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俠眨巴眨巴眼睛,莫名其妙。 尤念在他肩膀輕輕點了一下。 楊曉俠立刻嚇得哇哇大叫,猛地站起來,雙腿蹲的發麻,一時沒站穩,坐在地上。一盒冰淇淋也掉進水裏,引起無數條紅紅白白的肥碩鯉魚遊過來搶食。 花亦辰聽見動靜,從一旁屋裏光著腳走出來,一見來的是尤念,歡天喜地地衝出來,一把把楊曉俠拽起來。眼角的餘光瞥見池塘裏的冰淇淋盒,明白過來,罵道:“跟你說了別亂喂東西,回頭出問題了你來照顧?” 楊曉俠辯解道:“他看我吃也想吃啊。” “那隻青蛙?”尤念嘴角抽搐。 花亦辰知道尤念看不出來,便解釋道:“活了有二十年了,剛摸到門道。” 原來是隻正在修煉期的青蛙啊,難怪看著不像妖,連半點妖氣都沒修煉出來。尤念心想,還以為是隻普通青蛙。 鍾九詩也出現在門口,她和楊曉俠偶爾也會住在這裏,反正四合院極大,足以住下一隻足球隊。尤念來北京前,花亦辰也是極力要求他和齊麟住在這裏的。不過,平日裏吃喝花亦辰的就算了,還要住他家?尤念太不好意思了。 “修煉的第一要點是什麽!靜心!你當年怎麽修煉的!”鍾九詩也忍不住罵楊曉俠,一邊罵一邊招呼尤念進屋, 尤念覺得可能就是當年修煉的太無趣,楊曉俠才忍不住逗青蛙玩。不過這樣不好,就是因為過重的物質欲望,才導致現如今的妖怪們修煉愈發困難。 簡約的敞開式廚房裏頓著兩大鍋湯。 花亦辰這人平時五花八門的特別會玩,家裏卻裝成了工業金屬風,整間屋子的布置都泛著深色金屬片的冷冷色調,唯獨牆是白色的,像是反光的那種顏色,給寬綽陰暗的客廳添了許多明亮。 尤念看著廚房裏的肉餡和一堆紙片般的餛飩皮,花容失色,慘叫道:“還要自己包啊!” “有花花少爺在。”鍾九詩道,“還用得著你動手?” 尤念最近被動手這件事弄得煩不勝煩,好不容易休養的好了些,又要自己包餛飩!還是小餛飩!他一口都能吃兩!更要不好了。 楊曉俠扔了兩冰淇淋過來,尤念和齊麟在沙發上東倒西歪,吃起冰淇淋來。 似乎是計算好時間,門外傳來踹門聲,緊接著祖章大喊道:“我們來了!花花快出來拉——接客啦!” 熊堪琦最怕熱,堂堂國寶被熱成一條可憐巴巴的狗,攤在沙發上直喘氣。 “叫你吃那麽多,胖死你。”祖章嘴欠,又在說風涼話。 熊堪琦歎了口氣,終於憋不住了,把祖章夾著腋下開揉:“你見過瘦骨伶仃的熊貓嗎!” 鍾九詩麵無表情地威脅:“當心被貼上虐待國寶的標簽哦。” 楊曉俠也來潑涼水:“你知道熊貓過的都是什麽生活嗎?你知道他們的一座屋能買幾棟這樣的四合院嗎?他們有多少粉絲你知道嗎?” 尤念也道:“滾滾才是天下無敵的,粉絲遍布全世界,齊麟都弱爆了!” 這是大實話,國寶滾滾的粉絲有多少尤念不知道,反正至少能組成中國的一個省。齊麟呢?尤念一直懷疑神獸是沒有粉絲的,就他那臭脾氣,除了自己,估計誰受不了。那我還幹嘛整天擔心有人有妖怪跟我搶齊麟?尤念反問自己,真相是血淋淋的殘酷。 身為眾人和妖之中唯一的“大廚”,尤念深感責任重大,踩在小板凳上,一手持長湯勺,楊白勞似的監視著包小餛飩的“苦力”。 “花花你手太重了!小餛飩被你包成麵疙瘩了!幹脆別包陷吃麵片得了。” “媳婦你手輕,這個不行,給我!”尤念伸手接過來,親自動手,“太輕了下鍋就散開了!” “大熊你不要仗著手大就用拳頭包,你包的還是麵疙瘩!” 白夕浮一邊接受批評,一邊盯著祖章別敢出閣的事。 祖章一邊吃著夢龍,一邊用手指頭戳靠在牆角的mastermind紮古機器人,那個黑色的機器人有一米多高,看起來相當酷。尤念納悶,他幾分鍾前看那根夢龍是隻咬了一口,怎麽幾分鍾之後還是隻咬了一口? 顯然是祖章趁人不備,又去弄了一根。 白夕浮順手就拿包好的餛飩砸祖章,一個小餛飩被他捏成了謀殺利器,砸在祖章後腦勺上:“誰準你吃兩個了!給我扔了。” 祖章氣嘟嘟地扔了夢龍,順手抄起茶幾上灰藍色橄欖球砸過去 花亦辰的茶幾快被作為成列架用了,除了橄欖球,還放了三個半米高的植絨阿童木模型,塊頭於茶幾而言,真的是太太太大了,何況還都隻穿黑色三角短褲,好像他們是其實是受邀觀賞裸男來的。 白夕浮彎腰躲過,尤念發現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接住了!他居然接住了!轉手扔了回去。 祖章接過橄欖球,歡天喜地地招呼大家一起玩橄欖球去。 鍾九詩靠在沙發上,拿了茶幾下一塊橘色的愛馬仕皮革,四角扣起來當成個托盤,拆了一包堅果倒進去,像隻小鬆鼠般磕著堅果,看著一屋子紛紜男色,各有色彩,懶洋洋地回答:“不去,你不累啊。”第98章 龍家(1) 湯、餛飩皮和餡都是花亦辰請大廚過來做好的,隻差最後一步就能吃了。 有錢人都喜歡自己動手,苦了包餛飩的幾位。在場包餛飩的隻剩下花亦辰、白夕浮和齊麟了,熊堪琦手太大,包了半天始終學不會。包的最好的反倒是齊麟,尤念想可能是一直在跟自己學廚的緣故。 白夕浮是最笨手笨腳的一個,被批評的次數最多,這下不樂意了:“弟弟你別帶粉色濾鏡行不行啊!” 尤念是典型蹬鼻子上臉型人才,跟白夕浮混熟了,自然要上臉。自己手藝不好還賴別人,真是恨不得拿勺子敲他腦袋,尤念掐腰怒道:“自己不行還賴別人啊有你這麽賴皮的嘛?” 白夕浮覺得這人居然那麽氣勢洶洶,簡直是火山爆發,被罵的低下頭一句話都不敢反駁。 祖章簡直看傻了眼,從來隻有白夕浮把人罵得無語的份,他還沒見過有誰能把白夕浮罵得無話可說!他看尤念,簡直像是看神!崇敬之色寫滿了一張臉。 尤念指揮累了,眼見著他們三個的手藝越來越熟練,包好的小餛飩堆成了山,滿眼都是白色,便放了心,準備跟祖章一塊玩去。 地上粘了許多麵粉,尤念一踩一個腳印,像是踩在雪地裏,咯吱咯吱。走到沒有麵粉的區域,又在地上印出一排沒有規律的腳印。 祖章招呼尤念玩橄欖球,尤念樂意之至,問他怎麽玩,兩個人你丟給我我丟給你嗎? 祖章像模像樣的點頭。 “那是狗玩的!”尤念叫道,簡直懷疑祖章這麽萌其實是因為智商有問題。 花亦辰看著兩人的身影提醒道:“當心中暑!” 白夕浮在祖章麵前顏麵盡失,此刻當然要找回來:“敢欺負弟弟就等著回來被揍死!” 室外雖然沒有太陽,但充滿了雷陣雨前的壓抑和悶熱,他們仿佛走到平底鍋上,還是在中間紅色的集火點上。 