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念想,陳辰從一開始就沒有切實的證據,現在齊心懷又把自己毀了,就更沒證據,事態的發展進度都是人為的,現在反倒越像是陳辰在栽贓陷害。 “他們想從我們身上下手,抓到點線索。”白夕浮蹙眉道,“話裏都是鉤子,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花亦辰個子最高,在大巴內站著的話就隻能低著頭:“咱們的確都是漏洞,別的不說,單是我和喵喵都是硬闖進來的。” 楊曉俠道:“妹妹不是紹局批準參與的麽,隻要他挺陳組,還能有什麽問題。” 花亦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想拉紹局下水的多了去了,不能行。” 楊曉俠便道:“我去偷聽,變成蚊子。” 鍾九詩道:“當心被拍死啊。” “估計都盼著你去偷聽呢。”驀地,白夕浮靈光一現,邪魅的笑著,“正好坐實了。” 這種事,必定會一層一層的扒,宛如把一個人以細胞為單位層層扒皮抽骨。尤念想起陳辰勢單力薄,行事從來都是一榮俱榮,一損隻損他一個,從不連累他人。陳辰平日裏在局裏剛正不阿,正是樹敵無數,尤其是妖聯。齊心懷還是隻蛇妖! 白夕浮又道:“待會肯定會想辦法帶我們單獨問話,雖然咱們沒什麽問題,就怕被牽著鼻子走。”話音未落,他扭頭看向祖章,指著祖章的鼻子,怒氣像是充滿了氫氣的氣球,扶搖直上,“誰我都不擔心,我就擔心你!祖祖!你——” 祖章嘴裏都是小麵包,翻了個白眼,含糊不清道:“我會裝傻……”他努力把嘴裏的東西都咽下去,清楚的說道,“裝瘋賣傻,又不是沒被帶進局裏過。” 尤念想這是個好辦法,我也裝瘋賣傻好,反正你們都是聰明人,我不跟聰明人打交道。 “陳組已經被隔離單獨問話了,執行部也退出來,全部由監察部和軍隊接手。妖聯也插進來了。”花亦辰揚了揚手裏的手機,顯然是有“線人”給他通風報信。 特管局有專屬軍隊,大都是些體內無法力的圈內人士,轉業之後也大都分入安全部,或是從事相關工作。第95章 飛來橫禍(2) 車門幾乎是被用蠻力掰開的,一個身著軍裝的人氣勢洶洶地走進來。那種感覺,像是車裏都是亡命之徒,而他是奉旨替天行道、為民除害,是來伸張正義的。 尤念數著他肩章上的星星,居然是大校! “諸位如果休息好了,不妨先回去,有些細節還需要跟各位核對一下。”雖然氣勢咄咄逼人,但是語氣緩和,竟帶著低三下四求人的意味。 若不是之前有了準備,尤念甚至意識不到這是先禮後兵!這群人太會打心理戰了,一個二個,簡直都像是會讀心術。 連月亮都暗了,黃黃的,跟糊了一層鞋底灰似的。 大巴外的柏油馬路正中央,停了一輛一輛的黑色suv,看數量,似乎還是一人一輛專車。 尤念認得出這是局裏的“警車”,饒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此刻還是難免有些憤懣不平。局裏並不缺車用,專人有專車,很少會動用“警車”,現下竟然用對待罪犯的車來接他們? 齊麟對外界一貫不在乎,倒是祖章,熊堪琦沒來得急捂住他的嘴,祖章已經脫口而出:“也太看得起我們了。” 尤念覺得,幸虧祖章身邊時刻有白夕浮跟著,否則這一張嘴,遲早有一天得把他自己送上火葬場。 白夕浮都懶得捂祖章的嘴了,把他拎起來,直接丟進車後座。丟完人後,他也不顧車邊小夥子詫異的神色,十分配合的坐進前一輛車裏,並詢問:“怎麽還不開車?” 齊麟倒是沒有自覺,不明白坐車就坐車,不讓他開車就算了,為什麽還不能跟尤念坐一輛車? 神獸此時不發威更待何時,輸人不輸陣,尤念幸災樂禍,並裝模作樣的攔了攔。