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理律醫?當作知識一樣在課堂上傳授?秀才喃喃:“都來的話, 縣學住得下嗎?”“目前應平人口較少, 來就讀的孩子不是很多, 隻能先將就縣學的場地使用一下。未來有時間和人力了,再進行擴建,將你們科考的學子和那些破蒙的孩子分隔開來。你們也不用擔心,這期間, 教諭會對年幼學子約束管教, 不會打擾到你們的。”“這……”秀才們不知該如何應答了,今日所見所聞,實在是驚世駭俗, 已經超過他們的想象。所有孩子,不論門第, 不分貴賤,在同一所縣學裏讀書,這豈不是天下大同?“大致情況你們也了解了,”陸久安見他們沉默不語,緩緩道出此行的目的:“若是擴招學子,以如今應平匱乏的師資,難成其事。所以你們當中若是有誰來年不急著科考的,又想要找點活計的,可以報名參加夫子考試,官府每月都會支付相應的薪酬,以解部分學子們的燃眉之急。”高宿神情一動,咽了咽口水,高楚拉住他:“大兄,等一等。看看陸大人還有沒有要說的。”陸久安繼續道:“若是成為夫子以後,你們平日裏想要繼續深進也可以,但是不能耽誤教書。我們應平縣學每一年會評在職夫子的教師職稱,從學識、教學態度、思想品德各方麵進行考核。不合格的辭退,永不錄用!合格的則從初、中、高職稱逐級遞增,不僅薪酬會隨之變化,以後擴建學堂之後,還有機會升任年紀主任。”高宿問:“若之後想要專心應考呢?”陸久安看了他一眼,鼓勵道:“當然,相對應的,若是想要繼續科考,也不會攔著你們的,提前說明即可。你們都非池中之魚,想來也不會偏安一隅。”陸久安說完,絕大部分秀才堅持己見,想要潛心備戰,而另一部分人已然意動。他們當中有些是為了薪酬,有些是為了聲名,要知道,以秀才的身份教導十多名乃至幾十名學生這樣的機會,放在其他地方想都不要想。況且最好的學習,往往是教別人學習,教習經驗在名利場裏,也能算是一件錦上添花的事。高宿和另外幾個蠢蠢欲動的秀才當場報名,孟亦台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入職試卷給他們作答,這一份試卷和當日考核孟亦台的大同小異,高宿等人拿在手裏大致看了一眼,都怔愣了片刻。“這裏不方便動筆,請移步教室吧。”這群秀才和孟亦台不一樣,他們都是經曆過科舉考試的,對答卷頗為謹慎。他們反複思考,在稿紙上刪刪改改,陸久安也不催促他們,報名者整整耗費了三個時辰才將試卷答完交到他手裏。陸久安捏著朱筆一邊打分一邊道:“範教諭,你作為一院之長,以後這些事最終都會落到你的頭上,我批卷完以後再傳給你,你先熟悉一下。”此次報名中有三個秀才通過了考核,就這樣,來的時候他們都是範成秋學子的身份,現在搖身一變,有些人就成了夫子,將要與範成秋同窗共事了。陸久安把木製的教師工牌交給他們,並為他們細心貼上姓名:“縣學裏有專門的夫子宿舍,你們可以選擇宿在縣學,也可以選擇回家去住。對了,範教諭的身份你們知道了,忘了告訴你們,孟亦台是副教諭,她此前已經在縣衙教授過相當一段時間了,他們二人教學經驗比之你們都要豐富,正式入職之前,可以請教一下他們。”秀才們直到此刻方才知曉孟亦台出現在此處的原因,不過他們寧願自己聽錯了:“縣學裏還要招女夫子?”陸久安理所當然道:“那是自然,畢竟未來有女學子,都是男的不太妥當。”秀才們仿佛被打擊到麻木,之前範教諭提到應平所有幼年孩子皆可入學,他們便先入為主地認為是男童……陸久安對這些人的反應已經習以為常,恐怕未來這樣的對話還會老調重彈很多次:“既然要有教無類,那男女當然要一視同仁。