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我知道你的意思,這隻是你的習慣,你不是真的覺得我知道你的弱點之後會傷害你。”和溫德爾的設想相反,卡約斯並不覺得傷心,甚至充滿理解:“我比你強太多,不需要知道你的弱點也能輕易殺死你,比殺死一隻巨蟲族難不了多少,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在我的麵前隱藏傷口。”溫德爾:……雖然是無可爭議的事實,倒也不用說得這麽清楚。他合理懷疑卡約斯隻是看起來冷靜,實際上氣還沒消。“我不會生氣,也不會扔下你不管,所以你還有什麽理由,全部告訴我,不然我就把你扔進水潭。”卡約斯威脅地晃了晃攬著溫德爾腰的手臂。溫德爾此時已經完全放棄掙紮,隻放了一隻手臂支在卡約斯的肩上,讓自己在水流和卡約斯的雙臂間保持平衡。這算什麽威脅,卡約斯應該知道這毫無威懾力吧?溫德爾不讚同地想,起碼也得說出點“剁掉手臂”、“割開韌帶”、“反複窒息昏厥”之類稍微像樣的威脅啊。還有,這家夥現在已經完全放棄尊重他的雄蟲身份了啊。鑒於卡約斯的威脅毫無效力,純粹是出於縱容,溫德爾回答:“沒什麽其他原因了,我隻是不習慣,也許還有一點不想給你造成負擔。”他不記得上次有人關心他有沒有受傷是什麽時候了,所以他沒有說出傷口的習慣,對不被任何人關心的他來說,暴露傷口等同於遞給敵人傷害自己的機會,還會給同伴造成不必要的負擔。溫德爾一直以來都擔任著保護者的身份,他會主動詢問別人的情況,卻堅決不願向任何人袒露處於弱勢時的自己。也許他一直拒絕卡約斯將他作為雄蟲對待,也是出於同一種原因,但溫德爾並不準備再把這件事告訴卡約斯。雌蟲現在的表情已經夠難看了。“你不覺得這不公平嗎?”卡約斯說。溫德爾看他一眼:“不?”卡約斯咬牙:“這就是不公平,不要為你的行為開脫了。”溫德爾:“……”那你問我幹嘛。他幹咳一聲,保持安靜,聽卡約斯繼續說:“你是雄蟲,保護你是我的責任,不是反過來。我壓抑了天性允許你來照顧我,但一直以來你是怎麽做的?”“安靜,先聽我說。”卡約斯語調堅決,溫德爾相信如果他沒有失明,自己還會得到一個嚴厲的瞪視。“你不讓我保護你,不給我任何機會照顧你,甚至不告訴我你受傷了。沒有血液的氣息,我聞不出傷痕,你知道這點。”“因為這些根本就不算傷,”溫德爾抽空辯解道,“你不需要注意到它們,過幾天就會好了。”卡約斯給了他一個凶狠的表情,溫德爾不情願地把剩下的話咽下去。“你一直說雄蟲應該平等地對待雌蟲,可你自己根本就沒做到。”卡約斯質疑,“照顧我,治療我身上的傷口,詢問我的過去你隻顧著自己享受,這根本不公平。”溫德爾很確定這句話有什麽地方不對。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那你想讓我怎麽樣,我會照做的。”“以後所有受傷的地方都要告訴我,不流血的泛白劃痕也包括在內。”“……我覺得我們先不要操之過急。”溫德爾艱難地說,“不如我們隻談論有可能致死的傷口怎麽樣?”“那我也不會告訴你任何受傷的事情,除非傷口是致死性的。”卡約斯平靜地說。“不行!那時候就太晚了。”溫德爾脫口而出。卡約斯不說話,等他自己反應過來。“呃……我想我是有一點問題,我會改的,”溫德爾隻好承認,“但我對疼痛的耐受度很高,有些傷口直到痊愈我可能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不過我會盡量把我發現的那些告訴你。”