自然不是真心想攔,齊麟察覺後,更加配合,一個唱白臉一個□□臉。 大校也知道最難對付的是齊麟,花亦辰畢竟是個人不算什麽,走過來解圍,隻能同意齊麟和尤念兩個“嫌疑犯”同坐一輛車。 齊麟被這類派係鬥爭和勾心鬥角弄得不厭其煩,換做之前,早就拍拍屁股走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當老婆奴。如今有了尤念在,倒是能夠關心些,不過也是處於為了尤念的利益,心裏更是巴不得離得更遠些,最好尤念也煩了,一起回深山老林裏去,那就更美了。 尤念自然不知道齊麟又在打拋開一切的主意,心理忐忑著,想著待會兒會不會上老虎凳辣椒水,或是學楊叫獸玩電擊?現在不都是愛濫用酷刑什麽的麽。吐真符他倒是不怕,反正他是個法力無效體質,隻是怕受皮肉之苦。 一排一模一樣的suv在京城的夜裏風馳電掣地行駛,車輪下碾壓著日夜裏的塵埃,仿佛月上掉下的那些陰沉沉的灰燼。 每輛車裏都配了至少四個人。一人開車,一人坐副駕駛,還有兩人在後座陪坐。尤念坐著的這輛車因為齊麟強行擠上來的緣故,隻配備了三人。 齊麟把尤念緊緊攬著,仿佛身邊那個正襟危坐的人隨時會跳起來搶走懷中人。 尤念畢竟見識短淺,隱藏得還是不夠深,趴在齊麟身上時,眼神裏難免露出一絲狡黠而暢快的笑意。 齊麟就是喜歡尤念這種樣子,尤念怎麽可以那麽聰明?那隻貓在他心底裏一點一點的撓著撓著,自覺的把車裏無關人等忽略殆盡,眼下他隻想膩歪。 當尤念意識到又露餡的時候,忙拍了拍臉,告誡自己,喜不行於色才是他的最終目標,腹黑之所以為腹黑,因為黑隻能在肚子裏,臉上要寫著“俺天真無邪”才行。 尤念對北京的路並不熟悉,可謂陌生,藍色路牌上的字像是寫在海麵上的書法,一筆一劃都被海水的張力牽扯著。饒是如此,尤念還是認出這不是回總局的路,甚至是背道而馳! 西單的總局是管理全國上下的事,除此之外,北京城的懷柔區、朝陽區和石景山區都各有分局,專管北京方麵的事。尤念甚至聽說,北京城除了總局和三個分局,還是有其他分局,比如說直屬部隊所在。 他們被帶到一處陌生平房外,suv一個接一個停下來,大家魚貫而入,進去之後,尤念才發現他被帶到部隊大院來了?!不過也隻有他在驚訝,其他人和妖怪們都稀鬆平常,見多不怪了。 見官尤念都不怕,尤念怕軍隊。花亦辰和鍾九詩甚至示意尤念冷靜。 祖章偷偷的在尤念耳邊道:“這裏是專門辦要案的地方,也太看得起我們了。” 白夕浮見祖章一沒有大聲說話,二來沒有滿嘴跑火車,便不管了。 “要案?”尤念不解,何為大案要案。 鍾九詩也悄聲解釋:“就是頂級的案子會轉移到這裏處理,比如說天地會反清複明白蓮教一類的。不過建國後這類神經都銷聲匿跡,現在一般都用來搞國外的間諜了。” 尤念被說的毛骨悚然,心道我的級別那麽高了?都威脅國家安全了,竟然有種自豪感——這是什麽鬼!再看依舊無感的齊麟,和十分無感的其他人和妖,想起來聲勢如此好大,越是能說明敵人沒把握,就跟他自己似的,實力不夠聲勢來湊嘛,難怪都有驚無恐。 鍾九詩擠了擠眼道:“安啦,咱們有花花。” 花亦辰說相聲似的道:“不,咱們有弟弟,弟弟有大神!” 尤念:“.…..” 從外麵看起來還隻是普通的家宅民房,裏麵都是持槍武警。普通人對付妖魔鬼怪是幾乎沒有一戰之力的,所以直屬部隊的槍械管製不似一般部隊嚴格到令人發指,在帝都這種地方都是荷槍實彈。 尤念和齊麟眼睜睜的看著花亦辰他們陸陸續續被帶走,似乎是去接受單獨審訊,等著輪到自己,可是該來的遲遲不來。 “可能是怕你了不敢來。”尤念想到一種可能性,仰著頭說道。 齊麟正倚在窗邊,看窗外的月色幹枯,轉而看向水靈靈的尤念,心滿意足:“是怕你。” 尤念挑著一側的粗眉:“你怕我嗎?” 