他們通常都說書生迂腐,其實不然,書生讀了那麽多哲學倫理,自然想的就與大眾不同,你們能理解我的,我說的是與不是?”秀才左右相顧,愣愣點頭。貌似很多大家閨秀,確實會請先生到家裏教書識字的……應平辦學了!下至7歲,上至15歲,沒有讀過書的,皆可免除束入學!這個消息一經傳開,掀起軒然大波。第一批來縣學問話的是縣城裏的富商望族,他們消息靈通,自然知道的更詳盡一些。這些有頭有臉的富戶,光一個店麵的進項就有一大把銀子,自然不會把束這點微不足道的東西放在眼裏,他們全都衝著官學而來。大周的縣學非生員不可進,生員身份以下若要就學,要麽去私塾破蒙,要麽承襲父兄,再不然家族富裕的,可以請先生上門授教。謝歲錢,丁賀樓這等望族,無一例外都托家中管事來再三確認:“年紀滿足要求的,是否不論男女,皆可入學?”範成秋身旁坐著一個梳著雙髻的女童,高宿指著她現身說法:“那位是我們教諭的幼女,開學以後,她就要在縣學讀書了。”“可以不在縣學食宿嗎?”“僅憑自願,陸大人設置食宿的初衷不過是為了方便那些住得比較偏遠的學子。”管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滿意足地回去答複主子。而百姓知道的消息少一點,相對來講,他們對此事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辦學告示貼出去的前兩日,百姓裹足不前,直到看見幾家大戶都把子女送來以後,才放下心來,他們關心的則是另外的問題:“若是孩子離開家裏十天半個月的,我們怎麽放心。學堂如何保證他們的安全?”高宿一一作答:“你們若是不放心,可以隨時來縣學看望孩子,另外,會有專門的衙役負責縣學的安保事宜,之前你們在流民收納所應當感受過。”高宿指的是在流民收納所時,部分家庭要出去幹活,家中孩子不方便照看,就會交給衙役托管這件事,高宿這樣一解釋,其性質看起來倒是和托管殊途同歸。有一些百姓真如陸久安所料,不願把家中女童送來上學,趙老三倚在石墩子旁掰著手指頭給他們算賬:“你想想,你家女娃在家也是要吃飯的,假如你一個月要花100文錢,現在送女娃來讀書,縣衙會補貼你一半的生活費,相當於你半個月才花50文。而且指不定你家女娃爭氣,若是讀書了得,以後還有機會在縣衙當值呢。這不是穩賺不賠嗎?”趙老三話糙理不糙,舉的例子淺顯易懂,百姓順著他的話想了想,打消了男女偏頗的念頭。到了報名截止那一天,總共來了200多個學子,孩子們高低不一站在孔子石像前,臉上充滿了對未知的期待和興奮。陸久安看著這群大小蘿卜頭,心情激動:“這些都是應平未來的希望啊!”200多個學子,按年齡階段化撥成四個班級,分別由四個老師來帶領,這群孩子,坐在教室裏,領到人生中第一份紙筆,珍而重之緊緊抱在懷裏,眼裏盈光閃動,含著淚花。他們裏麵有一些人,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麵對這些來之不易的東西,心裏那份感慨和珍重可想而知。華夏21世紀,因為義務教育的普及,神州大地上已經鮮少有人因為貧窮讀不起書。高等教育遍地開花,大學生們多如牛毛,如今再看這群孩子的反應,不知怎麽的,陸久安心裏格外不是滋味。陸久安想了想,對一旁的範成秋說:“不若我們借用入泮禮,給這群初學者們舉辦一個破蒙儀式吧。這麽重要的時刻,值得紀念一下。”按照入泮禮,生員要進行正衣冠,行拜師禮、淨手淨心、朱砂開智。那一天,學子們穿著統一的校服,男學子著藍色衣冠,女學子著紅色衣冠,不論貧賤富貴,整整齊齊站在孔子石像前,涇渭分明。