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否認這件事的確和祝雲宵有一定的直接關係,甚至可以說這次也是如果沒有他我也不會‘撞上’這件事。”蒲千陽將手中的文件包打開,從其中掏出了祝瀟的係列日記中的最後一本。“祝瀟。您也許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不過沒印象也不太影響。”蒲千陽將日記推到了薛魁麵前。薛魁在拿起日記的時候,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那被寫在側麵的名字。“這個人已經死了,但他死之前幹了一件大事。”“多大的事兒?”“以一己之力,一夜之間,帶著十噸黃金消弭於無形。”蒲千陽在這句話的三個帶有數字的地方都用手敲上了桌子。配合過蒲千陽幾次異想天開的行動計劃的薛魁自然明白這三個詞匯代表著什麽。一己之力——人力單薄;一夜之間——時間緊迫;十噸黃金——巨大的工作量。換一個說法的話,那就是剛剛被蒲千陽重點強調出來的三個特點相互交疊的地方構成了一個不可能三角。於是他下意識問:“當真?”“至少從目前已知的結果看是這樣的。”蒲千陽把其餘的自己整理出來的文件也同樣攤平在了薛魁的桌麵,“如果不是李日耀,也就是兩年前去世的香城老爺子鎮著,大概香城可有得熱鬧看了。”薛魁許久未曾被激發的好奇心被蒲千陽勾了起來,“那這人是怎麽死的?”“在返回黃金藏匿地點的時候被埋伏抓到的。”蒲千陽悄然把自己的猜測融入了陳述,畢竟無論是林啟年還是林夫人都否認他們知道當年自己看護的是什麽東西。薛魁雖然從一線退了下來,但這並不代表他損失了那從常年的工作中培養得來的敏銳嗅覺。“為什麽他要返回呢?”“這也是我暫時不能理解的地方。”蒲千陽誠懇地說,“不過這種不理解,並不影響結果。那就是傳說這十噸黃金的確不翼而飛。”“這十噸黃金又是怎麽來的?”“主要來自於傳言,但不是空穴不來風。”在薛魁對自己的消息來源皺眉之前,蒲千陽終於把話題帶到了今天他來拜訪的核心目的上,“十噸黃金不重要。重要的是十噸黃金背後是什麽。”?曾幾何時,在幾次天衣無縫的配合之後,薛魁以為自己終於能跟上蒲千陽的思路了。可今天他發現,自己還是差得遠。不對,應該是蒲千陽這人實在是過於一騎絕塵了。“在祝瀟行動之前,還發生了另一件事。當時的香城政府聯係到了一位當時香城中數一數二的文物修繕的手藝人。”蒲千陽沒有給薛魁太多震驚的時間,繼續自己的講述。“這人受邀去修了某種東西,然後就一去不複返了。”“然後最近一段時間,這人的親屬通過一定手段終於尋到了這人當時帶去的工具箱。可這工具箱裏缺了幾樣特殊的修理工具。”“經過專業人士的確認,這些工具是用來修理……”蒲千陽用非常凝練的語句配合桌麵上的打印紙將目前自己和祝雲宵在一通折騰後得到的信息悉數呈現在了薛魁麵前,“精密儀器的。”生怕薛魁沒有體會到自己想表達的核心,他又強調了一次:“二十年前的,可能會出現在香城的,需要手藝人去修理的,手藝人要消失的,或許會與黃金這類金屬相關的,精密儀器。”在蒲千陽把這些關鍵詞提煉出來後,薛魁立刻意識到了這人為什麽這麽直接地提出了“需要進入國家最高級級機密庫的權限”的要求。原本香城這個地點就夠敏感了,再來上這麽一出……“打住吧,我知道了。”薛魁朝著皮質椅背上一靠,感覺自己頭頂的血壓要爆了。每次這個蒲千陽都能給自己整點新花樣。之前的花樣至少都在可以理解的範圍內,這次是直接給自己上了個巨大的難度啊。如果蒲千陽所說的信息都是真的,那這件事就很微妙了。等血壓終於回落了幾分後,薛魁說:“這事兒影響很大,得從長計議。”“長不得。您不會覺得祝雲宵那邊拖得起吧。我這趟回來的前提可是把他押在香城這個狼窩虎穴當人質呢。”聽到他這麽說,蒲千陽一時間甚至忘記了自己對麵的人的官職遠在自己之上,起立拍上桌子,“而且現在如果這事兒的真實麵被翻出來擺上台,隻會給兩邊政府帶來更大的麻煩。”“不然呢?你覺得這種級別的事情憑你憑我就可以決定了?”薛魁毫不遲疑地對拍了回去。這句話反而提示了蒲千陽。他收回手,施施然坐了下。“不憑我,還有其他人搞得定?”隔著一張辦公桌,他露出了狐狸般狡猾的自帶陷阱的笑容。“不論是論工作能力,論對香城的熟悉,還是論能調動的資源,難道現在薛隊長你能找到一個比我更適合處理這件事的人了嗎?”薛魁語塞。還真……沒有啊……“這裏我向您保證,以我和祝雲宵二人的性命為賭,香城事香城畢,絕對不讓這邊感受到一點波瀾。”“你以為你們倆的命上稱能算幾兩啊。”薛魁嘴上冷哼一聲,手裏卻晃動鼠標喚醒了電腦屏幕,開始操作起來。