齊麟煞有介事的頷首,太怕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齊麟隻怕尤念發飆。 尤念難免得意的晃了晃小腦袋,像是腦袋裏有款迷你播放器在放一首勁歌,熬夜的倦意上湧,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裏被生理淚水糊了視線,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流年光陰沁染了做舊的色彩。 正說話間,從裏麵走出個穿軍裝t恤的妖怪。尤念瞧妖怪已經練出一雙火眼金睛,發現來的竟然是隻至少千年的大妖怪!修煉千年和百年的妖怪大相徑庭,哪怕是九百九十九和一千,都不能同一而語。齊麟的威壓對於齊心懷就已經沒多少用了,更別提千年妖怪。 尤念如臨大敵,拉著齊麟站起來,一高一矮,都立得標杆似的,背脊挺得比門口守門的都直。尤念一知道對方目標是自己,便打起十二分精神。 大校看著尤念和齊麟,向小兵打了個響指。小兵會意,示意尤念跟那個妖怪走。 “鄙姓象,跟我來。”妖怪非常幹練,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自然下垂,像是一秒鍾都耽擱不得的樣子,看起來竟然比大校的還像個軍人,簡直是軍裝楷模。 妖怪是不可能有軍銜的,他哪來的這一身裝備? 姓象的,該是隻象妖?現在還會工作的九成以上都是百年妖怪,千年妖怪很少見,尤念見過的千年妖怪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之前帶走鍾九詩他們的都是普通人類,怎麽輪到他就是這種級別的?一躍千裏! 不是看得起他,尤念有自知之明,而是唯獨他這裏是突破口。花亦辰白夕浮他們都是老油條了,自然知道該怎麽應付,自己不一樣,連第一次的執行證都沒考出來。 他們必然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知道局裏各方麵的利益,尤念不知道。 直屬部隊隻收人類,這隻妖怪定然不是隊裏的,是請來的幫手。難怪都被帶走了,反倒是最後才帶走自己。尤念瞬間總算明白了這群家夥的所作所為,果然聰明人都在思考,隻有他這等小笨蛋還在浮想聯翩。 莫說是個妖怪,就算是個普通人,齊麟也不會允許尤念離開他的視線。於是兩個妖怪爭鋒相對,齊麟個子要高一些,那隻妖怪肌肉更健碩,t恤都被雙臂上的肌肉緊緊的繃著。 不過齊麟的麵子還在,象妖麵如冰霜,盯著齊麟道:“齊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象妖並不知道齊麟不懂這些俗話,尤念卻深知齊麟那表情被誤會了,其實他想表示他一個字都沒懂。 尤念想開口,卻不知道該怎麽稱呼象妖,顯然是不可能直接叫“象兄”的,這麽稱呼齊麟可以,稱呼別人就十分違和了。他們稱呼齊麟“齊兄”,是因為齊麟的大名音同“麒麟”,而直接喚妖的種族就跟問人你是不是人一個概念,純粹找揍。 想了想,反正這裏是特管局直屬部隊,象妖就算是來也隻是借用地方而已,那他還客氣個啥?不過犯法的那個“天子”是誰?該是齊麟才對,可是他要審訊的是自己。 於是尤念很幹脆不說主語了,問道:“犯什麽法了?” 尤念一說話,齊麟就主動的後退一步,示意這才是我的主心骨,我家裏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人物。 象妖上下打量尤念,隻一眼,便迅速收回視線。 尤念已經習慣被人用一個眼神打量,畢竟他是個站在神獸麵前的人類。 周圍已經沒有其他人了,夜裏守夜的人本來就少,還沒有進入備戰狀態。走廊裏跟審訊室幾乎沒有區別。 