學子的父母長輩們平日裏無論多少繁忙,都會放下手中的活計,聚集在縣學大門口,圍觀這神聖而莊嚴的一幕。“禮義之始,在於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範成秋高唱,破蒙儀式正式開始。天上晴空萬裏,微風佛過,縣學角落的竹節搖曳交錯,莎莎作響。學子們動了,他們互相整理好對方的衣服冠帽,恭恭敬敬雙手交疊,拜孔夫子像。到了朱砂開智這最後一道程序,範成秋手持毛筆蘸了一點朱砂,點在學生代表楊苗苗額頭上。“希望你們日後在學業中一點就通。”範成秋聲音隱隱哽咽。到這裏,破蒙儀式本該到此結束,範成秋卻突然調轉一個方向,當著眾人的麵,對著陸久安深深鞠了一躬。陸久安受寵若驚,伸出雙手來攙扶他:“範教諭何意?”範成秋執著不起,思緒翻湧,萬千語言在舌尖翻滾,最後隻凝結出鏗鏘有力的三個字:“夫大義!”陸久安想要憑借一己之力教化百姓,建立一個“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的和諧融洽有人倫秩序的理想社會,範成秋實在佩服不已。陸久安無奈一笑,回了範成秋一個禮:”範教諭過譽了,我作為應平縣令,修繕學宮,興學倡教本是我分內之事。再說了,範教諭,這才剛剛開始,我還想著以後學校如林,庠序盈門呢,你現在行此大禮,到時候豈不是要給我出難題。”陸起本來在一旁感動得眼淚汪汪,聽到陸久安調侃的話破涕為笑,他心中想:公子果然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了吧。第076章 陸久安在教學上追求勞逸結合, 所以在課程安排上,陸久安否定了範成秋提出的一味埋頭苦讀的講究:“範諭,學習又不是修行, 何必搞得和苦行僧一樣, 咱們還是德智體全麵發展的好。”陸久安在課程表上劃拉出半個時辰:“30分鍾的課間操,30分鍾的眼保健操。範諭, 你看如何?”什麽如何?範諭板著身子表情空白, 陸久安說的這兩樣東西他都沒聽過, 怎麽回複?陸久安咬著筆杆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又在課程上加了音樂、美術、體育幾節課:“雖然現在還未擴建學堂,不能分出專業來,陶冶一下情操也是好的。”他抬起頭來,冷不丁看到範諭滿臉問號,不好意思地拍了一巴掌自己額頭, 把課程表遞給範諭:“本官一想事情就容易忘乎所以, 來來來, 範諭, 我給你解釋一下。這課間操乃是因為學子們久坐,不良於身,中途需要起來活絡一下筋骨......”陸久安眼珠子轉了轉,正愁怎麽解釋廣播體操那套動作, 範諭一臉恍然大悟:“大人可是指那手足戲, 下官體有不快之時便常做,做完背熱骨舒,身輕腳快。”陸久安虛心求教:“何為手足戲?”範成秋當即伸展手腳, 當著眾人的麵現場來了一套,他做得不急不緩, 身形時如飛鶴,時如鹿立,動靜交錯,剛柔並舉。待到最後收攏雙手交握於丹田之下,長吐一口濁氣時,已是熱汗涔涔。“此乃名醫之後所作,講究吐納之術,強身健體,內外兼備。”陸久安眼睛放出光來,使勁握了握拳頭,這手足戲,和華佗發明的百步汗戲有異曲同工之妙,倒省了他花費能量值去電腦裏找資料了。範成秋指著課程表問:“不知這眼保健操又如何使?”這個就很好解釋了,陸久安道:“學子們成天看書,終日用目。若是疲勞酸澀,於眼睛有損。想來範諭應當聽說過,有些個學子鑿壁偷光、懸梁刺股,到了最後,或多或少視物都會模糊不清,這就是用眼過度的遺害啊。這眼保健操就是作眼部穴位按摩,緩解疲勞之用。”