“還有,”“還有?”溫德爾驚愕地重複。卡約斯沒理他,接著說道,“我要為你捕獵,直到你的傷口痊愈。”溫德爾難以置信:“但這都不叫傷口,隻是一點淤青,完全不影響行動我甚至感受不到它們的存在。”卡約斯置若罔聞,從水裏直接飛出來,把溫德爾輕輕放在岸邊一塊幹燥的岩石平台上。荒霧林星上的重力也許與蟲族主星不同,但對於卡約斯來說,承載溫德爾的重量飛行依舊是輕而易舉。“在這裏等我。”在卡約斯轉向叢林中飛去時,溫德爾十分確定自己聽到雌蟲正愉悅地哼著歌。兩個保護者在一起,算不算是撞號?他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在原地等了一段時間,也許隻有幾分鍾,溫德爾就有些等不下去了。他決定下次一定要和卡約斯一起出去,哪怕是幫助卡約斯圍堵獵物都可以,坐享其成實在不是他的風格。正在他思考要不要沿著卡約斯留下的氣味追過去的時候,溪岸正對麵的樹林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絕大的陰影,正快速向著溫德爾的方向靠近。而且,漂浮在半空中?溫德爾眯起眼睛,還來不及看得清楚些,黑影就到了他的眼前。一座肉山從天而降,轟然倒地,氣流掀起一陣草浪翻滾。這是一種類似恐龍的巨大生物,粗壯的脖子軟綿綿的垂在地上,脊柱被一道深深的割痕切斷。雌蟲悠然地從半空中飛下來,在離完全落地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停下來,從上而下俯視溫德爾和猛獸屍體,抱起雙臂,“這比你昨天的獵物大十倍以上。”溫德爾的目光從屍體平緩地移到卡約斯身上:“這是挑釁?”卡約斯哼了一聲:“隻是證明我能做到。順便一說,這是這片森林裏最大的猛獸,所以你無法找到比這更大的。”聽起來可不像隨便一說,溫德爾想。他假裝聽不出話裏的意思,明知故問:“那你來處理它的肉,還是我來?”雌蟲一頓,稍微飛起來一點:“……你。”溫德爾揚起一抹勝利的笑容,幾秒後突然意識到:他和卡約斯是情人關係,不是對手關係所以他們在比什麽?果然還是撞號了吧,他沉思。進食過後,他們如願找到了一處適合居住的山洞,所幸的是在此過程中沒有出現任何武力至上的暗中較量。夜晚,卡約斯縮在溫德爾的懷裏,昏昏欲睡。這是一個清朗無雨的晚上,輕薄的白霧像紗簾一樣掛在所有樹梢上,向上能在夜空中看到繁星點點。和雪祖星也就是地球不同,這裏的夜晚沒有月亮,夜晚更加黑暗,不過這對溫德爾和卡約斯來說都不是問題。溫德爾習慣於淺眠,但在這顆星球上睡得更沉,想來也是因為不會被光線照醒的原因。但他還是在睡夢中猛地醒了過來,有什麽東西不對溫德爾下意識地想要詢問卡約斯的意見,感官靈敏的雌蟲一定比他更先察覺到異常。但意料之外的,雌蟲仍在溫德爾的臂彎中睡著,直到溫德爾的呼吸頻率因為清醒而改變。“溫德爾?”他的聲音中帶著迷茫。卡約斯竟然什麽都沒感覺到,那就說明唯一不對的地方是溫德爾驟然抬頭向天空看去。一片明亮且巨大的綠光籠罩在視野盡頭的山脈上,天空的半邊都被染成了帶著熒光的淺綠色,彌漫著霧氣的森林看起來就像一片綠幽幽的幻境,不像是他之前看見過的任何景象,溫德爾很肯定,昨天晚上並沒有出現在這種景象。那到底是什麽東西?第083章 溫德爾向卡約斯描述了麵前古怪的一幕, 包括綠光看起來像是從山脈背側的某個點發出,投射到空中,並且以極快的頻率閃動著。“你感知到了任何異常嗎?”溫德爾問。