象妖一字一緩道:“按照你們的說法,你們殺了位部長。” “按照我們的說法?我有跟你說過話?”尤念想到了一種可能,債多了不愁,反正他是不怕丟臉,語氣加重,毫不客氣:“還是你私下裏已經跟花花他們談過話了。” 為了彰顯自己和花亦辰他們更親近,尤念還特意喊了聲“花花”,反正無論何時,把花花少爺或是齊少爺拿出來當擋箭牌都是無敵的。看象妖的神色,尤念忍不住心裏一喜,果然象妖隻不過剛出場而已,之前跟花花他們並沒有交談。 尤念想這麽拖下去不是事,不如速戰速決,與其耗著,不如接受審訊,實在不行就學祖祖裝瘋賣傻。陳辰若是知道他的手下被帶走秘密審訊,自然也不會放任不管——這場審訊是私下行為,沒經過正經手續。 齊麟對尤念也算是心知肚明了,知道尤念不怕大妖怪隻怕小妖怪,何況自己就守在門口,有問題再揍也來得急,心裏也打定了注意,不把象妖放在眼裏,於是點了點頭:“我就在門口,有事喊我。”第96章 轉危為安(1) 除了齊麟,大家都接受了審訊。 門一關上,尤念的大腦就開始超負荷運轉,轉得兩耳咻咻咻地冒煙火,雖然卡機,但多給點時間還是能反應過來。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象妖是妖聯來的,部隊也是沒經過紹局的同意私下行動。 尤念遽然意識到他這人怎麽這麽腹黑了,總是把別人往壞的方麵想,而且是要有多壞就由多壞的那種。這是個美好的社會,應該多想想美好的事物,比如說帥氣的齊麟、多金的花花、刁蠻的妹妹、以賣萌為生的祖祖…… 方才坐定,象妖便問道:“說一下你對齊心懷副部長的映像。” 尤念還想挪一下椅子,以便雙手能搭在桌子上坐著更舒服些,才動了一下,卻發現椅子竟然是固定在地板上的,動彈不得!不免有些失望。等他弄好了,再看向象妖,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分鍾。尤念從未覺得時間過得如此慢,仿佛時間和空間都能停滯似的。 “我不認識他。”尤念想起了象妖的問話,這時才回答。 象妖立刻道:“你們之前見過一次,昨天傍晚的時候,說一下那時候的映像就可以。” 能有什麽映像?樹立起我對齊心懷的同情心不成?尤念翻了個白眼,這明明是一開始就把齊心懷定義為無罪,先入為主了。 於是尤念嗤嗤地回答道:“不記得了,我看他做什麽,看別的男人齊麟會吃醋的。” 說完這句話,尤念覺得他是越來越不要臉了——要臉做什麽?要命啊!顯而易見的是,命更重要,何況齊麟就是他不要臉才追來的。 象妖換了個話題:“陳辰授意你們注意齊部長——” “打住。”尤念伸出一隻手,陡然截斷了象妖的話,既然他這麽說,就是先入為主,不如自己先入為主的好,“沒有這回事,你怎麽總是胡思亂想。” 無論肯定還是否定都有既定的套路,象妖順理成章的責問道:“安全部那麽多人在場,為什麽你偏偏注意他?” 尤念倒是沒想到這一碼套一碼的那麽厲害,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人家活了千年,麻省理工哈弗斯坦福心理學博士學位都不知道修出多少個了,怎麽比?肯定比不過的啊!瞧瞧這說話的口吻,每句都從肯定方麵下嘴,而自己被套路了,隻能走否定句。尤念終於棋逢敵手、無言以對了! 果然自己這裏最好下手啊,尤念想到,他這裏就是突破口。局裏逼問實話的手段層出不窮,可是怕留下痕跡不敢隨便用,所以派隻千年象妖來打心理戰。 可惜尤念偏偏不怕這些,修為越是高深的妖怪尤念越是不怕。在他看來,修為越高,無非是同人類更接近,反倒是修為低的,半人半動物,違和感會讓他泛起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