還好秦技之在現場,按照陸久安的說法,分別為範成秋展示了一下幾個穴位的正確位置和動作要領。秦技之看著他的眼睛淡淡問:“久安,我做的動作正確嗎?”陸久安仿佛被他火熱的目光燙了一下,眼神遊移:“啊,非常規範,辛苦技之兄來縣學兼任校醫。”陸久安已經十分確認秦技之對他抱有普通兄弟之外的情誼,不免一個頭兩個大。這大周雖然風俗開放,但是男風也不是那麽盛行啊,怎麽攤在他身上時,就盡是這些分桃斷袖之事。陸久安都快反思是不是自己著裝行為有什麽逾越,以致於讓他們產生了誤解。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摸了摸嘴巴,想起那個火熱繾綣的吻來,頓時燒得臉頰通紅。範成秋雖然覺得現場氛圍有些凝滯微妙,但是作為正正經經的讀書人,他哪裏聯想得到那種方麵,愛不釋手捧著課程表告辭離去。添加了三門新的課程,縣學自然要聘請新的夫子,曾經在人才資格考核上那位擅長丹青的俊才突然接到委任美術夫子的聘請書,愣了片刻後,收拾行李包袱款款地火速上任。擔任體育夫子的則是陸久安的護衛付文博。付文鑫撅著嘴巴酸溜溜地擠兌:“我和付文博同出江大哥手下,外貌一模一樣,武藝也相差無幾,為何陸大人單單找他不找我。”“行啊,”陸久安看熱鬧不嫌事大,“那就你們兄弟二人一同擔任,到時候由學子們自行選擇。”付家兄弟是一對出生隻相差了幾分鍾的雙胞胎,付文博性格穩重,付文鑫性格跳脫,兩人平時關係很好,但是隻要一被對比,付文鑫就老想著爭個高低。縣學這種全新的教學模式第二周就真正運營起來,沒有遭受任何的阻礙,來往行人每日往縣學高牆外一站,就可以聽到縣學內傳出來的朗朗讀書聲。這些學子們初入校園,新鮮感十足,那些住在縣城裏離家近的不需要在縣學裏過夜,回到家吃晚飯時,就會興致勃勃地和家中長輩分享一天的收獲。縣學采用周學製,上五日休兩日,不過到了周六那天,很少會有學子離開,一來是因為他們很享受和同齡人一起的快樂時光,二來呢,則是因為陸縣令會抽出一下午的時間,搬來一個小板凳,和學子們圍坐一團,講一則名叫西遊記的神話故事。西遊記的故事百聽不厭,楊苗苗即使已經知道了故事劇情,依然興致不減坐在其間聽得聚精會神。“唐三藏取下五指山的符咒,一時間飛沙走石,山崩地裂,被如來佛祖整整壓了五百年的孫悟空從石頭裏一躍而出,終於重獲自由!”“哇!”小蘿卜頭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愉悅大笑,旁聽的秀才夫子也甚為解氣地猛烈擊掌,哈哈大笑:“這孫猴子性格乖戾,這下子還不得攪他個天翻地覆。陸大人,然後呢?”陸久安神秘地眨了眨眼睛:“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哎。”因為表現良好被抽調前來負責縣學除塵掃地的前山匪人員捶胸頓足,扼腕歎息,“陸大人真是好不地道,每次都停在精彩之處,讓人抓心撓肝的。”可不是嗎?範成秋摸著胡子深以為然,陸大人講的故事跌宕起伏,比之說書先生的話本還要有趣,讓人聽得欲罷不能,就是短小得很,實在吊人胃口。那個勞動改造的漢子忽地嘿嘿一笑:“說來冒昧,小的自幼對這些誌怪故事很感興趣,所以聽完陸大人講後,心中萌生出一些後續情節。”學子們期待地看向他,陸久安亦是眼前一亮:“講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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