卡約斯困惑地搖頭, 在他的感官中一切都非常正常,叢林中的聲應該隻是一些小型動物活動時發出的聲音, 除此之外都很安靜安靜。“有一種聲音消失了, ”卡約斯意識到。昨天他整晚都能聽見森林中傳出一種奇特的聲音,像是低聲說話的嗡鳴和鳥類發出的咕嚕聲的混合體, 今天卻完全消失了。溫德爾也記起了那種空洞的白噪音,他聽得不如卡約斯清楚,隻記得那種聲音響了整晚。奇怪的是,現在想來, 這種聲音就像是刻在他的腦子裏一樣清晰,但明明他隻在昨晚模糊地聽到過。溫德爾定定地盯著山洞外的綠光,心中突然湧現出一股衝動,仿佛有股來自內心的聲音鼓動著他前往被綠光標記的山脈。他對鮮豔顏色的好感度遠不如其他蟲族,基本能確定這種衝動並不來自於蟲族對熒光色的喜愛。“你想過去,對吧。”卡約斯說。神奇的是,失明的雌蟲竟然可以像讀書一樣讀出溫德爾內心的真實想法。“是啊, 很奇怪,但我確實被……吸引了?”溫德爾猶豫地選擇著自己的措辭,“我想我要過去看看。抱歉把你弄醒了, 也許你可以接著睡?天亮之前我會盡快趕回來。”卡約斯的回複很簡單, 他說:“我和你一起去。”在穿越叢林的速度上, 飛得足夠高的蟲族比在地上奔跑的獸人更快。卡約斯強悍的身體素質足夠支撐他托舉著溫德爾穿越整片森林, 高度給了溫德爾更好的視野,讓他看到綠光光源的所在地, 給卡約斯指出明確的方向。奇異的綠色光線讓一切都顯得十分虛幻,他們不像是在天上飛翔,而更像是在綠色海底暢遊。整片森林在下方暗沉沉的,像是一大團浸泡在綠溶液中的黑色海藻。溫德爾有九成把握,這不是類似於極光的自然現象。飛過大片平地,幾乎已經能看到發出綠光的山脊,但就在他們已經無限接近的時候,溫德爾向下看了一眼,隨即疑慮重重地睜大了眼睛。“卡約斯,你能下降些高度嗎,最好先暫時降落,如果地上沒有危險的話。”雌蟲搖頭,他沒感知到任何存在在地麵上的危險,唯一的異樣是這裏太安靜了,生物的數量比他們來時所在的山洞附近少很多,除了樹木一無所有,顯得空蕩蕩的。他帶著溫德爾降落在地麵上。“怎麽,你發現了什麽?”卡約斯問,同時擴展了自己的感官,模擬著周圍的一切。叢林的樹幹其實很影響他的這種場景建構的能力,在這樣的地形中,他通常更願意使用聽覺或嗅覺這些不容易被茂密植物幹擾的感官。感知到異樣時,卡約斯花了幾秒來確定這不是某種形狀詭異的樹幹給他帶來的錯覺。“溫德爾,你能看到……”“你的感覺完全正確,我看見的東西和你異樣,”溫德爾低聲說,凝重地盯著本不該出現在這片原始森林中的東西。天幕一樣的網,,像一堵高牆一樣佇立在森林中間,總體上是透明的,但在綠色薄霧中隱約能看出金屬樣的光澤。它的高度不超過周邊的樹,但結構極其結實。堅韌的金屬絲有序地纏繞在一起,比氣孔稍大的圓洞整齊地排列在一起,無數層被編織在一起形成網格樣的結構,向下深嵌入地麵。在遠處的時候,溫德爾不記得自己在任何時候看到過這個東西,這讓他感到不解,因為這片鐵絲網像是沒有盡頭一樣,在樹林中成圓弧狀的軌跡,一直延續到視線盡頭的密林深處。他不明白為什麽白天從沒有注意到這片不同尋常的景象。網不是單層結構,而是多層堆砌出一定的厚度,顯得堅不可摧。從地麵自下向上仰視,這裏看起來簡直像是一座城池外沿的堅固城牆,除了鐵網兩側什麽都沒有,隻有和其他地方別無二致的自然原始的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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