熊堪琦拿了一摞子餛飩皮加水活成個大麵團,和楊曉俠趴在茶幾兩邊捏小兔子玩。熊堪琦包餛飩不行,捏動物非常麻溜,看的楊曉俠連連拍手叫好。 楊曉俠讚道:“熊哥是不是喜歡養兔子?” 熊堪琦靦腆地笑著,謙和道:“哪裏哪裏,我成精前最喜歡吃兔肉。” 鍾九詩頓時被堅果嗆著了。 和一條狗玩這種我扔你撿的遊戲是很有意思的,和人一起就沒意思了。尤念站在院子裏,其實帶著一臉的不情願。 妖怪的飯量很大,離裏麵的三位勞動力包好還有些功夫。尤念在冷氣房裏待的十分舒適,一出來便被室外的悶熱折騰的鬧心鬧肺。祖章卻樂此不疲,尤念納悶,明明三十好幾的人,怎麽還納悶有精力?老了之後肯定是老頑童沒跑了。 那隻青蛙悄無聲息地蹲在大王蓮上,看著兩人手裏的球,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是看起來很好玩的樣子。青蛙不明覺厲,於是乎,頗有種淒楚的感覺。 尤念:一隻剛開始修煉的青蛙就已經能有人類哀婉的神情了?果然花花少爺不養凡品,會養! 祖章終於玩累了,和尤念一起並排坐在台階上。祖章熱得厲害,額間唇上密密麻麻都是小汗珠,這下倒是像個白胡子老爺爺,終於看起來不至於那麽小了。 尤念找到了平衡點。 祖章嘴饞了,想進去找點吃的,興衝衝道:“走,去吃花花的生巧去!” 尤念適時掏出口袋裏的godiva巧克力給他,這還是王哥給自己買的。 祖章就是這點好,不挑吃的,隻要是好吃的就行,歡天喜地地剝開吃了,轉眼便把什麽生巧忘得一幹二淨。大嚼了兩口,祖章如遭雷擊停了下來,末了又繼續嚼。 尤念:“?!” “你想問啥子的說。”祖章張著吃完巧克力後的一口閃亮黑牙,帶著點委屈,“你問吧。” 尤念想你還不笨,居然看出來我是故意引你出來,不過祖章都瞧出來了,難免其他人不會懷疑,於是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想問話的。” 祖章縮著脖子,警惕身後的門口隨時可能會有人出現。他辮了頭齊整的髒辮,小黑蛇就充當一條鞭子,隱藏在鞭子中,替主人警惕著。 祖章平時普通話說的很溜,好像一緊張就忍不住爆□□,他好像還不是四川人……幸虧尤念大學有個室友是四川宜賓人,練就出聽四川話的好本事。 祖章道:“媳婦說他們有事瞞著你。” 尤念在心裏咆哮,我還以為你沒那麽笨!原來壓根就沒看出來!不過連白夕浮都知道齊麟和花亦辰有事瞞著我了?花亦辰瞞著就算了,怎麽齊麟也瞞著。尤念在回家的車上就意識到不對勁,可是不能問當事人。果然老婆的第六感都很靈敏,抓小三糾出軌是一瞅一個準。 “什麽事。”尤念咽了口吐沫,覺得這幾個月來心理承受能力劇增,任何事都能接受了。 祖章無辜道:“我怎麽知道啊!你去問他們呐!” 你果然蠢!都不知道多問一句,聽到那種話,誰都要多問一句的好吧。尤念一時忍不住在心裏咆哮道,臉上卻心平氣和,堪稱溫柔可親:“那天來接我們的,不是花家和妖聯吧。” “是妖聯啊。”祖章抹了把臉上的汗珠子,在臉上抹出水汪汪的一片,許是提防白夕浮發火的緣故,顯得整個人嬌怯怯的,“但不是花家的人,是龍家的人。” 