子刨土讓自己能夠在泥土中穿行的外星物種。溫德爾說:“不,像是被砸出的痕跡。”他觀察著那些坑洞,規則的圓形占大多數,但偶爾也有一些兩頭窄中間寬、一側是曲線一側是直線的怪異形狀,但溫德爾一時間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看到過這種痕跡。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最規則的那個圓形坑洞上,發現坑的底部保持著平滑,大小非常眼熟。罐子。溫德爾拿出手比劃了一下,發現確實和他們之前發現的“半固體壓縮食用劑”也就是蟲族軍糧的容器的大小非常接近。假如這裏是曾經那些罐子出於某種原因從高處砸在這裏,那現在這些坑洞中空無一物,就說明罐子和裏麵泛著酸味苦味的不明食物已經被拿走,未知生物確實曾經沿著這條線路靠近綠光發射的原點。這些坑洞原始的形狀還在,說明距離形成沒過多久,那些不明生物經過這裏是非常近的時間。溫德爾立刻開始查看周圍,想要找到更多的能證明不明生物身份的痕跡,卻隻找到了一些野獸經過的抓痕,和他在森林其他地方看到過的一模一樣,根本沒什麽不同。這怎麽可能?唯一的解釋是那些生物都可以飛行,這樣一來,整個猜想朝著“不明生物就是蟲族”的方向無限靠攏。可溫德爾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如果那些生物會飛,比樹梢更低的網牆是做什麽用的?如果那些生物不會飛,為什麽沒有在地上留下任何行走的痕跡?“發育不完全的蟲翼可以做到這一點。”卡約斯說,但聽起來也並不確定。溫德爾點了點頭,心中的好奇越來越大。他們順著原來的方向繼續向山頂攀登,這裏的樹木越來越茂密,岩石陡峭外露,溫度倒是變低了些,讓身為蟲族的兩人都好受不少。荒霧林星的氣溫大概在地球衡量標準下的0攝氏度到10攝氏度之間,對人類來說還算在寒冷的範疇裏,但對蟲族而言已經是高溫。與此同時,天空也逐漸變暗。荒霧林星上的時間和蟲族主星也有區別,如果以日出日落作為一天計算,這裏的一天隻有蟲族主星上一天的一半不到,晝夜的時長幾乎平分。夜色不會影響溫德爾和卡約斯的視野,但溫德爾還是決定先暫時停下腳步,在原地等待夜色完全降臨。“在這裏?”卡約斯十分懷疑地問,延展開自己的感官係統,片刻後說道,“這附近沒有山洞。”溫德爾聳聳肩:“誰說要睡在山洞裏了?”卡約斯皺眉:“睡在地上不安全,我們還不知道那種生物有多少危險性。另外夜裏下雨澆在你身上,你會生病,雄蟲都很虛弱。”“我不虛弱,請不要這麽說我。”溫德爾歎氣,“而且我也不準備睡在地上。”卡約斯恍然大悟,點頭:“原來是這樣,的確是一種好方法。”溫德爾的臉上露出笑意:“很好,那就這麽定了。”“但我不確定蟲翼扇動的聲音會不會導致你無法入眠,”卡約斯的臉上浮現出深思熟慮,“我抱著你的情況下,翻身也會變得有些麻煩。”溫德爾臉上的笑容消褪,神情逐漸僵硬起來:他開始覺得他們之間存在某種誤會。“你以為我說的是什麽?”他問。卡約斯理所當然地回答:“我飛在空中,抱著你睡。”溫德爾頓了頓:“等等,蟲族能在飛著的時候懸停在空中睡著?還是隻有你能?”“都不能,蟲族在睡眠時間內無法支配蟲翼,會從空中掉下來。”卡約斯平淡地說, “但我可以不睡,我的懸停時間最長保持在十個蟲時以內,足夠你一次的睡眠時間。”溫德爾在心裏歎氣。是因為他雄蟲的身份嗎,為什麽在卡約斯的心中,永遠隻能想到犧牲他自己來滿足溫德爾?而且為什麽他會認為溫德爾會提出這樣的想法?“卡約斯,我不會讓你睜眼一整夜抱著我懸停在空中睡覺的。”溫德爾無奈地說,“你比我更需要休息,兩天前的夜裏你還因為傷口接觸到荒霧林星的高溫濕氣而感染了,記得嗎?”卡約斯並不讚同:“但你是雄蟲,更虛弱,我需要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