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矛盾,仿佛一隻因為殊死搏鬥而遍體鱗傷,卻自願把致命弱點送到獵人麵前的困獸。溫德爾移動著自己的手,將手掌放在卡約斯的臉頰旁邊,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觸摸著卡約斯的眼球周圍。卡約斯僵硬一瞬,反而朝著暖意的來源靠了靠,直到臉頰蹭上溫德爾的手掌。從他有記憶以來,從沒有蟲族觸摸過他的眼睛。不,不對,是有的上一次的觸碰,伴隨著冰冷的醫療器械和藥物導致的、難以忍受的灼燒痛意。就在同時,他聽見醫生冷冰冰地告訴旁邊的雌蟲:“請告訴三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的眼睛已經完全失明。”“他上不了戰場了。”同樣有一隻蟲族在觸摸他的眼周,同樣眼前隻有一片黑暗,但那時交替徘徊在胸口處的巨大空洞和緊縮痛楚,和現在的感覺完全不同。……心髒劇烈跳動的時候,為什麽能夠同時感到安心呢?雌蟲茫然地想道。越來越難以忍受溫德爾輕飄飄的觸碰,卡約斯粗暴地抓住溫德爾的指尖,朝著自己的眼球按下去:“用力,才能摸到晶體裝置。”溫德爾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他用的力度不小,卡約斯幾乎以為他要生氣了。但事實上溫德爾隻是凝視了他一會兒,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聲音輕柔地像是怕驚動一隻落在鮮花上的蝴蝶:“我來幫你,好嗎?”卡約斯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但他同時也隱約意識到,自己現在根本不可能拒絕溫德爾提出的任何要求。他沒有出聲,柔順地低下頭,就像王室一直教導他作為一隻雌蟲,在雄蟲麵前要做的那樣隻除了,卡約斯清楚地知道麵前的蟲族是一隻亞雌。但卡約斯對此接受良好,甚至是前所未有地心甘情願。溫德爾的手在他的皮膚上緩緩滑動著,中途抬起離開了一會兒,卡約斯幾乎要動手把那隻手重新按回自己身上,但他還是強迫自己忍耐住了。終於,渴望的暖意落在卡約斯的後頸。在失明已久的他“看來”,溫德爾觸碰過的地方就像是在他的皮膚上帶去一陣白色電流,又像是一道耀眼的閃電,悄無聲息地劈落。麻癢得讓他忍不住戰栗。他不知道溫德爾要做什麽,於是沉默地等待著。終於,可以忍受的痛感伴隨著擠壓感出現在卡約斯的脖子後麵,持續刺激著卡約斯的神經。這比卡約斯自己造成的疼痛要輕柔地多,而且伴隨著更加難耐的癢意。但神奇的是,這和疼痛的效果差不多,甚至要更好一點,卡約斯發現自己的內心竟然平靜了下來,想要破壞一切的衝動也暫時蟄伏起來。那間手術室冰冷的空氣不再徘徊在他的腦海中了,連帶著那句對於他失明的冷漠宣判,一並消失了。卡約斯閉上雙眼,偏了偏頭,向溫德爾露出更大麵積的頸部。雌蟲幾乎要對這種奇妙的感覺產生依賴和沉迷,直到一陣溫熱的呼吸似乎靠近了他的頸部,這讓卡約斯感到極其興奮。他隱隱預料到溫德爾想做什麽,並且對此充滿期待。但令他感到失望的是,溫德爾很快就頓住了,然後後撤一步感覺全部都消失了,隻剩下後頸幾乎感受不到的微微脹意。甚至一點痛意都沒留下。第043章 卡約斯問:“為什麽不繼續?”溫德爾的聲音似乎有些輕微的沙啞, 尷尬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卡約斯滿意道:“那繼續。”溫德爾說:“……不,我說的是我不該那麽做。”不是不該停下。卡約斯不明白:“可是我很喜歡, 還很期待你剛才要做的事情。”他聽見溫德爾低聲罵了一句,這讓卡約斯感到有些新奇。在他的印象中, 溫德爾一向都是溫和克製的, 從不生氣,從不悲傷, 完美地不像是真實存在的蟲族。卡約斯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來自溫德爾如此明顯的懊惱情緒。而這個想法突然提醒了他一件事。“對我的身份,你好像並不驚訝。”卡約斯說。溫德爾稍稍擺脫懊惱情緒,想了想,回答:“阿布戴爾見過你作為皇子時候的樣子, 而你也沒有易容,所以其實我之前就猜到了。”“不過別擔心,阿布戴爾和凱藍瑪拉不會和其他蟲族提起。”溫德爾安撫道,又想起自己得給句話找個理由,“你即將要成為加勒德亞大人的雌蟲,顧及到這個原因,他們會保守你的秘密。”卡約斯的聲音突然聽起來更加迫切了一些:“所以你知道知道我要成為加勒德亞大人的雌君。”溫德爾感到有些困惑:“是的, 我知道。”因為我就是當事人之一。卡約斯說:“你說的那部小說……我看過了。你是故意推薦給我看的,對嗎?”溫德爾不知道雌蟲的語氣為什麽變得這麽激動,而且他覺得這句話和之前他們正在說的事情根本沒有一點兒聯係。