尤念聽說過不少傳奇,花家已經站上了傳奇頂峰,如今又冒出個龍家?尤念不解的問道:“什麽是龍家?花花還說是他家的。” 祖章在t恤上抹臉上的汗,說話間,額間又是數滴鬥大的汗珠,“花家就是龍家的,準確的說,花家屬於龍家,替龍家辦事。你不知道龍家很正常啊,局裏很多小年輕都不知道龍家呢。” 尤念兩眼一抹黑:“為什麽,不問世事嗎?” “那倒不是,很多家族都是給龍家服務的,比如說花花家,龍家已經很久不打著龍家的名號辦事了。”祖章掰著手指頭,一根一根,像數著愛吃的手指餅,“妖聯,龍家,局子。三大勢力,三足鼎立。龍家和妖聯又是水火不容,像《三國演義》!” “三大勢力”的說法尤念迄今為止還是第一次聽說,像是被陳辰帶入了有法力的世界一般,當下他被祖章帶入了一個權力世界。尤念問道:“為什麽水火不容?” “龍家獵妖,妖聯屠龍。就跟天使與魔鬼似的。”祖章無所謂道,“不過都是老黃曆了,龍家沒有龍後就轉商戰了。你看花花是龍家的,媳婦他們是妖怪,也沒見的打打殺殺。” 尤念沉吟著,側臉染上石地的青色,眼神裏竟然印著一點孤零零的情緒。 祖章無知無覺,繼續說道:“一般家族要打響名頭嘛,都是在考試或是執法過程中放大招,你看人類中有我,花家的花花,鍾家的妹妹,就知道了,都是很厲害的。龍家就不搞這些。” 這點尤念倒是知道,鍾九詩還有特殊手段準備放在考試中用,無論尤念怎麽威逼利誘,鍾九詩就是不說。 祖章繼續道:“龍家表麵上什麽都不參與,其實什麽都參與了就是這樣。你該知道長老決策製度吧。” 這點尤念倒是知道,一共八位長老,局長每一個命令都由八位長老複審,超過半數的讚同票就可執行,反之則不能實行。 “八位長老,四位從龍家選,四位從妖聯選。你說厲不厲害?”祖章揚著下巴道,“不過如今妖聯的長老下台了一位,就是那隻象妖,審訊你的。” 尤念大驚失色,後怕不已,沒想到對付自己的象妖那麽厲害!要知道白叔那種三千年的大妖怪都隻是長老候選人之一! 祖章說話也沒什麽邏輯,想哪兒說哪兒:“媳婦說他爹可能要頂上去,最近頭疼的要命。” 白叔頂上長老一位?尤念覺得挺好的,可是又想到一個問題:“媳婦他家是為什麽服務的?” 祖章說:“誰都不為。白叔當長老很屈才的,如果硬要選一個的話,肯定是局裏。” 這肯定是局長和陳辰借機打壓妖聯扶持自己人上位啊,免得局裏的勢力出現兩邊倒。尤念思考著,開始不自覺的咬指甲,“不過龍家倒地是什麽家族?” 尤念最疑惑的還是齊麟為什麽不肯告訴他那不是花家而是龍家?花亦辰不想說就算了,為何齊麟也覺得該瞞著他。 祖章撓了撓腦袋,假裝發辮的小黑色便躬起身子,讓祖章順便也給自己撓一撓:“就是龍家啊,我太小了,沒經曆過龍家的輝煌時期,聽說龍家有龍呢!” 龍、鱗、鳳、龜四大神獸已經消失,所以意外出現的齊麟才會引起巨大的轟動,尤念頗為懷疑:“該不會他們一家都是龍吧?那也算是妖怪?” 祖章肯定道:“龍家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