即使薛魁一般的人物,也會有不太擅長的地方。比如用鍵盤打字。要是換成其他的小事兒,比如出個文件什麽的,他現在隻需要拿起桌麵上的座機聽筒手上撥五個數字就能非常輕易地招來人替他把口述內容或者簡易手稿擴充整理為一篇正式的文件。但這件事不行,牽一發而動全身,他不能經手他人。等到薛魁終於用自己的一指禪把蒲千陽的需求傳到係統裏,在屏幕上那綠色方框的進度條走到末尾後,他重新拿起了自己的水杯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腰椎。左三圈,右三圈。“等消息吧。”薛魁朝門外走去,目的地應該是茶水間。心思七竅玲瓏的蒲千陽敏銳察覺到了薛魁的言外之意,但為了確定自己沒有過度理解,他問了一句:“在這裏等?”“你不會覺得這種級別的消息是你能在其他地方看得到的吧?”薛魁在將門帶攏之前回了蒲千陽一個略帶嫌棄的目光,“當然是隻能在我的眼皮子下邊看了。”聽到對方已經開始跟自己開玩笑了,蒲千陽微笑著捧場道:“那要是我得看很久呢?”薛魁正氣凜然的聲音從走廊盡頭的茶水間層層回蕩著傳來:“人民公仆,奉陪到底。”-------------------------------------“你就這麽讓他回去了?”季嵐難以置信。他甚至很難說清祝瀟在一副畫裏藏了線索二十年都無人發現這件事和祝雲宵任憑蒲千陽回對岸這件事到底哪一件更讓他震驚。“是。”相反,祝雲宵表現得非常淡然,目光始終落在祝瀟留下來的畫作上不曾挪移。季嵐冷笑一聲:“你就不怕他不回來了?自從你給出祝瀟留下的新線索後,全香城的人都盯著你呢。”“被全城的人盯著又不是第一次了。”祝雲宵後退一步,試圖通過換一個視角的方式從中再挖掘一些信息,“他不會不回來的。我更怕他回不來。”蒲千陽不在的期間,他一直都待在這張畫所在的房間裏,試圖從中探尋到更多的線索。是構圖?是色彩?是材質?或者是,他也是在尋求一個與“祝瀟”相處的空間。任憑祝雲宵如何雲淡風輕,那邊季嵐的心情已經煩鬱到了一個極限。祝雲宵挖掘出新的信息交給曾鐸,曾鐸又在沒有通知自己的情況下擅自把信息廣而告之,導致禮雅堂的公信力被以許隆帶頭的諸多勢力質疑了起來。大事小事一窩蜂地湊在一堆。而蒲千陽那邊……“我回來啦。”說曹操曹操到,蒲千陽推著齊小腿高的銀色滾輪行李箱大步流星地走進了房間,順手拿起了放在櫃子上的打印紙。“這是解讀出來的新信息嗎?”看到蒲千陽,祝雲宵整個人都柔和了起來。“對的。”“此係草井刀,就是紫金港唄?”沿襲著之前的解題思路,蒲千陽快速的領會到了祝瀟留下的信息,然後就將那張紙隨手放在一邊,朝著季嵐走來。“季嵐,我再跟你確定最後一次。”這好像是蒲千陽第一次叫季嵐的本名,以往他都要稱呼季嵐為季總經理。他一邊朝著季嵐走去,一邊從口袋裏掏出祝瀟的筆記本。“這日記中的缺頁和塗抹,是你拿到的時候就如此嗎?”蒲千陽直直地看著季嵐。“沒錯。”季嵐毫不落下風地盯了回去,“十噸黃金失竊事發之後,我第一時間就去保存了祝瀟可能留下的信息。你們在港城收到的日記都是我搶救下來的。”得到了肯定回答的蒲千陽長出一口氣,“感謝你的行動與坦誠,讓我終於把答案的範圍縮到了一個足夠小的範疇裏。”“那麽現在,我已經知道了當年香城政府邀請季平之去修理的是什麽了。”季嵐問:“是什麽?”“暫時保密。”蒲千陽叉腰轉身,“我現在也知道祝瀟到底為什麽一定要來上‘拋妻棄子’‘背信棄義’‘獨吞財富’這麽一出了。”祝雲宵問:“為什麽?”蒲千陽答:“保家衛國。”?祝雲宵和季嵐難得地暫時有了相似的感受的時候。“你看,不說又要問,說了又不信。”蒲千陽一聳肩攤手,“所以,我隻能複現給你們以及給全香城記掛著那十噸黃金的人看。”他的身後的窗裏容納了香城的縮影。二十年前的香城很大,大到足夠成為諸多勢力你方唱罷我登場的舞台。二十年前的香城很小,小到祝瀟甚至連一個可以相信的幫手都尋不到,隻能把線索悉數留給當時年僅六歲的祝雲宵。現在的香城又變得很大了,大到足夠讓一個藏匿了二十年的秘密,在一萬個機緣巧合的碰撞下,終於得以重現天日。第305章 最得意的項目當蒲千陽還沉浸在與二十年前的祝瀟的共鳴以及自己居然有機會幫對方將那無奈藏匿了二十多年的真相大白於天時,祝雲宵默默走了過來把人攬在懷裏。然後他的下一個動作是用臉頰貼上了蒲千陽的額頭。嗯,不帶親昵意味的那種。而那邊季嵐就直接多了。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煩躁地說:“你瘋了吧?”雖然接連兩次被懷疑,蒲千陽也不惱,就著祝雲宵身體提供的天然支撐向後一靠休息了起來,麵對季嵐說:“季總經理你是了解我的。”