他對話題的走向越來越摸不著頭腦, 遲疑道:“……是啊。”把那本小說推薦給卡約斯當然是溫德爾故意的, 因為他希望雌蟲至少能通過小說裏雌蟲蘭蒂和雄蟲布萊克平等的相處模式, 看到一段正常的感情是怎麽樣的。至少不要一門心思取悅一隻性格垃圾手段暴虐的雄蟲。倒不是說溫德爾覺得卡約斯看了這本小說就能立刻想和“加勒德亞”斷絕聯係, 但他確實期待卡約斯對這本小說的讀後感。不過,就算雌蟲覺得小說不可理喻, 溫德爾也覺得沒什麽,這是很符合卡約斯性格的想法。隻是……卡約斯此時的反應完全不在他預料的範圍之內。一層薄薄的紅暈沿著雌蟲白玉般的耳根擴散,蔓延到他缺乏日照的、冷白色的臉頰上。傳聞中在戰場上以一敵百、冷酷強大的雌蟲,竟然好像在害羞。溫德爾:???不等溫德爾問出自己的疑惑,卡約斯搶先問道:“你,真的那麽想?”是在問愛情觀嗎?“當然,不然我也不會推薦給你,不是嗎?”溫德爾玩笑般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不確定他不明白為什麽卡約斯會反複確認他是不是故意推薦了這本小說給他。卡約斯的臉更紅了,他的嘴唇動了動,但始終一言不發。雌蟲異常的表現幾乎讓溫德爾感到不安起來。“有什麽問題嗎?”他試探性地問道。“不,沒有,我是說我會考慮的。你別擔心,這不是拒絕,我會考慮的”在溫德爾震驚而茫然的目光下,卡約斯語無倫次地說著,向門口走去。雌蟲步履甚至有點跌跌撞撞的,讓溫德爾不得不確認了一下雌蟲沒有給自己搞出什麽腿部傷口。卡約斯即將離開這間房間的時候,他的腳步卻又停下了。雌蟲扶著門框,轉頭,精準地“看”向溫德爾所在的位置。他猶豫著,小聲問:“你不會改變主意的,對嗎?”溫德爾:“嗯?”他終於意識到兩人之間存在著某種誤會,斟酌著開口:“其實……我覺得我們”可能出現了很嚴重的理解偏差。可能是他說話前停頓的時間有點長了,也有可能是前半句話的語焉不詳在卡約斯聽來是一種猶豫或拒絕,總之,雌蟲慌張地瞪大眼睛,語氣也因為恐懼而變得強硬。卡約斯幾乎是喊出來:“我答應了。”說出這句話來,雌蟲的臉像是紅透了,不過好像也隨之鬆了口氣。唯一的問題是,他立刻扭過頭去,不再看向溫德爾。“那,下次見。”他低沉地嘟囔了一句,消失在走廊盡頭。“……”溫德爾呆愣地站在原地,看著敞開的房門和空蕩的走廊,腦海中徘徊著數個問題。剛才發生了什麽?他們的對話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卡約斯在說什麽?又答應了什麽??雌蟲為什麽是這種表現???直到敲響了西恩的房門,溫德爾還是沒從這一連串的疑問中緩過神來。房門很快被打開,西恩的臉上掛著疑惑和擔憂。他側身讓溫德爾進入房間,然後小心地確定了外麵沒有其他陌生雌蟲,才仔細關好房門。“雄主,剛才是不是有”西恩邊說便轉身看向溫德爾,卻發現雄蟲此時雙眉微皺,好像正在被某種思緒所困擾。他想說的話卡在半截:“雄主,你還好嗎?”“啊,我沒事,”溫德爾回過神來,歉意地朝著西恩笑了笑,“你剛才想說什麽,可以再說一遍嗎,不好意思我有點走神。”西恩眨了眨眼,確認:“真的沒事嗎,要不要做個小型檢查?我把便攜檢測倉裝在我的衣櫃裏了。”蟲族科學家不無自豪地展示了自己房間中被親手改造過的衣櫥。顯然床邊隨意掛著的一件袍子和兩件白大褂就是他為這趟旅途準備的所有衣物了,鑒於雌蟲把所有的熱情和專注都投入到了飛艇改造中,甚至連自己的房間都不放過。溫德爾攔住了熱情地把他往改裝衣櫃裏推的西恩,無奈地強調:“謝謝你的關係,但我真的沒事。”“真的?”西恩聽起來有些懷疑,“但你看起來有點怪。”溫德爾說:“我確實有個問題要問你。”西恩點頭,目光熱切:“是關於科學的問題嗎,我很樂意為你解答。”“不,不是。”西恩看起來有點失望:“好吧,沒關係。所以雄主你想問什麽?”溫德爾說:“你知道《蟲族純愛故事》嗎,主角是雌蟲蘭蒂和雄蟲布萊克。”其實問出這話的時候,溫德爾幾乎沒抱什麽希望。畢竟,所有認識西恩的蟲族都知道這位科學家的生活中隻有實驗室裏麵的那些儀器和數據。有時候連把他拖出來吃飯都困難,更別提指望他抽時間在光網上看什麽愛情小說了即使這本小說在光網上的總點擊量和總閱讀量非常可觀。但今天發生的事情總是出乎溫德爾的意料。連想都沒想,西恩非常自然地點了點頭:“當然了,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渣蟲劇本令我絕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灰雲垂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灰雲垂野並收藏渣蟲劇本令我絕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